一百七十 瘟疫的意志 其1

一百七十 瘟疫的意志 其1

「之前我在想,你身上的瘋狂和求死的意願,到底是屬於之前身為麗諾爾的我,還是現在作為麗諾爾的你的意志,」飄散著燃燒的玫瑰花瓣的緋紅色虛影,邁著調皮的步伐在麗諾爾的面前走著,「結果我發現我錯了,我們兩個都一樣瘋狂,但是這是好事,這些壓抑在骨子裡的瘋狂,都會讓你陷入絕望之中。」

麗諾爾的身體靠在雕像的底座上,只有低垂的眼睛在跟著緋紅虛影的行動而移動,她的舌頭已經被自己咬斷,說不出話來,四肢也已經完全麻痹。婭瑟和阿雪在她的兩側休息著,但是也同樣像兩座冰雕,無法動彈。

緋紅虛影走到婭瑟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伸出一根手指,鋒利的指甲輕撫著婭瑟的臉頰,又移向了她暗淡的金色眼睛。看著一動不動的麗諾爾說:

「如果我現在把這隻小龍殺了,你會絕望嗎?」

「咕……嗚……」

「或者是這個沒什麼腦子的女人?」虛影又走到阿雪身邊,用鋒利的指尖刮擦著她的脖頸,「不過我想不會,她和你還沒有很深的羈絆,不像這隻小龍,嘖。」

「你……滾出……」

「該滾出去的是你吧!」虛影瞬移到麗諾爾面前,用力的扯著她的頭髮把她的頭拽了起來,雖然周圍的時間都凝固了,但是頭皮被拉扯的疼痛還是清晰的傳遞到麗諾爾身上,「你這偷走我名字的東西,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嗚……」

「開個玩笑而已,我不需要殺死她們,」混雜著鮮血的氣息和玫瑰花香味的,沒有面孔的臉貼緊了麗諾爾的臉頰輕蔑地笑著,「怎麼了?沒有舌頭,說不出話來了……嘖,你看看你把我的身體弄成了什麼樣子。」

「不過如果就算是我在的話,我也會做出同樣的事來。」

冰冷的雙唇用力的吻上了麗諾爾的嘴,撬開了她的牙齒,甜膩的血腥味從虛影的口中湧入,麗諾爾張大著雙眼,瞳孔縮到極小,那股和她咬碎舌頭時讓渾身痙攣的痛感再度貫穿天靈蓋。那股猩紅色的能量化作針與線,縫合著她嘴裡的碎肉,片刻之後,那虛影鬆開了抓住麗諾爾長發的手,手上還殘留著幾根斷裂的髮絲。

「感謝你的獻身,讓我已經可以出現在你的面前……不要擔心,你每次死掉,我都會把你再次縫起來,不管你怎麼厭惡我,懷疑我,我都不會讓你死去,而等你承受不住痛苦,陷入徹底的絕望的時候,我便會將你徹底撕碎,奪回屬於我的軀殼和名字。」

「我很期待這一天,貝雅特麗齊。」

緋紅虛影化作一簇玫瑰花瓣隨風飄散,麗諾爾【凝霜踏雪】的蝕刻上滲出了一縷一縷的鮮血。

「小麗?小麗?」

「呃……?」

阿雪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動著,見到麗諾爾眨了一下眼睛,她舒了一口氣坐在了地上。

「你已經這樣睜著眼睛保持著這個姿勢發獃快三個小時了,眼睛不幹嗎?」阿雪打了個哈欠道。

麗諾爾看了看周圍,滿身臟污的自己身上披著一條毯子,阿雪身上也同樣,正坐在她旁邊捧著一個杯子喝熱水,面前燃著一團營火,上面掛著薄鐵皮做的咖啡壺正在咕嚕咕嚕的燒著開水。婭瑟拿著小布袋,又往火堆里撒了一把黃色粉末,想了想又覺得太少,索性一股腦把整個袋子丟入了火堆。

「那個很貴的!」麗諾爾下意識喊了出來。

「你的舌頭好了?」

「我的,

舌頭?」麗諾爾張開嘴伸出了舌頭,又不敢置信的抬起手來用兩根指頭捏了一下,「不痛了……」

不只是如此,麗諾爾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傷,抓痕,刮傷已經全部癒合,只是皮膚和肌肉還是像果凍一樣軟綿綿的,表皮上看不到一點疤痕和受過傷的痕迹。

「就這麼一點了,用掉就用掉,要不是這東西,我和唐雪現在依然是半癱瘓的狀態,你的腿呢?」婭瑟從咖啡壺裡倒了一杯熱水,走過來放到了麗諾爾身邊。

麗諾爾試著挪了挪自己的腿,然後搖起了自己的頭:

「還是動不了。」

「這下可有些麻煩了,不過我們距離王庭就幾步的距離,唐雪你能帶著她走嗎?」

「沒問題。」阿雪乾脆利落的說。

「你自己的身體沒問題嗎,你之前倒下去的時候渾身都在抖,」麗諾爾顫顫巍巍的喝了一口熱水道,「這也太難喝了,你哪裡接的水。」

「雕像下面的噴泉里,唐雪要直接喝,讓我拉住了。」婭瑟偷瞄了一眼阿雪道。

「只是脫力而已,不過那道寸破確實是我修行到此為止,用出來的最強的力量,連我都控制不好,造成了些內傷,那黃色的粉挺好用的,只是吃了一點我就感覺我的五臟六腑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嘿嘿。」

「吃……吃?」

「嗯……我也跟她說過了這東西不能吃,是放在營火里的,她不聽,抓起來吃了兩把,還好沒出什麼事。」婭瑟無語的摸了摸額頭。

「那一拳你看到了嗎?我好像是把那具鎧甲轟散了!」

「看到了,」麗諾爾輕笑著說,伸手摸了摸阿雪的頭,「你可是打敗了我們斯托利亞凜冬狼衛大騎士的起源,那可是狼劍術的締造者,法明戴爾的騎士長。」

「耶!」阿雪滿意的閉上了眼睛,昂著頭享受著喜悅的快感。

「不過看起來你的身體並不是被藥粉修復的,麗諾爾,」婭瑟挪到麗諾爾身邊,抓起了她的手,揉搓著已經幾乎透明的皮膚道,「是那種力量嗎,那種帶著戾氣的血紅色力量又一次救了你,縫合了你的傷口。」

「我沒法控制它……只是我每次瀕死的時候,它就會出現把我硬生生的拉起來,不管我受了多麼重的傷,她都會救我,但是……太痛了,實在是太痛了,每一次都痛的我死去活來的。」

「嗯……」婭瑟整理好了麗諾爾的袖子,「如果這是蝕刻的力量,我想蝕刻的存在也超越了我的理解,和淚之瘟疫一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很危險嗎?」

「很危險,非常危險,」婭瑟板著臉說,「給你修復傷口的紅色力量,有可能是『拒死性』。」

「拒死性……」

「一些傳奇生物,或者我們薩爾丁,都具有一些超凡特性,這些先天特性乃是在世界建立之初便存在在血脈之內的特性,不可更改,不可捨棄,而我們薩爾丁擁有的是『不朽性』,不會因為時間的侵蝕而死亡,也極難被殺死,精靈則是『無根性』,他們並不是活物,走到哪裡都可以繁衍下去,並且榨取土地之中的養分,直到變為貧瘠的荒地,其它種族難以在上面存活。」婭瑟緩緩說。

「那人類呢?我們人類有沒有這種超凡特性?」

「不知道,在古龍紀人類還只是棲息在我們翅膀之下的弱小蟲子,」婭瑟的語氣中充滿了一些小小的鄙夷,這也算是她身為薩爾丁的孤傲,「這不重要,但是『拒死性』,就另當別論了。」

「每一個特性都有著無可避免的缺憾,薩爾丁的『不朽性』帶來的是瘋狂的血脈原罪,使用自己的力量便會陷入瘋狂之中,還有永遠無法填滿的求知慾,因為不朽,傷害自己也不被允許,」她把手腕露了出來,那裡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但是已經不再流血了,「傷害自己要承擔數十倍的痛苦,這是血脈之中的責罰……精靈也同樣,他們沒有自我意識,每個精靈個體的意識都鏈接在作為軸心思維的高位精靈身上,一旦高位精靈死去,那麼這一脈種族就會迅速滅亡。」

「『拒死性』是抗拒所有生命最終歸宿,死亡的特性,雖然我們薩爾丁不會因為時間而腐朽,但是我們會被殺死,『拒死性』則不一樣,其擁有者根本無法被殺死,就算肉體腐朽,僅剩骨骸,這些人也會照樣自墳墓之中爬出,遊盪在世界之上,而至於『拒死性』的缺憾,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畢竟『拒死性』只是我們薩爾丁推斷出來的超凡特性。」

「……無法擁抱死去本身,便是一種極致的折磨,而這份折磨最終會變為絕望。」麗諾爾身體發冷,倘若真的是按照婭瑟所說的,就連安眠都會成為無法抵達的奢望,更別提在這折磨之後責罰性的缺憾。

另一個麗諾爾,同樣說過要賜予自己絕望,等到自己真正絕望的時候,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

「之前……我在卡加洛斯要塞的地下監牢,還有剛才的時候,我見到了那團猩紅色力量的本身,這次的記憶並沒有那麼混亂,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講述出來。」

「說吧,畢竟這個世界還有許多就連我們薩爾丁都無法解釋的事情,」婭瑟緩緩坐在麗諾爾身邊,「剛才的『拒死性』只是我的猜測,畢竟這只是理論上存在的超凡特性,人類也並非傳奇生物,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麗諾爾捧著水杯,深吸一口氣,講述了她在監牢之內見到了另一個麗諾爾,還有她威脅殺死婭瑟和阿雪來讓自己絕望的事情。她的心臟彷彿被一股力量緊緊握住,每講一句,心口上傳來的壓力則越大,她捂著自己的心口,硬生生的儘可能詳細的把這些所見所聞描繪了出來。

「喂,小麗,」閉目養神的阿雪在旁邊聽完,清了清嗓子開了口,「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找你嗎?」

「為什麼?」

「我想知道你身上的背負的詛咒是什麼,」她把纏滿繃帶的手放在了麗諾爾的腿上,表情從未如此認真過,「你應該比我要小那麼幾歲,我不知道這個年紀的斯托利亞人應該在哪裡,但是肯定不會是在這種地方,和這些噁心的怪物,屍骨未寒的騎士們打架,對嗎?」

麗諾爾自嘲似的笑出了聲,點了點頭。

「我看過你的戰鬥,在此之前,我以為我是最瘋的那個,對勝利不擇手段,但是在我見到你之後我發現我錯了,」阿雪握緊了拳頭,聲音也越來越大,「你身上的詛咒究竟是什麼!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你成為了這樣,你就像一隻在熊熊燃燒的柴堆里行走的烏鴉,為了那一塊被燒成焦炭的肉屑,就算渾身的羽毛都燒盡了也不停下,為什麼啊?你身上背負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只是不想讓更多人因為我而受難了而已,」麗諾爾的手握住阿雪緊握的拳頭,把它從自己的身上拿開,「包括你也是,我不該把你帶進法明戴爾的,我想成為一個正常人,回到一開始平靜的生活,但是這代價實在是太高了,我曾經很恐懼,在幾個月前的時候,我險些了結自己的生命,但是我意識到我並不是只為我自己活著,我的生命不完全屬於我自己。」

「我還記得他們的名字……老沃恩,羅斯,阿德里安,克里福德,芬爾克斯,薇兒萊蒂……馬隊的羅蘭德和戴夫,銀錘鎮的盧多·布萊爾,還有他還沒來得及傾訴衷腸的奧倫娜,這些人都為我做了很多,也都因為我和身上的詛咒失去了很多,如果我繼續走下去,我就要親手殺掉別人,但是這違背了我和某個人做出的約定……」

「我不想把你卷進來,阿雪,真的不想,這趟在法明戴爾的旅途超過了我對危險的預期,你大可以離開一走了之的,不要成為下一個被我連累的人,好嗎?」

「不願說是吧,」阿雪用拳頭捶了一下地面,氣鼓鼓的抱這膀子,「反正你去哪兒我跟定你了,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這樣,咱不怕死,咱又沒有恐懼這種東西,你身上的詛咒,你經歷的一切,我要從你身上親口聽到!」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我們薩爾丁『不朽性』的求知慾在人類身上繼承的延續吧,」婭瑟攤了攤手,「關於你看到的另一個自己,麗諾爾,我會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的,但是現在王庭的大門已經打開,在進入王庭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她從行囊里拿出赫卡忒的頭,用兩根指頭拎著,用著極度輕蔑地語氣道:

「這傢伙和淚之瘟疫的根源,還有那個環霧湖,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王庭的危險程度不比外面差,先把她給仔細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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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戰爭:白銀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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