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此情不及牆東柳
鳶兒揪住明哲的耳朵,厲聲質問:「哥哥跟清寒姐姐睡在一起了?」
「鳶兒,你輕點!」明哲試圖鬆開鳶兒的手,卻不想鳶兒變本加厲,揪得更用力了,痛得他連聲求饒,「鳶兒,你快鬆手呀!」
韻兒趁其不備,揪住另一隻耳朵,「長本事了,還和人家姑娘一起上床,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我看你就是個衣冠禽獸!饞人家姑娘身子,你下賤!」
明哲左右不是辦法,被人拿住短處,動彈不得。清寒一旁看戲,似乎並不打算出手,明明這件事就是她提出來的,她卻像個沒事人的樣子,這下可把明哲害慘了。
明哲的耳朵都被揪紅了,可鳶兒和韻兒並未打算就此放過他。
明哲苦不堪言,「韻兒,你輕點,我耳朵快被你倆揪下來了!」
鳶兒並不同情,「哥哥,這是你做錯事應有的代價!清寒姐姐是不染纖塵的仙子,豈是容你糟蹋的?你居然瞞了我這麼久,虧我還擔心你的安慰。」
明哲不在的那些日子,鳶兒生怕他出一點意外,日夜祈禱,盼望他平安無事,沒想到他居然和清寒在一起,還跟清寒睡在一起,完全忘記了她這個妹妹!
「你還說自己沒有沾花惹草,試問這桌上哪一個人和你無半點干係?長得眉清目秀,心思卻如此歹毒,連清寒都上了你的當!你這種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還在這兒裝無辜,我恨不得將你抽筋剝皮,挫骨揚灰!」韻兒使勁揪明哲的耳朵,恨不得擰下來。
「痛!」明哲的嘴角在顫抖,「你們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就算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清寒,你別看戲了,快幫我解釋一下!」
明哲向清寒求助,清寒卻理都不理,一副悠哉游哉的樣子,「師兄,既然做了,為何不敢承認?直面過去,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明哲臉上浮現一個大大的問號,「我何時教過你這些?再說,你我是清白的,我什麼都沒做,你不能誣陷我啊!」
清寒單手托腮,「做與不做,師兄心裡清楚。」
明哲欲哭無淚,「清寒,我最近沒有得罪你吧?你至於陷害我嗎?那天晚上我真的什麼都沒做,你們要相信我啊!」
鳶兒一點也不信明哲的話,「清寒姐姐豈會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哥哥,你說過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做了,大膽承認即可,別讓大夥瞧不起你!」
「我……」明哲百口莫辯。大夥都站在清寒那邊,連自己的親妹妹也不信他,他終於品嘗到被人誣陷、眾叛親離的滋味。
明哲握住鳶兒和韻兒的手臂,眼神驟然冷清,「我陸淵這輩子撒了無數謊,難得說一次真話,卻無一人相信,哪怕是我最親的妹妹,也不願相信我這個哥哥。當真天道好輪迴,我誣陷了那麼多人,如今終於輪到了自己,這算是自食惡果,還是報應不爽?」明哲手上的力勁逐漸加大,在二人纖細的手臂上,勒出一道鮮紅的印記。
韻兒的手微微顫抖,「明哲,你瘋了?」
明哲不屑道:「我沒有瘋,而是我從始至終就是個瘋子。既然你們不相信我,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和鳶兒一起對付我,這本帳我要怎麼清算呢?」明哲不懷好意的目光在韻兒身上打量,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容,刻畫他此刻的內心。
韻兒心中一怔,「明哲,你想幹嘛?」
「你說呢?」明哲似笑非笑。
韻兒有些心慌,「勸你好好想想!大夥都在這兒,你若動手,可曾想過後果?」
「抱歉,我這人不在乎後果。」明哲把韻兒的手腕翻過來,扼住她的穴位,與此同時鬆開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韻兒襲來,眾人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相令便被明哲拿到手了。
明哲鬆開韻兒的手,打了個響指,一個身著黑衣的人翻窗而入,單膝跪地,向明哲俯首,「少主有何吩咐?」
「拿著這塊令牌去找本地府伊,若他願意協助,那就無事;若他不願,你知道我的意思。」
「屬下領命!」他收下相令,越窗而出,身手之利索。
「別愣著啊!繼續吃!」明哲招呼大夥動筷。
韻兒眯著眼睛,「秣房有行動?」
「這個問題不該問你自己嗎?」明哲端起一杯酒,仰脖,一飲而盡,「你是秣房的章事,而我只是個代掌事,秣房有沒有行動,你不比我更清楚?我只是個傳達命令的人,而你是下達命令的人。」
「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回事!」韻兒辯解道。
明哲搖了搖頭,「小韻兒,既然做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我什麼都沒做,承認什麼?明哲,你誣陷我!」
韻兒用手指著明哲,下一秒明哲握住她的手,「你剛才不也是這麼說我的?被人誣陷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做過的事,當然敢承認;我沒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承認。清寒不過一兩句,你們便無條件地倒向她那邊,這是為什麼?輪感情,我可比她深厚。可你們寧願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我究竟差在哪裡?」
「差在你不懂女孩子的心!」清寒俏皮一笑。
「原來如此,受教了!」明哲客氣道。
他鬆開韻兒的手,雪白的肌膚上多了道鮮紅的勒痕,韻兒嘟著小嘴,既委屈又氣憤地望著他,「明哲,看你乾的好事!」
「需要我道歉嗎?」明哲冷靜道。
「我不管,道歉也沒用!」
「那你想怎麼做?」
「反正我不高興,要麼你和我一樣,要麼我和你一樣,你自己選吧!」韻兒鼓氣道。
「要不你也勒我?」
韻兒氣得直跺腳,「誰要跟你一樣,不就是說了你兩句,你居然拿我出氣,明明鳶兒就在你旁邊,你為何只針對我一人,你分明就是偏袒鳶兒,公報私仇!」
「還有呢?」明哲認真地聽著。
「明哲,你!」韻兒氣得說不出話。
「讓你打你又不打,罵也罵了,你的氣是不是也消了?」
「沒有!」韻兒還在生氣。
明哲聳聳肩,「那我沒辦法了,哄人向來不是我擅長的,既然你不肯原諒我,那我只好放棄了,請便!」
韻兒猛然瞪大眼睛,「明哲,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要趕我走?你吃錯藥了吧?」
「誰說我要趕你走了?就算讓你走,你會走嗎?你的心思我還不了解?」明哲眯著眼睛。
「陸淵,你!」韻兒氣得直咳嗽。
「不跟你胡鬧了,我故事還沒講完呢!咱倆的恩怨暫且擱置一邊,等我把故事講完了,咱們再慢慢算賬,到時候你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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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眼前的床榻,若辰嘆了口氣,「算了,我還是打地鋪吧!」
「你確定?」韻兒懷疑的眼神望著他。
若辰苦笑道:「我有選擇嗎?我又不是你師兄,俗話說得好,男女授受不親,你我同榻,此事若傳出去,我倒無所謂,只怕你得追我到天涯海角,非得把我殺了滅口。」
「我有那麼惡毒嗎?」清寒微皺眉頭。
「別說那麼多了,我真的累了,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這麼決定了!」若辰一點都不帶猶豫的,抱起一床被子,鋪在地上,倒頭就睡。
清寒坐在床榻上,望著睡在地上的若辰,忍俊不住,「你這傢伙,這麼好的機會放著不要,非得受這罪,傻子!」
清寒將被子蓋在身上,轉頭望向他,若辰閉著眼睛,鼾聲驟起,看來是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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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黑曰盧,不流曰奴,山不連陵曰孤。梅花嶼介於兩湖之間,四面岩巒,一無所麗,故曰孤也。孤山碧波環繞,山間花木繁茂,亭台樓閣錯落別緻。
晴雨煙月,風景互異。晴時,山石樹木,樓閣亭榭,一如工筆所描,無一筆不真切,風物中透著清秀之氣。雨時,像潑墨寫意,莽莽蒼蒼,山色朦朧中含著幾分神秘。孤峙湖中,形如黛簇的孤山,挽著里湖,牽著外湖,四周雲水茫茫,煙波渺渺。湖山一體一韻,淡冶相得。若是朝日始出,夕陽末落,可見湖水染綠之功,山嵐設色之妙。日聞漁歌裊繞,夜見輕棹悠悠。
孤山之頂,奇絕秀麗之氣磅礴,畫棟宏麗,飛閣凌空。雲樹古木,枝茂葉密,凝綠疊翠,鬱郁蒼蒼。亭榭樓台,參差錯落,掩映在綠樹叢中。山花爭艷斗妍,四季芬芳。好鳥飛來枝頭,歌喉千囀,舞姿翩翩。還有日夜噴涌的甘甜清澈的山泉和陪伴在旁的奇石靈岩。
孤山之雪景引人入勝。兀峙水中,后帶葛嶺,高低層疊,塑雪平鋪;日光初照,水面初平,波光盈盈,璀璨奪目。泛舟湖上,如見瓊樓玉宇,遍山一色。若置峰山間,宜往放鶴亭踏雪尋梅,除了檀香梅急性先開,其他如宮粉梅俏麗香濃,硃砂梅紫艷色重,綠萼梅潔白素雅,灑金梅紅白相間,各逞妖嬈,各具情趣。
清寒和若辰來到孤山,為此地之景色所大驚。
「這便是孤山之景嗎?早有耳聞,今日一見,名不虛傳!」若辰讚歎道。
清寒沒有若辰那般感慨,面無表情道:「閱遍人間風景無數,回望此生,終歸仙山。」
若辰愣了愣,訕訕一笑,「不必有這麼深的執念吧?」
清寒望著他,眼眸清冷,「這話不是我說的。」
若辰不以為是,「不是你,難不成還是……」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了下去。
「你想起來了?」清寒似笑非笑打量他。
若辰心中一咯噔,小心翼翼問:「我昨晚睡覺的時候,沒說什麼胡話吧?」
清寒的笑容耐人尋味,「你猜。」
「我還是不猜為好。」若辰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為今之計還是少說為好,說得越多,越容易讓人懷疑。
清寒突然拉住若辰的手,躲到一旁的竹林中。
「你這是幹嘛?」若辰不明所以。
清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示意,「自己看!」
若辰順著清寒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見身著樸素的兩人,正行走於林間。
「師父,汴京還有多遠?我走不動了。」徒弟微微有了情緒。
師父搖了搖頭,笑道:「你一直騎著馬,幾時走過路了?」
徒弟嘟著小嘴,有點委屈,「這不怪徒兒,只怪這江湖實在是太大了!」
師父不以為然,「這怕什麼?師父會保護你的呀!等你學會了輕功,那汴京啊,眨眼就到了!」
若辰心想:「阿沁和長風大俠,從前也是這樣吧!希望阿沁能快點找到他。」
師徒二人消失在他們眼前。若辰正欲起身,卻發現清寒愣愣出神,也不知她心裡在想什麼。
「清寒,清寒!」若辰叫了她幾聲,她遲遲沒有回應。
若辰被逼無奈,只得用那招,「小清寒!」
「師兄!」清寒猛然回過神來。
二人面面相覷,四目相對,彼此心中一緊,氛圍一時間有些尷尬。
若辰輕咳一聲,隨口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清寒面色微紅,「沒什麼,想起了一些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跟你師兄有關吧!」若辰一語成讖,說進了清寒的心坎。
清寒點點頭,略微羞澀,「我師兄也是如此,數年來杳無音信,我此番下山遊歷,便是為尋他。」
若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會幫阿沁,原來是同病相憐。」
清寒白了他一眼,「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你就當我沒說過這話!」若辰捂住嘴,發出嗚嗚的聲音,根本聽不清。
清寒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你這麼怕我嗎?」
若辰點點頭,不敢多言。
清寒臉上露出一抹形容,「從前我師兄也是這般哄我開心。」
若辰鬆開手,深感無奈,「我真的不是你師兄!」
清寒俏皮一笑,「我也沒說你是啊!我師兄可比你好看得多!」
一聽這話,若辰不樂意了,「什麼叫比我好看得多,明明就是……」他立馬捂住嘴,再多說一個字就露餡了。
「就是什麼?你怎麼不說了?」清寒懷疑似的目光打量他。
若辰轉移話題:「沒什麼,我們還是趕緊採花吧!」他先走為上。
清寒望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清寒和若辰繼續往前走,便見一草廬,尚未踏入,兩位童子跑到二人跟前,躬身行禮。
「敢問二位客人也是來索取寒梅的嗎?」
清寒點點頭,「我等此來確為此事,煩請二位童子通融。」
童子回絕了二人,「若為此事,二位客人還是請回吧!我家老爺不願見外人。」
「為何?」若辰不解。
「想必二位客人也看到了,先前也有一對師徒前來索取寒梅,被我家老爺回絕了。」
若辰想到了剛才離去的那對師徒,「原來如此,不知他們索取寒梅所為何事?」
二位童子彼此對視,「抱歉,此為私事,恕不能奉告。」
「理解!但我們索取寒梅,不是為私,而是為友,煩請二位通融一下,只需一枝即可,這對我們很重要。」
既然來都來了,若辰肯定不會空手而歸。
二位童子面色難堪,「不是我二人不通融,而是我家老爺吩咐過,外人索要寒梅,不問緣由,一律回絕。」
「這是什麼規矩?」清寒剛想發火,卻被若辰攔下,「淡定一點,好歹是人家的地盤,總歸要給點面子。」
清寒才管不了那麼多,「我給他面子,他也配?」
不論什麼手段,她一定要拿到寒梅,這是她答應阿沁的事。
若辰安撫道:「稍安勿躁,看我眼色行事!」
若辰回頭看向兩位童子,笑容中透露出詭異,「外人索要寒梅,一律回絕,若是故人,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煩請二位童子代勞一趟,向林先生稟告一聲,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別信,聊贈一枝梅。」
童子面面相覷,別無他法,只好跑一趟。
趁著空檔,清寒問:「你這首詩什麼意思?」
若辰賣了個關子,「天機不可泄露!」
清寒翻了個白眼,鄙夷道:「故弄玄虛,你現在不願說,以後也不必說了!」
「別介啊!我說還不行!」若辰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拿捏的一天。
他湊近清寒耳畔,切切私語,留下的童子望著二人這般,臉上浮現一個大大的問號。
「原來如此,是我小看了你!」清寒自愧不如。
若辰哼了一聲,「少來,我會不知道你?只要你一句話,我們根本不用跑這一趟,你這麼做無非是想看阿沁的決心。」
「沒想到讓你看出來了!」清寒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一點也不意外。
「哪還用說,我可是你……」說到關鍵的地方,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識到這是清寒設下的圈套。
「你是我誰?」清寒故意問。
若辰腦袋一靈光,隨口編了個理由:「你聽錯了,我說的是我快渴死了!走了這麼遠的路,水都沒得喝。」
清寒一臉不信地望著他,「真的?」
「當然!」若辰後背直冒冷汗,幸好這時那個前去通報的童子回來了,「你快看!」
童子急匆匆地跑回來,態度與先前截然不同,「二位貴客,我家老爺有請。」
另一名童子愣在原地,不知這是怎麼回事。明明老爺最煩見客,為何今日態度大變,還要接見這二人,莫非這二人真的是老爺的故友?他思來想去,還是想不明白。
若辰禮貌地回了句:「那就麻煩二位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