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愛不染塵

（五年後）

「清兒，今天是你的鳯翥之辰，娘親答應你在你五歲時送你一份大禮記得嗎？」

（在「天挽鳳青」，以鳳翥作為女性誕辰的名稱，以龍翔作為男性誕辰的名稱）

一個普通的早晨，木凈雲坐在一個平整的石頭墩上，懷中抱著木清，兩人臉貼著臉，相互揉蹭，十分親昵，笑容以最為純粹的樣子展現出來，母女倆就這樣看著「赤燎」升起，照亮天地，將暖陽送給花草，送給山川，幸福滿溢。

北昊站在巨樹上的木台階旁，將這美好的畫面盡收於眼中，本來在北昊眼中一直停留的憂傷，瞬間一掃而空。

「記得啊，娘親在我一歲的時候說過的，要在我五歲的時候送我一份神秘大禮，清兒好想知道娘親的大禮是什麼，娘親快給清兒看看」

木清用還未完全脫離稚氣的聲音對木凈雲說著，清靈的水汪小眼睛里滿是期待與興奮。

「清兒真可愛，但是別著急，先把早飯吃了，你北哥哥幫我們端來了」

「嗯嗯，好的娘親」

小木清對著木凈雲大大地點了點兩下頭，便從木凈雲的懷中賣力地跳下，落在草地上，轉身對著身後正在木桌旁擺盤的北昊大喊。

「北哥哥，清兒來啦！香噴噴的飯，清兒來消滅你們啦！」

說完，搖搖擺擺地小跑去了北昊旁邊，乖乖坐上凳子吃了起來。

看著小木清正對著早飯埋頭苦幹，北昊並未立即坐下與小木清同吃，而是走向還在石墩上坐著，望著遠方出神的木凈雲。

「姐，還好嗎？」

「嗯」

「那就先吃飯吧，免得飯涼了」

「好」

北昊知道一切，也就不多說什麼。

今早地早餐格外豐盛，小木清吃得也比平常更高興，不僅僅是鳳翥之辰的緣故，更多的是因為，今天將是北昊與木清告別亂罪古界的日子，告別木凈雲的日子。

而且這件事情小木清也是知曉的，但是知曉的版本也早就是北昊和木凈雲共同織造的版本了。

就在幾天前的一個下午，木凈雲就親自告訴小木清，畢竟讓孩子不清不楚地長時間離開父母，對孩子心靈來說都是不小的傷害

「......清兒，娘親是這個地方的守護神，不僅守護你和你的北昊哥哥，還有這個地方的一草一木，所有美麗的生命，不能隨便離開，難道你忍心看著這些你從小就喜歡的花草、鳥魚全部死去嗎，清兒很乖，知道理解娘親的對嗎，而且按照我們凈源木族的族規，每個孩子在五歲時都要離家遊歷，變得自立自強，等你遊歷這廣闊的八十一界之後，再回來看娘親，好嗎......」

（凈源木族的族規之一：每個孩子年滿十歲時，才需要外出遊歷，增強自身。）

當時小清兒聽到這些，意外地沒有像北昊印象中孩童的那般哭鬧，只是僵硬地點了點頭，笑著回了木凈雲一句。

「那娘親就好好照顧它們，把它們照顧地更多更漂亮，一定要等我回來哦，我一定會來看娘親的。」

......

待三人愉快地吃完豐盛的早餐，北昊就上到樹屋，收拾東西。而娘倆就到處去走走玩玩了。

來到屋子內的北昊，看著地上隨意擺放的自製的簡易健身器具，並未去收拾。只是將自己背包里原本有的一些東西收拾好。他心裡知道，這些由木凈雲肉身所化的一切，都將隨著之後木凈雲的消亡而一同消失。

重新打掃好房間后，北昊跨上背包，右手搭在門把手上，想關上房門，可動作卻十分緩慢一停又停，停頓間儘是不舍，伴隨著深呼吸，北昊閉上雙眼，終是將門緩緩閉上，隨後走下階梯向著母女二人而去。

此時木凈雲正在為木清送上屬於她的大禮，也是凈源木族最小最簡單的覺醒儀式——展翼。

只見木凈雲對著木清的額頭輕輕一吻，隨後用靈力將木清緩緩托起到半空。

「清兒，來，慢慢張開雙臂，背後用力，感覺想把什麼逼出來的感覺一樣，別著急，靜心體會背後的動靜。」

「好......好的，娘親，你可千萬別......別鬆手哦，清兒怕摔著」

「好好，娘親好好托著清兒」

隨後，小木清便在半空中滑稽地做著自認為使勁的動作，張牙舞爪，嘴上比背上更使勁，讓木凈雲哭笑不得。

「清兒，別嘴上叫得起勁，背上也要努力呀，哈哈哈」

「好，看清兒背上使勁！嗯------！」

隨著木清努力地叫喊，只見，木清稚嫩的背上開始有極其微弱的青光冒出，只是片刻，本來光滑的地方一小塊血肉突起，隨後如同孵化一般，從突起的白色肉丘破出一對瘦小的磷光薄翅，單片翅膀的已經快趕上半個臂膀的長度，與木清目前的小身體格格不入，但是和木凈雲的一樣，剔透而純凈。

小翅膀不停地扇動著，彷彿在宣告自己的到來。

而木清剛剛背上的破損傷口瞬間便癒合如初，這一切都在一分鐘之內全部完成，讓本就戰戰兢兢地木清瞬間感到了詫異。

「唉？這就好了？娘親，我的背上長翅膀啦？」

還未等木清繼續詫異下去，木凈雲將托起木清的靈力瞬間撤去，這一瞬間著實下了木清一大跳，就在木清加速降落，快要與美麗的花朵來一次熱烈地親吻之時，背上的翅膀出於本能地猛烈扇動，片刻便將木清從下墜之勢救起。

「蕪湖！我會飛啦！耶！娘親快看快看，我自己飛起來了！謝謝娘親的禮物。」

現在，木清的全身心都被無盡的快樂充斥，她生疏地嘗試控制翅膀上下左右，稍微熟悉一點控制技巧以後，木清並未藉此飛來飛去，而是看著下方的木凈雲，大步流星地墜去。

「娘親，快接住清兒，嘻嘻」

木凈雲雙眼滿是幸福，不忍落下幾滴眼淚，展開雙臂想去迎接自己的女兒，而木清也做出回應，展開短小的雙臂，臉上依舊是合不攏地可愛笑顏。

就在此時，北昊手中的照相機閃爍一瞬，拍下了這美好的定格。

原來，北昊在做好離開的一切準備之後，就站母女二人附近的一個花叢中觀望二人，手中拿著第一次在「天挽鳳青」這個大世界顯於人前的照相機。

雖然在這亂罪骨界待了五年多，但北昊從來都沒有忘記那些老傢伙的託付，所以他離開之前特意在背包里放了一個質量極好的相機，除了為了應對途中可能的大小磕碰而造成的損壞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那些老傢伙拍下一些線索、圖畫之類的珍貴事物回來，做好最為直觀的記錄。

北昊帶著的膠片畢竟有限，不可能將這五年的事情全部記錄下來，他更多的是用記日記的形式來記錄這五年多的大小瑣事，但是現在，為了感謝母女二人的相互照應和陪伴，他拿出了專為母女二人準備的兩張膠片，一張剛剛已經用掉了。

安全接住木清的木凈雲也注意到了北昊這裡閃光燈的動靜，抱著木清向北昊走了過來。還未等木凈雲完全走近，快離開花圃之時，北昊便叫停了母女倆，並將相機固定在了旁邊的支架上。

「唉，凈雲姐，清兒，你們倆稍等，我也有一份禮物送給你們，現在你們倆就站在那兒，對，就那一堆花叢里，然後不要動，等我。」

隨後，北昊帶著支架和相機一起，移動到了可以將人景和參天巨樹都能包進去的一個角度，隨後放下支架，按下相機上的一系列按鈕之後，便趕忙來到了母女二人身邊。

「凈雲姐，清兒，擺一個你們覺得最後看的模樣，定著不要動，然後眼睛看向面前的那個東西」

母女二人聽完，立馬照做，木凈雲雙臂托著木清，將腦袋向右輕斜靠著木清的小腦袋，露出潔白的牙齒，展出燦爛的笑容，而木清也本能地將小腦瓜微微左斜靠著木凈雲的腦袋，而兩隻手環繞著木凈雲的脖子，放肆地擠出最開心的笑臉。

北昊呢，則站在木凈雲的左側，左手扶著木凈雲的右肩，右手垂直抬起至水平，隨即手掌賣力張開，腰微微弓起，整個身子向著木凈雲的方向微微傾斜，最後展露出這輩子為數不多笑得十分自然而舒展的美好笑容。

「咔嚓！」

閃光燈再次一閃，相機里生成了三人的美好畫面。

木凈雲剛想詢問北昊這台機器到底是什麼的時候，北昊卻早飛跑去將剛剛木清飛起來的照片，和三個人一起的照片，拿了過來，給母女二人看，她們既驚訝又欣喜，隨後木凈雲看向北昊，眼裡滿是感謝。

「清兒，來，給你北哥哥一個最熱烈的吻」

「好」

清兒二話不說就立馬將頭伸向北昊的右臉頰，而木凈雲則將頭輕輕湊向北昊的左臉頰，二人同時對著北昊的臉，兩個真誠而深情地親吻。

木凈雲只是片刻就將嘴唇移開，而木清卻還在親個沒完。

「好了，好了，清兒，北昊哥哥快被你親上天了」

「啊！那太好了，那北昊哥哥就可以跟我一起到處飛著玩啦！」

聽完，木凈雲的一番話，木清信以為然，對著北昊的臉頰親得更加猛烈，最後還是木凈雲抱著木清強行將她分開。

「哼哼，真是個調皮的孩子。」

木凈雲，木清，北昊三人不約而同地放聲大笑，一個笑帶著感動和不舍，一個笑帶著稚嫩而純粹，另一個則更是悲喜交加，淚水夾雜。

放下抱著的木清之後，木凈雲把北昊單獨叫到參天巨樹下的樹洞里。

「北昊，走之前，我想送你一些東西，就是之前清兒還在孕育之時，包裹在她周圍的那對我已經卸下來的翅膀，還有我的些許記憶和靈力，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最初見到你時，你竟然沒有半點靈力，這對於人類來說實在不正常，但你們倆畢竟是第一批出亂罪骨界的人，我也不知道你們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裡，若是出現在我們五大靈族所在的島嶼，要是外貌是屬於我們這些族類的還好，要是是個人類的話，絕對會引起格外的關注，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而要是去到你們人類的島嶼，你就以原本的樣子示人即可，清兒那邊不用擔心，她的一切準備我都以記憶的形式轉移給她了，不用擔心」

說完，木凈雲就指揮北昊盤坐擺好姿勢，開始施展了一系列的術法。

「由於我倆本不同源，但靈力不分這些，所以我的靈力不能轉化給你，只能儲存在你體內，不會自然恢復和減少，但你可以隨意調用，不會排斥，用一次少一次，用來保命兩三次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這些記憶里還有人類可以學習的四種術法，可別嫌少，對了，本來以一個人類之軀是絕對不可能嫁接異族的肉身之物的，主要是因為你一丁點靈力都沒有，就是個空殼，而且這個翅膀早就脫離我的身體太久，早就沒了我自己的本源之力在其中，所以接到你的背後會非常輕鬆，你可說不定就是第一個擁有我們凈源木族翅膀的人類了，難免會有人盯上你，能不示人就不要示人，逃命用的，為你做完這些，也算是對你日後照顧清兒的報答了，不久，我也將魂消此界，面見先祖了」

待到三人做好一切準備之後，北昊牽著木清的小肉手站在了從參天巨樹上摘下來的一片巨型葉片之上，而木清則將靈力注入樹葉當中，隨即生成保護罩將二人包裹住。

伴隨著樹葉緩緩升起，木清忍不住向著漸行漸遠的木凈雲大力揮手。

「娘---親!，一定要等清兒遊歷回來喲，我會給你帶好吃的好玩的回來的！再見，娘親，保重身體好好吃飯！」

看著木清此舉，北昊也跟著對木凈雲揮手告別。

「凈雲姐，十分感謝您的照顧和幫助！再見了！」

木凈雲也用雙手和笑容回應著二人。

可以發現，第一張木凈雲和木清額合照已經被北昊製成項鏈戴在了木清的脖子上，方便以後木清想她娘親時可以看看。而第二張三人合照的照片，則被北昊放進背包里好生保存了起來。

做完最後的告別，北昊雙手對著額頭眉心處做出幾番動作，一個立體的五色石便直接從眉心處顯現，落入北昊掌心，放射五彩光芒，微弱但也肉眼可見。

俯瞰著包括木凈雲所化的肉身天地的周圍一切，可以驚奇的發現，這裡的枯骨全部都消失了。除了木凈雲所在的一方天地之外，其他死氣密布的地方也逐漸開始泛濫生機，這一切都是北昊這五年來用彩引五色石將這周圍的枯骨吸收后的結果，-畢竟大部分枯骨雖沒了生機，但是只要物理形式還存在，就一定殘留著或多或少的本源之力。

在北昊兄妹倆完全離開亂罪古界之後，亂罪古界再一次被封鎖，這一次是由北昊借彩引五色石親自封鎖的，他不想要任何人去打擾自己恩人沉眠之地。

而木凈雲也就在不久之後，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了，而她的一方天地也隨著她靈魂的消亡而一同消失不見，沒有絲毫痕迹，原地只留下了一大圈正待孕育新生命的泥土。

其實木凈雲的靈魂起碼還能再存在個百年沒有任何問題，像這些五大靈族沒有任何修鍊的人的平均壽命都是兩百年，但是木凈雲將自己的肉身和壽命全部轉換成了這個供北昊和木清生存的環境，木凈雲的靈魂也就和此方天地共存亡了，但是木凈雲知道，不可能在這裡白白耽誤兩個人百年之久，而且北昊好巧不巧莫名其妙來到此界，還就帶著亂罪古界的彩引五色石，雖然當時北昊自己根本不知道，這種一界只有一個的珍惜神物，就給了木凈雲全部的希望。

所以她不惜耗費自己肉身所化的此方天地存在的百年時間，換取自己五年重新獲得肉身，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不是跟一個靈魂相處，而是一具有溫度踏踏實實的肉身，能將自己的愛與溫暖，切切實實地給到自己的孩子，和她共度五年時光。

木凈雲知道，這樣做雖然不划算，但對自己的女兒來說無比地有意義。

八十一界是最孤寂與黑暗的地方，死氣充盈，這裡，有一位母親，有著最為純粹而偉大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