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何為主角
情況不妙，非常不妙。
陌爾……或者說蘇格拉底，這人並不知道如何強行解除契約魔法，因為與其相關的術式非常複雜，決定單飛的蘇格拉底覺得麻煩。
現在，他與摩卡建立的「雙邊關係」的公證人正一臉假笑地站在他面前，心之距的線黑得像是鍋底，知覺懷錶看過去雖是深淺不明，但此刻已經不需要那些細節來佐證這位「鐵械之神」對他的態度。
這就是樞機司么？新神大概對其敵對，舊神多半敵對，部分保持看樂子心態的中立，邪神倒似乎是友善陣營……加上那些不明覺厲的稱號，陌爾心說自己該不會是什麼大魔王轉世，或者邪道至尊啥的，笑聲要「桀桀桀桀桀桀」那種……
那就將錯就錯吧。
陌爾臉上掛起邪笑：「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是你的信徒主動要求與我建立契約，我才是被動方，這是我與她的問題，你應該讓那孩子自己解決，而不是讓一個第三方的見證者插手。」
「撒謊。」此情此景，加上心之距的負面效果，陌爾的實話立刻被D認定為謊言，「偷換概念，我是契約的公證人，有權維護契約的公正和平等，而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履行契約，身為樞機，你有無數的知識，卻連一個單詞都未教給那個信徒。」
「你知道會引起我的關注，卻故意這麼做，那麼，現在我就站在這裡，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吧？」
D抱著手臂，收起了那臉假笑：「大人之間的遊戲，就讓大人來玩，別把孩子牽扯進來。」
這一串推理都把陌爾說愣了，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在這幫神神鬼鬼之間的形象是何其偉岸。
「真實情況只是我沒那個機會……」他在心底吐了一槽，事情沒能解決，反而變得更加緊迫，對方話里話外都站在了道德的高地，如同歐比旺一般對他一頓瘋狂輸出，旁邊的舊神看他的目光都開始像是在看小人……
都裝到這個份上了，再開口說我不會你們誰來教我一下……他們大概會以為這又是樞機司的什麼套路，屆時可能會直接導致眼前的D不耐煩。然後要麼開打要麼開溜，無論哪種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現在唯一能自證清白的辦法是往自己腦袋上開一槍，但陌爾五六十年內還不想這麼干。
再不濟，就讓他們明白樞機司也是有極限的……可是陌爾一介凡人，人生不過寥寥二十載，最多打包上蘇格拉底加起來也不到五十年，而新神的名頭早在神禍之時便已打響，舊神更是不知幾許便已存在，他能有什麼事兒是連神都做不到的……
答案是沒有，除非把他那當著陌生人的面跳舞的自信算上。
「只能死撐到底了……」陌爾心想，畢竟這樣還有可能營造出他的強大，使得D和佩斯托陸有所忌憚，先撐過眼前的困境，之後的事再做打算。
真是如履薄冰啊，就像是不小心從保護區進入了獵場的狍子……
「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陌爾想著，嘴角一咧，發出了意義不明的三段式大笑，搞得對面表情一變，估計是以為樞機司要放什麼大招。
笑完，他挑了挑眉毛，陰陽怪氣地開口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又以為我是誰……說到底，你以為樞機司是什麼意思？」
當時在光榮院門口試驗的那個，現在即將再一次展現其威力。
「樞機之理，即為真，其餘皆為不純之物。」陌爾沒有給他們回答的機會，
直接繼續道，「就像是空氣之於純氧，前者是世間萬物的必需，後者卻是劇毒，短暫賦予生命之煥發，長則瞬息置人於死地的劇毒。」
「你說我拋棄了所有人，我不曾否認過這一點，這世界已經不再需要我，我便離去，鑄造和平的歲月所需的第一塊鐵錠，便是偉業已就的暴君，如今暴君歸來，是否說明這個世界……又再一次需要一場猩紅色的雨去洗掉一些東西了呢？」
在這種場合，拽兩句文才會顯得有位格，強者都是有位格的，說大白話感覺就低人一等，同時，拽文也有拽的要訣，比如摻上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強行比喻，像是「人的悲傷就像是雪花球，自娛自樂，無聲盛大」之類的，是不是立刻就讓人覺得……哇。
但要注意，這需要建立在關係基本對等的條件下，沒人會無緣無故去聽一條狗嗷嗷叫。
「呵……」D聞言，發出了不置可否的冷笑，「還輪不到一個過氣的明星來指指點點，世界的發展走向從來不是任何一個個體所能決定的，這個時代需要的是適應，不是改變。」
「我並沒有要改變，而是糾正。」從這句話開始陌爾已經算是憑著自己的腦洞在生拉硬扯，「而且，我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你還要召集那些舊時代的殘黨么？一群已經行將就木的老傢伙，還想在這個已經足夠胡鬧的世界再添一把火么？」D還在笑，但語氣已經變得低沉。
這意思是我還有一批素未謀面的兄弟啊……陌爾心想，然後也露出了微笑：「不，我所擁有的，就在我們的腳下。」
不用低頭，在場的人都明白，腳下是那座陷入無聲的城市。
「看到了嗎？那些人心。」陌爾張開了左手，右手抱著煲大人，「這是他們第二次遭遇這樣的事，他們當然會害怕，會向自己信仰的主祈禱，會擁抱那些也許在下一刻就會失去的人，也有的會抗爭，無謂的抗爭，在這場神降臨的災害面前毫無意義。」
「而現在正為了拯救他們挺身而出的人，是我，而他們所呼喚的救主，此刻正站在我面前試圖阻礙我。」
D勾起的嘴角稍稍抹平了些許：「你想要是這個啊……請問，人們要怎樣才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陌爾的微笑緩緩變得陰冷邪惡：「那我再問一次……你以為樞機司是什麼意思？」
樞機之理，即為真，其餘一切，皆為不純之物。
樞機司總會有辦法，因為他是樞機司。
久久沒有動靜的煲大人，這時突然動了一下。
「……舊神降世，必是萬眾矚目，無需多久，這裡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世界，屆時，世人都將知曉我的功績，與你的惡行。」陌爾繼續說道，「相比一個脫離時代多年的活歷史記錄於書上的暴行，仍活躍於世上的、標榜正派的神靈所犯下的新鮮劣跡顯然更加美味吧？」
「行善積德者往往無人問津，惡貫滿盈之人卻總是臭名昭著，因為這個時代比起榜樣，標紅的警示牌更加引人注目；罪惡的故事，總是要比善意的寓言要精彩。」
「真正需要糾正的……不，應該說是『治癒』的，也是人心啊。」陌爾語調激昂，像是陷入了狂熱，「既是武器，又是創痕；既是刀劍，又是血肉；既是軍隊，又是家畜……」
這段多少夾雜了點個人情緒，也讓他的話語更加逼真。
「瘋子……」D的表情在此刻終於完全消失，陌爾的話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如果加上樞機司的身份，那再怎麼誇張的話都有可能變成現實，樞機司遺留下來的那些傳說……無數次的證明了這一點。
那是個不可理喻的人，就像是把「可能性」具現化的存在，他無所不能，A4紙在他手上都能對摺個七次以上。
傳說的真實性有待考證，但記載在石板上的歷史不會弄虛作假……是樞機司建造了中央之塔，新神們的居所，屹立於「虛數螺旋之海」最深處的天之碑。
那是連神都無法與之媲美的奇迹。
「唯一能阻止這一切發生的方法……只有在這裡，把他殺掉……」這一刻，D動了殺心，不能讓情況如同陌爾所預言的那樣發展，即使自己的目的無法達到也在所不惜……
陌爾右眼眼底，猩紅色的十字斂起了所有的光。
「稍安勿躁。」他沖著又一次想要衝過去的聲瓜蛋子開口，然後笑道，「想要動手了么？因為害怕，就要丟掉一開始的風度么？有趣……這樣的你和原始人有什麼區別，你與我之間，誰更像舊時代的穿越者？」
陌爾語氣輕蔑，嘲諷全開，「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啊……樞機司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我會不做一點準備，就來到你們的面前？」
這句話就是在賭，賭他前面的虛張聲勢有沒有效果，賭這些神靈是否會相信樞機司的威名。他沒有那麼萬全的準備，賭桌上唯一屬於他的籌碼，就是心之距的效果，他極盡所能的諷刺使那根線漆黑深邃，這能為他擋下神的攻擊。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這就是最後的SHOWHAND了。
這時，在旁邊一直沒能找到機會開溜的佩斯托陸聞聽此言，裝作認真的表情突然一凝，若有所思的道：「果然……那傢伙是他叫來的……」
D都開始蓄力了突然聽到這話，當即轉過臉問：「你什麼意思？」
「呵呵……意思是你走不掉了啊。」佩斯托陸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不由得發出了幸災樂禍的嘲笑，「過氣明星樞機司大人的粉絲頭子……現在就在這座城市裡呢。」
指向性非常明顯的稱呼，顯然D也明白那指的是誰。
「……誰？」陌爾心想，看來只有明星本人不知道這號存在……
「真是……如同傳說那樣算無遺策啊，樞機司先生。」D又笑了起來，這次是無奈的苦笑，「從我來到這裡開始，我就已被捆綁在祭壇之上了啊……」
「……感謝你能理解。」陌爾摁住突然開始頂他的煲大人笑道，他不知道對方是經過了怎樣的心路歷程，但結果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索性就借坡下驢，「那麼，我們來談條件吧……」
事情至此，差不多就可以圓滿解決了，接下來就是把走向發展成「雙方達成了互惠互利」的局面，這樣既能避免對面狗急跳牆，又能把這扯過頭的虎皮大旗給揭下來，還能趁機獲取到一些稀有的資源……
在沒有任何發育時間的情況下遇到這種天災級別的災難，仍能以如此出色的手段將其解決，說不定……我也有成為英雄的潛質嘿……
陌爾一邊心想，一邊就要繼續把條件講完……
就在這時……
已經收斂起所有氣勢的D毫無徵兆地抬起雙手，釋放出了連空間都為之扭曲的龐大能量！
「什麼！偷襲……」這一手出乎了陌爾的意料，他下意識地單手抱緊煲大人，另一手抬起護住頭……
但，這發突襲的目標再一次讓他意外了。
「呃！……」佩斯托陸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腹部，那裡此刻豁然出現了一個貫穿前後的大洞。他無意識時流於體表的能量連邪神的攻擊都能阻擋一二，這一下卻直接被轟了個對穿！
這隻能說明一點，D的這次進攻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的全力出手！
「原來您也是能被欺騙的，這讓我有了一絲安心，您並非完美無缺的存在啊。」D看著有些錯愕的陌爾，語氣平靜的開口道，「我們接下來會脫離這片特殊空間，暴露在陽光之下，然後我在這座城市的信徒就會看到：他們的神與歸來的樞機司『一起』對抗舊神與邪神。」
「這也許仍無法與您的安排所抗衡，-但我也不可能就這樣任憑您擺布，我好歹也是個神啊。」
陌爾已經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落足點變得有些不穩了，情況不妙，沒想到這傢伙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這莫名的硬氣此刻即將對他造成意外的會心一擊。
他不會飛啊，這空間一瓦解他就得從這幾百米高空像個秤砣似的掉下去。剛放完一大串狂拽酷炫的騷話就因為這種奇怪的原因撲街而死，是不是後無來者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前無古人……
有沒有什麼辦法……陌爾有些慌了，但D已經不會再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他又積蓄起一股能量，對著因為突如其來的重擊還沒能緩過來的佩斯托陸發動了攻擊！
藍白色的劇烈能量猛然壓縮，在空中變成了一個……怎麼看怎麼像八分光輪的、飛旋的圓刃，在無聲中向著佩斯托陸毫無防備的胸口奔襲而去！
看外表就知道這是強化了切割力的攻擊，一旦命中目標就會將其撕裂成兩半。佩斯托陸自己毫無抵抗之力，而陌爾此刻腳下不穩，根本來不及衝過去阻擋！
就在後者認為萬事休矣之時……
一聲光是聽著就覺得正氣凌然的厲喝，驟然響徹於圓刃前方的天際！
「呔！你這妖孽，到此為止了！」
來者仙風道骨，衣袂飄飄，一頭如火焰般熾烈的衝天銳發，一雙如同黃金般閃耀的璀璨瞳孔。
此人正是姍姍來遲的陽子信！主角，總會在最後關頭，如同天王巨星一般閃亮登場！
陌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