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司空摘星

三天後，車隊進入了一座小城。

這裡是漢民聚集區的最邊緣。

城市雖小卻非常繁華，人流商賈眾多，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畢竟是商旅路線上的關鍵要點。

北方的皮毛和馬匹，東面的人蔘鹿茸和東珠，運到中原都是天價。

一年到頭，都有大量的人從這裡出發，深入邊野，夢想一舉暴富，榮耀歸鄉。

更不用說割鹿刀的消息吸引了大量武林人士。

此時的小城，所有客房都已經住滿，車隊居然找不到休息的地方。

蕭十一郎從最後一間客棧走出來，一個中年人上前行禮。

「請問可是大名鼎鼎的蕭十一郎大俠？」

沈璧君噗嗤一笑，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稱蕭十一郎為大俠。

「我是蕭十一郎，有什麼事嗎？」

中年人笑容綻放，「鄙人孟景鑠，奉三老闆之命，為大俠預備了休寢之地。」

蕭十一郎有些意外，「我與三老闆素不相識，為何得此招待？」

「三老闆最重英雄，知道最近商道住宿緊張，所以提前命令我等準備了宿舍，供給諸位。」

「好的，那就多謝三老闆的款待了。」

蕭十一郎也不客氣，「那就有勞先生帶路了。」

車隊七轉八拐，來到了一間馬場。

萬馬堂本就以養馬起家，諸人都不意外。

不過用來招待大宗師的馬車自然與尋常馬場不同。

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進去后才發現別有洞天。

一排典雅而精緻的閣樓零落分佈，頗有江南建築精巧的情致，又有關外的大氣和粗獷。

建築的另一面，翠綠如茵一望無際，健碩馬兒低頭吃草，讓人心曠神怡。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三老闆好大的手筆。」

即使是在小鎮，建設一個如此廣闊的馬場也耗資不菲，由此可以看得出萬馬堂的雄厚實力。

孟景鑠恭敬道：「飯菜已經準備好，天色已晚，諸位不如嘗嘗萬馬堂的美食。」

進城的時候已是黃昏，現在夕陽也已經落地，只是餘暉未落。

蕭十一郎不敢下決定，他總感覺有些問題。

錢恆笑道：「那就先吃飯，東西放這就行了。」

醫神在此，砒霜拌鶴頂紅也吃得。

萬馬堂並沒有在飯菜中動手，這種伎倆很難瞞過老江湖。

馬空群也不是廢物，已經查出了錢恆明面的身份，寶芝林神醫。

雖然不明白錢恆怎麼突然成了大高手，但也多少讓他沒有那麼忐忑。

年紀對不上，起碼可以確定，錢恆不會是白天羽的兒子。

酒足飯飽后，孟景鑠甚至還安排了攢勁的節目。

除了被沈璧君拉走的蕭十一郎，其他人都很滿意。

萬馬堂服務之周到，連錢恆都稱讚了馬空群會做人。

無怪乎馬空群能夠把萬馬堂搞得紅紅火火，人家就是有兩把刷子。

夜深人靜，眾人都已經安歇，突然一陣嘈雜聲起。

黑夜之中，幾十把火把照的馬場通明，沉睡的人馬都被驚醒。

「什麼情況？」

守夜的蕭十一郎出現在這群陌生人面前，大聲斥問。

領頭的是幾名腰佩長劍的年輕人，其中一人上前行禮。

「不知寶芝林錢神醫是否在此，我等受人指點，特來邀請神醫為我師父救命！」

「你們師父是誰？」

年輕人面露自豪之色，

「我等師父是三湘武林盟主鐵無雙。」

鐵無雙的名字在中原武林赫赫有名，在關外也頗有名氣，蕭十一郎也有所耳聞。

這位鐵無雙鐵大俠俠名極盛，幾十年如一日調解紛爭扶危救難，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英雄。

「鐵大俠怎麼了？」

年輕人焦急道：「師父在之前一直好好地，半個時辰前突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呼吸衰弱脈搏衰微，城裡的大夫沒有任何辦法，還是客棧老闆說錢神醫在這裡，我們才趕來求救。」

「不知錢大夫是否在此，我等弟子磕頭叩首，只求大夫能夠出手救救師父！」

說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幾十人一齊單膝下跪，「求大夫憐憫，救救師父！」

錢恆出現在蕭十一郎身邊，擦了擦臉上的痕迹，輕聲道：「鐵無雙這人我知道，的確是個好人，我等下出去，肯定會有變故，你要打起精神了。」

又高聲道:「錢恆在此，你們帶路吧。」

蕭十一郎目送錢恆離開，知道等下就會圖窮匕見，不由感到好笑。

明明車隊中並沒有割鹿刀，卻被人當成最大的懷疑對象。

不過他們也不算冤枉，畢竟真算起來割鹿刀的確是他們的。

這場變動后，車隊人馬都沒了睡意，所有人都集合在車隊周圍。

房屋內的大床自然比睡馬車和露天溫暖和舒服，可錢恆給的實在太多了，就算是沒有武功的馬夫也不想這趟出什麼差錯。

第二次變故馬上出現。

百丈遠的地方，馬場中最豪華的房屋，突然著火，這火非常邪門，一燒起來就不可收拾，馬場中人手忙腳亂的滅火，卻效果不大。

馬場的人手只有三十多，其中還有一半女眷幫不上忙，人手完全不夠。

眼看火勢越來越旺，漸漸有蔓延之勢，孟景鑠終於求到了蕭十一郎面前。

「看在三老闆的份上，蕭大俠能不能派手下幫忙滅一下火，萬馬堂感激不盡。」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剛剛白白吃了人家的飯，又睡了人家的地，要是連舉手之勞都不願意，實在說不過去。

況且著火的地方不過離車隊不過百丈遠，輕功高手幾個縱越都可以到達，看起來也沒有什麼風險。

蕭十一郎痛快的答應了孟景鑠的請求，又點了十幾個人，道:「壁君你們幾個看好貨物，不要讓陌生人靠近。」

呼啦啦一群人加入了救火，火焰擴散的勢頭總算稍稍得到了控制，但依然不容樂觀。

木質建築一旦燒著，幾乎沒有任何挽救的可能，他們能做的清空切斷建築周圍的易燃物，製造隔離帶，防止火勢繼續蔓延。

即使在救火時，蕭十一郎仍然時刻關注著車隊，索性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一個小時后，著火的房屋燒成了灰燼，不過隔離帶已經完成，火勢終於得到了控制。

孟景鑠千恩萬謝，感激涕零。

蕭十一郎好不容易擺脫他，回到車隊，沈璧君沒有說話，但眼神帶有一絲笑意。

對視中，蕭十一郎也笑了起來。

……

司空摘星裝作尿急走到角落，下一瞬間就鑽進了早就挖好的地道中。

他邊走邊把來路弄塌，一直潛行了上百丈，才爬出地面。

周圍是一間荒僻的院子，灰塵滿布雜草叢生，一看就知道沒有人氣。

他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什麼狗屁大盜蕭十一郎，還不是要吃你司空爺爺的臭屁。」

他滿心得意，自我感覺這次作案說不上天衣無縫，卻也頗為順利。

三天前馬空群找到他，言明想要讓他幫忙偷割鹿刀。

本來他並不打算打割鹿刀的主意，這把神兵實在太多人垂涎，卷進去肯定很麻煩。

但當馬空群告訴他護送割鹿刀的是大盜蕭十一郎的時候，他就立刻答應了下來。

他對蕭十一郎不爽已經很久了。

司空摘星外號偷王之王，他和盜帥楚留香，大盜蕭十一郎並稱。

他們三人和梅花盜，十二星相一類的強盜不同，即使算不上正道人物，也絕對不是黑道中人。

三人相似之處很多，比如行竊從來都不殺人，手段也以偷為主，並不強攻。

司空摘星偷東西是為了展現自己的技藝，他是真的把偷當成了一門藝術，偷來的東西玩弄一段時間后就會原物奉還。

蕭十一郎和他不同，把盜走的財物都用來幫助別人，他自己用錢都是辛辛苦苦賺的錢。

楚留香介於兩者之間，-若是物品主人是壞人，他就和蕭十一郎一樣，若是好人，他就會物歸原主。

明明三人的行為都很有分寸，名聲卻天差地別。

偷王的名聲遠不如盜帥和大盜響亮。

盜帥人人稱頌，江湖俠女和深閨小姐都把他當成夢中情人，司空摘星雖然也不是很服氣楚留香，但也很佩服盜帥屢破大案，智謀百出。

蕭十一郎被不少人認為是江湖五百年來出手最乾凈利落、眼光最準的大盜，這就讓他非常不服氣了，明明他也做下了不少大案，卻被人壓了一頭。

所以一聽說護刀的是蕭十一郎，他立刻就興奮起來。

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割鹿刀，自己的名聲一定能夠勝過對方。

不過他也不是妄自尊大之輩，很清楚自己的武功比蕭十一郎差上一個層次，加上旁邊還有另一個疑似大宗師的高手，他必須要小心行事。

馬空群給了他最高級別的支持，他也選定了行動的地點。

三天的盯梢讓他確定了存放割鹿刀的地點，那就是錢恆乘坐的馬車。

這輛車如果錢恆不在，那麼要麼蕭十一郎在，要麼至少三位宗匠高手在，防禦從來沒有空虛過。

馬場中的布局他特意布置了一番，讓人不自覺的就會把馬車停在他選定的地方。

策劃鐵無雙中毒，藉以調走錢恆，他知道但凡是神醫，一定見不得病人。

燒毀馬場的房屋，請蕭十一郎派人救火。

他本來沒有想到這麼順利，居然能夠調開蕭十一郎，於是行動的難度再次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