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開見我
慕容秋荻一顆心似落入無底深淵,知道今天難以善了,不由握緊了拳頭。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的?」
李尋歡好奇的目光看向錢恆,他也想錢恆是怎麼做到的。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其實很簡單,我看到了慕容小姐的氣。」
錢恆語氣平淡,彷彿在訴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慕容秋荻雙眼微睜臉頰微紅,看似克制卻透露出內心絕不平靜。
「公子之語玄奧難解,不知可否為我詳解?」
錢恆微微一笑,「自然無妨。」
「天地成於元氣,萬物成於天地,故萬物皆氣之所生,聚則成象、散則太虛,循理而行,宇宙成矣。這句話,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李尋歡有些無語,「怎麼可能不知道,此句出自北宋大儒張載,是儒家解釋宇宙成因的說法,流傳甚廣。」
「那你們覺得這句話是真的嗎?」
兩人猶豫了一下,都沒敢回答,這種關乎宇宙起源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
錢恆繼續訴說,「就我目前的研究來說,這個世界還真是這麼誕生的。」
「萬物生於元氣,故萬物皆氣,萬物不同氣亦不同,辨別萬氣即可辨別萬物,這就是我能夠找到慕容小姐的原因。」
「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常人之氣小如微塵渺若清風,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在十丈之內察覺,遠不如目力聽覺實用,但當慕容小姐全力用功時,你的氣如同精氣狼煙,數里之外依然清晰可見。」
「慕容小姐入水之後其實我已經失去了你的位置,可惜後來你在水中全力運功潛游,又讓我發現了。」
錢恆的解釋絲絲入扣,雖然依然覺得匪夷所思,但慕容秋荻基本認同了對方的說辭,但如果真如對方所言,自己基本上不可能逃脫。
「事已至此,慕容秋荻也只能認輸,不知兩位究竟意圖何為,如果有我慕容世家能夠做到的,絕不推辭。」
到了這個地步,她還試圖掩蓋自己天尊的身份,卻不知道錢恆早就知道她所有的秘密。
錢恆哈哈一笑,如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前三丈,道:「久仰天尊武功蓋世,雜事不提,今日有幸不如先切磋一番!」
話語剛落,錢恆一掌擊出,如山如岳的剛猛氣勁狂涌而來,更有一股斗轉星移滄海桑田般無可抵擋無可抗拒的龐然意境。
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和沸騰,慕容秋荻如同墜入無底海溝,窒息感覺讓她連喘氣都做不到,死亡似乎近在眼前。
恐懼一瞬間摧毀的她的心神,她想要投降,卻發現自己甚至連發出最微弱的聲音都做不到。
怎麼可能,明明她已經是宗師巔峰。
這一掌如板塊移動般無可匹敵,但卻緩慢如老牛推車,彷彿每個人註定的結局一樣,終將不可避免,慕容秋荻只能目睹它不斷的接近,卻完全無能為力。
錢恆面無表情,如同索命的閻羅,下一刻就能帶走慕容秋荻的生命。
「接招!」
雷鳴般的巨響如同銅鐘大呂振開了漫天陰雲,也驅散了她心頭的陰影,心神歸位下,錢恆的一掌雖然浩瀚,卻再非無可抵擋。
失神瞬間已經失去先機,無法轉圜盤挪,只能以硬碰硬,慕容秋荻在功力上極有自信,於是一掌迎上。
「啪!」
雙掌交界處彷彿炸雷一樣,狂飆氣勁擴散到了十丈之外,輕輕吹動了李尋歡的衣角,
讓他駭人色變。
兩人展現的功力簡直驚世駭俗,以他的見聞,都不記得江湖上有幾人修為能夠凌駕其上,恐怕就算是天下三絕也不過如此。
錢恆的功力來源他很清楚,主要是來自無極仙丹,但慕容秋荻的功力來自哪裡呢?
百思不解的同時,他內心深處也對之前對戰託大慶幸不已,以慕容秋荻的功力之強,若是她偷襲一掌使出全力,他恐怕真的要指望錢恆能夠復活死人了。
對掌兩人各自後退,錢恆如鬼魅般飄退三丈,看起來毫髮無傷,慕容秋荻只是倒退五步,場面看起來功力更勝一籌,但她的臉色極為難看,顯然吃了不小的暗虧。
熾熱如天火狂暴如颶風的氣勁湧入慕容秋荻體內,她本身的真氣如同遭遇天敵,幾乎被打得潰不成軍,逼迫她立刻調集更多真氣剿滅,花費了數倍真氣才煉化了異種真氣。
從她的右手到手肘,皮膚殷紅髮紫,異種真氣肆虐下右手血脈嚴重受創,但對方卻毫髮無傷,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若是對方想要自己性命,一招之下就足矣。
「不錯,慕容小姐雖然心神有缺,但功力著實不凡,居然能夠擋下我十成功力的沸血神掌,你可以以此自傲了。」
錢恆突然從背後抽出慕容秋荻的劍,並向她扔了過去。
慕容秋荻左手接劍,順手挽出十餘劍花,顯示出左手劍法亦是不凡,「公子武功驚世駭俗,慕容秋荻遠遠不及。」
「聽聞神劍山莊三少爺有一式劍法名為地破天驚—天地俱焚,據說是窮盡招式的極限,沒有任何破綻的劍招,我知道慕容小姐對這一招也了如指掌,我想要以身試劍,希望慕容小姐能夠出全力成全於我。」
錢恆的眼神沒有一絲壓迫感,但慕容秋荻卻感到自己如同沒穿衣服一樣,被對方從內心到外表徹底看透,任何秘密都隱藏不住。
她和謝曉峰的事情,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那只有一種可能了。
「我的事,是謝曉峰告訴你的?」
她的聲音顫抖,已經無法保持原本的鎮定,深深地恨意毫無掩飾,原本消散的戰意在聽到那個負心人的名字后,又再度升起。
「他不僅不肯實現承諾,還把我的事當成笑話說出去,真是可……笑!」
十五年了,一切都不同了,那個夏天的甜蜜與溫馨,似乎是無比遙遠的事情。
一日又一日的等待與期盼,換來的卻是無情的欺騙和拋棄,他在江湖上名聲迭起受萬眾敬仰,她卻在親朋好友的白眼中未婚生子。
他只需要站出來說一聲對不起,無論什麼原因,她都能原諒他,但一直到死,他都不肯再見她一面。
她從原本的憧憬期待到擔驚受怕,從擔驚受怕變得幽怨失望,從幽怨失望變得痛苦絕望,從痛苦絕望變得悲憤怨恨,發誓要用最殘酷的手段報復他,讓他最珍視的東西化為齏粉。
她從好友林詩音手中偷偷抄錄了一份《憐花寶鑒》,憑藉這本一代怪俠王憐花傾盡畢生心血所著的絕世奇書,短時間內功力大進,更學到了王憐花的毒術、易容術、蠱術,以及波斯傳來的攝心術。
憑藉著種種武學和手段,她在短時間內就收服了一大批武林高手,並且成立了天尊組織,準備在時機恰當的時候給予謝曉峰致命一擊。
但就在她準備行動的時候,他卻突然死了,死的毫無徵兆,死的無聲無息,死的莫名其妙,讓她一切的計劃都化為虛無。
就算是完成了她的計劃,統治了整個武林,負心人也再也看不到聽不到,她的報復也永遠無法完成。
從那一天起,她如同行屍走肉,雖然外表看起來並無異樣,但內心卻如同黑洞一般,吞噬了所有的激烈情感。
早晚有一天,所有感情流失殆盡,她就會真正無情無愛的天尊。
直到這一刻。
原本似乎已經遺忘的痛苦翻湧而出,說不清是甜蜜還是仇恨的複雜情緒交織成網,咆哮著沸騰著,不斷向著周圍擴散。
熾烈的感情其實從未平息,它們只是在沉眠,但感情愈是陳釀,也就越是甘醇,當有朝一日再次品味,僅憑餘味就能醉倒蒼生。
彷彿突破了某種界限,如有實質的濃烈情感流淌出了她的軀殼,留下的只有純粹透明的自我。
就如同突然從盲人恢復了正常,天地一時明亮起來,萬物變得無比動人,周圍一舉一動都映射在她的心中。
這並非五感所收集的信息,而是一種類似不需要的身體的觸覺,只能感覺到周圍萬物的形狀、重量、大小、觸感、速度、冷熱、位置。
在《憐花寶鑒》有記錄這個境界,王憐花稱之為花開見我,意為情花綻放得見自我,這也是寶鑒中有跡可循的最高境界,至於更高的層次,王憐花和沈浪夫婦都難以形容和描述具體修鍊方法,只能讓後人自己琢磨。
「果然不愧為女中豪傑,居然能夠臨陣突破,補足短板突破到大宗師之境,如此一來我也有了一點壓力。」
慕容秋荻聽若不聞視如無物,重金打造的斷峰劍上迸發出耀眼劍光,還未出劍,劍氣已經提升到了極致,一旦出劍必然石破天驚。
旁觀的李尋歡也蓄勢待發,臨陣突破的慕容秋荻論實力已經不在他之下,而即將發出的一劍更是被江湖譽為毫無破綻的劍招,這種情況下,錢恆說不定留不住手,很有可能造成死傷,他自然不想出現這種情況,打算在危機時候出手救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慕容秋荻蘊養的劍氣劍意也越來越盛,普通武人甚至直視都會感覺眼睛疼痛。
正常的武者對決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一方不會給另一方蓄勢的機會,但錢恆藝高人膽大,卻任由慕容秋荻蓄勢。
他要展現無可匹敵的實力,在對方最強的時候擊敗她,種下自己不可戰勝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