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佳人在側

次日，青敗就偷偷跑出了醫院。

「叔，你們這邊還招工人嗎？」

青敗在一間鐵皮房裡，懇切地向眼前這個翹著二郎腿，抽著雪茄的地中海男人詢問。

「臨時工?」

男人撣了撣煙灰，淡淡地看了青敗一眼。

青敗連忙點頭。

「是啊，叔，我很能幹的，錢您看著給就行。」

男人凝視青敗，欣賞地點了點頭。

「可以，你乾的越多，我就給的越多，上不封頂，怎麼樣？」

青敗連忙鞠躬。

「謝謝叔，謝謝，謝謝。」

男人壓滅雪茄，扔入垃圾桶。

「走吧！我帶你去。」

……

寒風中，青敗拿起冰冷的紅磚，啪的一聲，水泥從底下流出。

青敗眼疾手快地用工具將多餘的水泥刮下。

反覆機械的操作，冰冷刺骨的風，青敗想起了當年父母獨自修葺房屋時的艱辛與苦楚。

一愣神，紅磚掙脫了，尖銳的角砸在了青敗的運動鞋上，腳上的疼痛還沒來得及傳遞，他就看見了鞋上多出的一個小黑坑。

這雙鞋他才穿了沒兩天，可是，現在就變成這樣了，半個月的生活費啊！

青敗心疼不已，顧不上腳上的疼痛，他在工地空曠的四處尋找，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工人留下的外賣，他小心翼翼地解開袋子，將裡面的餐盒扔進垃圾桶，把袋子套在鞋子上。

青敗一塊又一塊地砌著紅磚牆，他能明顯感覺到臉龐在一點點變得冰冷，敏感的神經也在變得遲鈍，內心也隨著感知的減弱而平靜。

青敗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專註中，他就像是一台精確的儀器，一絲不苟地進行著砌牆的每一步。

水泥的量，取出的方式，擺放的位置，壓磚的力道，刮泥的手法……每一步都在有條不紊、恰如其分地進行。

時間是個好東西，實踐也是個好東西，只是，用時間實踐未必能得到什麼好的回報。

本來青敗剛出院，身子就虛，結果，現在忘乎所以地工作，不知不覺地受凍，身體看似沒有問題，可總會在找到一個臨界值之後爆發。

「小夥子，吃飯了!」

男人提著一個袋子，裡面裝的正是一個盒飯。

青敗連忙擺手。

「不行不行，叔，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男人笑了笑，指著青敗剛剛砌好的牆。

「這不就是你的錢嘛！很久沒有看到工作那麼認真的小夥子了。」

男人點了根煙，順勢遞給青敗。

青敗擺擺手。

「叔，我不抽煙的，謝謝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男人抽回手，默默地給自己點上，瞥了青敗一眼。

「看什麼？你又不抽，吃你的飯去，反正已經從你工資里扣了，不吃也不關我的事。」

青敗聞言，也不再多說，埋頭開始吃飯，雖然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白菜炒肉，可在他眼裡不亞於任何珍饈佳肴。

白菜的甘甜，豬肉的軟糯香甜，混合兩者味道的濃郁湯汁，以及顆粒分明的米飯。

每一口都是對味蕾的溫暖擁抱，化作絲絲暖流，遊走於四肢百骸，回味悠長。

「謝謝叔，我繼續幹活了。」

男人掐滅煙，看了眼青敗，點點頭，轉身離去。

吃完飯來幹活，青敗覺得這風似乎冷了許多，力氣也有點使不上，

困意於寒意中漸漸湧現。

天色漸暗，夕陽透過青敗還沒砌好的一角，照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看上去精神了許多。

「雪停了——」

青敗抓著手裡的紅磚，站在木頭造的平台上，愣愣出神。

金色的夕陽在雲層中飛舞，最後化作絢爛的色彩落入眼帘，充斥著人的精神世界。

青敗忽覺一陣眩暈感，意識朦朧中，就見牆在向上飛，最後迷迷糊糊看到一個與青依相像的男子向自己跑來，後面還跟了給自己這份工作的男人。

「先生——」

這個青年男子接住青敗，嚎啕大哭起來。

「你怎麼那麼傻呀！身體還沒好就又出來受苦，就這麼不願意欠我人情嗎？」

男人聽到與此前截然不同的女聲，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是他今天的工錢，他幹活很努力的，也希望您可以肯定他的固執，畢竟，有時候人都是身不由己，他想為自己正名也情有可原。」

青年男子愣了愣，他知道，男人意會錯他的意思了，不過，看著手中的四百塊錢，讓他覺得，這個男人值得深交。

「好，我替他謝謝您，我們就先走了。」

「沒事，分內之事。」

青年男子背著青敗走到馬路上，打了一輛計程車，直奔礪能醫院而去。

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他心想。

「司機，麻煩快點好嗎？我怕我哥他堅持不住。」

「好的，您放心，三分鐘之內必定到。」

現在是下班的晚高峰，怎麼可能三分鐘到啊，估摸著是吹牛的，他也沒多說。

呼——只見司機突然加速，竄進一條黑暗的小巷，司機打開車燈，兩側滿是垃圾，不斷在後退。

安靜的環境，讓許多老鼠在此時都敢出來覓食，遊走於排水管道，水窪，垃圾堆之間。

呼嘯而過的計程車嚇得它們四處逃竄，猶如黑夜裡的貓頭鷹在捕食老鼠一樣，稍有不慎，老鼠就會被碾成肉泥。

尖銳的慘叫聲在巷道中響起，讓陰森的道路愈發顯得恐怖，青年男子有點害怕了。

「司機，你確定沒有走錯路嗎？」

司機神色淡然。

「放心，抄近道肯定要人少嘛，人少的路也只有這種荒廢的爛尾樓嘍！」

剛說完，就見遠處有光芒在不斷接近。

「到了。」

司機說道。

青年男子在驚魂未定中，付了錢，背著青敗匆匆離去。

「有意思，這個小姑娘的易容術還不錯嘛！我之前都看走眼了。」

司機喃喃自語，一個轉彎，駛入幽深的巷子。

……

一個人急匆匆地從病房走出。

「叔叔，青敗怎麼樣了？」

青年男子十分急切。

「青依，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好得很！」

青雲似乎對青依這個裝扮見怪不怪了，還有閑心開玩笑。

「呼——叔叔，你就知道那我開玩笑。」

「他就是受了寒，再加上有點低血糖，才暈了過去，和他之前那次差不多，我都快要覺得這是他的常態了，能不覺得他好得很嗎？」

青依知道，這是叔叔的老毛病犯了，作為一名醫生，青雲當然希望自己的病人快點好起來，可是，病人總是生病，而且不是醫院的問題的話，他還是會不開心的，畢竟，醫者父母心，總會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好嘛，但是，青敗現在的情況，明顯就是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青雲不生氣才怪。

青依不理青雲了，徑直走進病房，卸下重重偽裝，露出絕美的面容，坐在青敗身邊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