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人生之苟且
銅城北二百里開外,這裡有個山村。
炊煙裊裊,雞犬相聞。
村前河流潺潺,村后綠樹如茵背靠青山,風景優美,靜謐安閑。
東南角有一座竹院,院子里坐著兩個人,正在品茶。
「羅師兄,真不和我回去?」說話的是一位年輕的婆婆。
年輕是因為臉蛋兒上沒有多少皺紋,可滿頭白髮,兩眼蘊藏著經歷不知多少人情世故的滄桑。
「曲師妹,不了!」羅師兄端著茶杯吹了口氣,喝了一口,就淡淡搖頭,「這裡有山有水,遠離塵世喧囂,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殺戮煩擾。閑看風月,淡賞山水,喝喝茶,釣釣魚,也悟悟道,這可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心靜,心安,心自在,曲師妹,就不用再勸了。」
「羅師兄,當年的事情……」曲師妹還想再說,就被羅師兄一擺手阻止了,「過去的如雲煙而逝,我已放下,你又何必糾結。曲師妹,你不是說這次聖女外出見見世面,你暗中陪著,也照顧一二,如今在這裡久留,就不怕她出事?」
「前面是銅城,能出什麼事兒,就西門大劍那三個老貨,哪有膽子敢對我們的聖女使臉色,陪著笑臉還差不多。」曲師妹哼了一聲,「如今天下將大亂,這次前來銅城,就是將這裡拿下。」
「天下大亂,宗門就想著趁勢擴張?這是取死之道。」羅師兄冷冷一笑,「掌教的性子一點都沒有變,急功近利,等著吧,遲早要吃大虧!」
「羅師兄,我卻認為這是好機會,宗門趁勢而起,說不定能問鼎天下第一宗門。」
「第一宗門?就怕群起而攻之。天下大亂,龍蛇起陸,不知會有多少草莽崛起。宗門在這個時候崛起,定會得罪很多人,一旦弱勢,你們可想過後果?往輕了說會衰敗,往重了說會被肢解。」
「羅師兄,你多慮了。」
「多慮?哼!盛而衰,衰而敗,這是恆古不變之真理。如今宗門已經是第一行列,就該謹守本分,靜參武道。修鍊,武道之巔,或者打破武道桎梏,這才是宗門應該做的事兒,也是我輩武者的初心。好了,我一個閑淡之人,說這些徒增煩惱。曲師妹,我就不留你了。
「羅師兄,等解決銅城的事情后,我帶著聖女再來。」
「不用,我馬上搬家。」
「師兄……」
「我心在山水,在日月,早已脫離師門,曲二妮,各自安好吧!」
銅城。
聖女被殺之後,項大鎚兩人就知道,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聖女在銅城,在他們面前被殺,今天要不給個態度,天劍宗就會找他們的麻煩。
沒有了退路,那就殺。
吼吼吼……
七夜大嘴一張,吞吐天地,龍吟虎嘯,就是音波攻擊,震蕩長空,掀起一波波漣漪。
以他深厚如淵的磅薄真氣為底蘊,以淬鍊了肺臟的強大呼吸為根,又融入了武道意志,讓他這一尋常的音功之法徹底的發生了質變。
也讓項大鎚兩人微微一頓。
也是這一刻,七夜動了。
他捨棄了項大鎚,直接撲向了苗天刀。
流光刀。
一閃,二閃,三閃……
彈指間就是十八刀,強勢無比的力量,硬生生的將苗天刀手中的彎刀劈飛,隨後一刀,直接斬斷了左肩。
血液噴射飛出。
瞬步。
七夜腳步一頓,瞬間橫移出去,躲開了項大鎚的破天一擊。這一錘恐怖之極,將城牆都砸塌,塵霧騰起。
狂暴過後,是難得的沉寂。
七夜沒有趁機出手,而是站在了一旁,聲音淡漠:「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先前的條件答不答應?我若再出手,那就雞犬不留了。」
苗天刀沉默。
額頭上滿是冷汗,左肩肌肉收縮,真氣化為屏障,已經止住了流血。
但斷臂之傷,讓他的實力至少下降一半。
他看向了項大鎚。
「你殺人盈野,讓我們怎麼相信!」項大鎚苦澀開口。
剛才的情況怎能看不明白,對方有著壓制他們的絕對實力,若是繼續動手,除非逃走,否則必死無疑。
逃也不一定能夠逃掉,另外還有家人。
「我可殺過一個無辜之人?」七夜道,「除了主動對我出手的,我所殺之人,基本上都是山匪之類。我嗜殺,但不亂殺,實際上我也不想殺,可人生在世,總會身不由己。兩位,答不答應?」
他氣勢再次攀升一截,血氣滾滾如龍,意志磅薄如潮。
手中刀一轉,刀氣噴出,直接將腳下堅硬無比的地面洞穿。
「已經沒有選擇了,就只能相信!」苗天刀嘆息一聲,隨後以傳音入密之法將他的宗師之法說了出來。
一連兩遍。
七夜默默思索,簡答的推敲,問題不大,點頭道:「我在這兒等著,五十萬兩銀票,要快。」
「好!」苗天刀忍住屈辱,就跳躍而去。
「你呢?」七夜轉過身來,一身威勢全部朝著項大鎚壓了過去,「先前的條件作廢,黃金煉體法和後續之法,竅穴之法,五十萬兩銀票,再加上一雙能配合黃金戰體法的拳套。」
「欺人太甚。」項大鎚暴怒。
「我就欺人了。」七夜忽而笑道,「你欺負的人還少嗎?弱肉強食,江湖之本質,強者掠奪,弱者只能委曲求全。除了五十萬兩銀票和一雙拳套之外,你並沒有實質的損失,相比苗天刀,你好多了。」
項大鎚深吸一口氣,就直接傳音入密,開始傳授秘法,讓七夜都為之一愣。
隨之反應過來。
這是妥協了。
也對,到了宗師境界,除了頭鐵的,都很理智,更何況背後還有家族牽扯,總不能賠盡一切去送死吧。
畢竟人人不是西門大劍。
「黃金煉體法的後續我沒有,這是我在龍脊山脈的源頭之處所得,想要尋找後續,你可以去那裡看看。對了,就是血雲城之西,算得上極西之地了。」項大鎚說罷,就跳躍而去,回家取錢。
「極西之地!」七夜默默思量。
那裡太遠了。
按照大離皇朝的人來說,那裡就是天之盡頭。
「麻煩了,難道要換一種煉體法?」七夜皺眉。
煉體法他不想放棄。
可黃金戰體只是對應宗師修為罷了。
城頭上,他默默的站著。
錦衣衛千戶衛龍等人都遠遠的看著,沒有人敢上前,這個人太恐怖了,惹不起,只能躲著。
七夜看了他們一眼,也就沒有理會。
該殺的殺個差不多了。
也殺的煩了。
又看了城外一眼,就坐在了城牆上,默默的等待。
城外。
令狐光三人全都沉默了。
「聖女他都敢殺。」許久,田沖砸吧砸吧嘴,「太特么的浪費了。只是他怎麼敢的?那可是天劍宗的聖女,一旦殺掉,必然會引起天劍宗的憤怒,不說傾盡宗門追殺,也差不了多少。不死不休,說不定會引出大宗師。大宗師啊,只想一想,就頭皮發炸。」
「唉,知道他膽子大,沒想到會大到這種程度。」秋水寒嘆息一聲,「以後啊,秦兄只能逃亡了。」
「可又能逃到哪裡去?天大地大,也無立錐之地。」令狐光也嘆息一聲,「得罪朝廷被通緝,也只是通緝而已,不可能傾盡朝廷力量追捕,可天劍宗就不一樣了。」
「他只有兩個地方可去。」田沖伸出了手指,「極西之地的血雲城,極北之地的黑龍城,這裡背靠龍脊山,依山而行,保險,他應該會前往血雲城。」
令狐光默默點頭,對著秋水寒道:「秋兄,去不去打個招呼?」
「我想去。」秋水寒悵然道,「可,不能去。」
「是啊,不能去。」令狐光默然。
「你們兩個啊,就是顧慮太多,活的太累,哪像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以到處沖花魁。」田沖笑了,「這才是生活,這才是人生。」
「我有種預感,等他去了血雲城之後,那裡肯定會熱鬧,我準備前往看看,你們兩個呢?」田沖又道。
「血雲城,一直是我的嚮往之地。」令狐光打開酒葫蘆,狠狠的灌了幾大口就做了決定。
「當去!」秋水寒回應。
城牆上。
苗天刀慘白著臉色來了,將一疊銀票遞了過來,然後咬著牙道:「我將帶著剩餘的最有武道天份的小孫子離開銅城。」
「我隨時等候著報復,可一旦出手,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了。今天我有所需,以後會斬盡殺絕,一個不留。」七夜回應了一句。
威脅?弱者的掙扎。
苗天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扭頭而去,也看到了同樣到來,卻等在另一邊的項大鎚。
只是點了點頭。
項大鎚暗自鬆了口氣,對方沒殺苗天刀,這說明就暫時揭過去了,很好。
來到近前,將一疊銀票遞了過去,還有一雙拳套,頗為不舍:「這是七年前,我以收集到的藍金,秘銀等等奇珍金屬親手打造而成,為的是等我修鍊到黃金戰體后使用。可惜啊,至如今,白銀戰體我都差一線沒有成功,否則……」
否則也不會是今天局面了。
七夜將銀票放在了錢兜里,就戴上了拳套,稍微有些大,但也大不多,可以使用。
捏了捏,柔軟之中帶著無比堅韌的韌性,有些沉,可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麼。
「不錯!」七夜點評了一句,「你有什麼打算?」
「有仇保不了,天劍宗也可能會追責,我只能離去。」項大鎚的語氣毫無感情,「希望不會連累我項家。」
「天劍宗要是滅你家門,那也就不是三大宗門之一了。」七夜道,「真滅了,那你可以去狩獵天劍宗的弟子。」
項大鎚嘴角抽了抽,轉身就走,心中暗罵:老子要狩獵也是先狩獵你。殺了聖女,嘿,你個龜孫子還想活?等著天劍宗的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