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二.【艾德】

馬兒嘶鳴著，駐足不前。

馬是一種有靈性的動物，奈德緊緊皺著眉頭，他感覺這片樹林不太正常。就在剛才，一股戰慄從渾身毛孔襲來，心悸的感覺揮之不去。

他環顧四周，從侍從們的神態中察覺出同樣的不適。

他把目光鎖定在了前方不遠處破舊的小木屋，那種令人不安的感覺正是來自與那裡。

「喬里，你帶兩個人去那邊看看。」

「遵命，大人。」喬里翻身下馬，帶著兩個身手不錯的侍從向前走去，冰雪被皮靴碾碎的聲音微不可聞。奈德凝神注視三人的遠去。

在後方打鬧的孩子們應該是發現氣氛的改變，也變得安靜起來。

突然，當喬里等人距木屋約五六碼時，那份不安就如來時那樣，迅速的褪去了。但這反而讓奈德更加警惕了。

樹林中一片靜謐，就連遠處積雪壓斷枯枝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噼咔。」「父親！」孩子中反應最快的瓊恩率先警告，隨後一陣微風拂過自己的發梢。

奈德沒有絲毫猶豫，平放在腿間的「寒冰」迅疾出鞘，劍刃與皮革發出輕巧的摩擦聲，然後向左後方砍去，金屬相撞的嗡鳴聲就在他的耳邊，突如其來的巨力讓奈德幾乎跌下馬去。

襲擊者一擊不成，立刻向後退去，顯然敵人並沒有坐騎，而他明白與騎兵較量的規則。

侍從們擺脫短暫的困惑，紛紛怒吼著抽出武器，驅趕著身下的戰馬將襲擊者團團圍住，自己的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遭到攻擊，自己卻沒有及時反應，是護衛的失職，而他們現在只想將敵人擒獲或格殺，以證明自己並非無能。

奈德也曾馳騁在戰場上，馬上技藝嫻熟，在對方抽離武器的下一刻就已穩住重心，調轉馬頭側身面對陌生的刺客。

身陷重圍的刺客看起來並不緊張，甚至氣定神閑，那柄古怪的長刀被他放鬆地握在手中，灰藍色的眸子只是緊盯著奈德。

身下的馬打著響鼻在雪地里緩緩踱步，此時只要奈德一聲令下，眼前的男人就會像先前那個逃兵一樣被控制住，然後被自己一劍梟首。

「你是什麼人？」「這裡是什麼地方？」

奈德和襲擊者幾乎同時開口。

「放肆！大人在問你話！沒允許你提問！」馬房總管胡倫的兒子哈爾溫語氣急躁地訓斥道，一箭射向襲擊者腳邊的雪地。

一箭過後，對峙雙方再次陷入沉默。

奈德細細端詳眼前的襲擊者，發現他處處透露著古怪：無論是武器，還是衣著，都不像奈德幾十年來見過的任何一種風格，口中的維斯特洛通用語雖然熟練，可是仍夾雜著什麼地方的口音，轉調十分生硬，包括他剛剛問的那個問題。

「這是什麼地方？」奈德挑起眉毛，「這裡是維斯特洛的北境，臨冬城，也就是我的領土的郊外。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你也應該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是什麼人?」

「我的名字叫做洛倫佐·霍爾莫斯，如您所見，我是一名外鄉人，初來乍到，剛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就遇上了您的手下。」男人的話似乎很恭敬，可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並沒有收斂。

「落腳的地方？」奈德並沒有輕易放過這個來路不明的刺客，「你可知道，我有權力決定這地方是否允許你落腳。」

「讓我猜猜，你應該不是王后的人......來自多恩領？」奈德觀察著男人的神色變化，

卻遺憾地發現在提到這些地名時對方都不為所動，只是帶著無奈的笑搖頭，頭上散亂的金髮也隨著男人的動作搖晃著。

「好吧，霍爾...莫斯，」奈德舉起右拳，「你是個無知的外鄉人，違反王國律法，闖進了我的領地，並對我和我的侍從的生命構成了威脅，因此我不能把一個陌生的可疑人物帶回臨冬城，只好將你就地處決。」

「願七神赦免你的罪。」

他繼續觀察著男人，一旦他有任何動作，奈德就會張開右手，等待男人的只有被十幾根羽箭射成刺蝟一個下場。

他的餘光注意到羅柏和瓊恩已經帶著布蘭遠離了這片危險的地方，在遠處默默戒備著。

緊張的氣氛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而自稱霍爾莫斯的男人只是站在原地不動，右手的長刀被捏在手裡輕輕擺動著，面帶微笑。

自信。危險。

這是奈德從男人的身體姿態中讀出來了的唯二信息。

他難道不怕死嗎？亦或是還有援兵？

可此時日光已比清晨時更加明亮，樹木的陰影都已經悄悄縮回腳下，樹林中再無人跡。

奈德心中一凜。

他突然放下了右手，威嚴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一絲微笑。

「外鄉人，你很勇敢，我暫時相信你的襲擊並非蓄謀而是出於自衛。」

男人的笑容擴大了少許，就好像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這名領主的戰鬥直覺並沒有隨著衰老而降低。

「但是，你的身份依然十分可疑，我難以完全信任你，因此，我要求你走在隊伍的前面，隨我們一起回城。如果你的故事是真的，那你大可放心，臨冬城會如對待客人一樣對待你。」

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了，-如果男人一派胡言，那麼等待他的就是相反的結果。

「感謝您的仁慈，大人。」男人朗聲說道，手臂一動，長刀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

隊伍繼續前進。

「父親，您為什麼要饒過那個傢伙?」羅柏策馬到自己身側。

奈德拍了拍自己長子的肩膀，然後看向他身後同樣疑惑但將問題藏在眼神中的瓊恩，這孩子同他的母親一樣黑髮黑眸，也同他母親一樣習慣於隱藏自己的情緒，而凱特對他的態度讓他更加拘謹。他需要更多的愛和鼓勵。

「剛才你做得很好瓊恩。」他注視瓊恩的雙眼，看見他細微但發自內心的欣喜，知道他因剛才對自己的及時警告而驕傲。

他回過頭看向羅柏，鄭重地對他說道：「還記得佛索威家族的雷蒙嗎？他被萊昂諾爵士授予騎士之名時是如何被要求的？」

「以戰士之名我要求你勇敢，」

「以天父之名我要求你公正，」羅柏小聲隨他念誦。

「以聖母之名我要求你保護弱者和無辜之人，」瓊恩的聲音也加入進來。

「以少女之名我要求你保護所有婦女。」喬里和他身邊的侍從們也隨聲默念。

「很好，很好。」奈德愉悅地感受著兒子和屬下們與自己的默契。

「另外，」奈德輕輕貼近瓊恩和羅柏，嚴肅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他，很危險。」

走在隊伍前面的洛倫佐將所有對話收入耳中，目光炯炯。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