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處相思各自知

第六章 兩處相思各自知

原本空無一物的院子里,此刻卻多了一個陌生的身影。她四下觀望,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奈何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一個人影,她開始感到不安:「他不會騙我吧?」

她按照約定,一大早就趕到這裡,可眼下除了她一人,什麼都沒有。早知如此,昨日她就不該回去,是她太過天真,不懂得人心叵測,若是她狠下心,跟緊他們,結局或許就不會如此。

現在後悔,又能如何?人都已經走了,她即便後悔千遍萬遍,也於事無補,到頭來傷心的還是自己。

「陸淵,你個大騙子!」她怒吼一聲,宣洩心中的憤怒,她明明如此相信他,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就在這時,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婉儀小姐,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陸某什麼都沒做,怎麼就成了騙子?」

婉儀驀然回首,一臉吃驚地看著明哲,「你……你沒走!」

明哲就猜到婉儀會是這副表情,波瀾不驚地說:「陸某答應過婉儀小姐的事,即便再難,也會竭力而為之。誠信高潔乃陸某行事之準則,陸某怎會刻意抹黑自己?還請婉儀小姐放心,陸某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半途而廢!」

婉儀有些尷尬,清咳一聲,轉移話題:「看你這麼誠懇,本姑娘姑且再相信你一次!不過你既然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為何第一眼看到我,不是出來與我見面,而是躲在一旁,看我心急如焚?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婉儀目光犀利,宛若一把利劍,直接刺穿他的偽裝,讓他無處遁形。她把責任都推給明哲,讓他也陷入窘境,體會自己的感受。還好明哲早就料到南宮韻會這麼做,提前備好了說辭,不然這回他還真的要栽在南宮韻的手中。

「陸某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看看婉儀小姐的耐性。闖蕩江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風餐露宿,寄居荒野,整日過著『天為屋,地為床』的窮苦生活。若是婉儀小姐連這點耐性都沒有,陸某也沒必要繼續履行我的承諾。咱們不如好聚好散,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一條路走到黑,井水不犯河水!」

明哲故意這麼說,就是想威懾南宮韻,讓她不敢輕易招惹自己。本想著南宮韻一定會苦苦哀求,請求他收回剛才所說的話,卻不料南宮韻居然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臉不屑地看著他,「你說完了?」

陸淵難以置信,嘴角微微顫抖,「我去,這是鬧哪一出?」

南宮韻波瀾不驚地說:「既然說完,那我們何時上路?」

南宮韻的冷靜出乎他的想象,他都這麼說了,南宮韻居然一點都不在乎,說話有條有序,波瀾不驚,像個沒事人一樣。

「我去,大姐你就不能給點反應?我好歹也要面子的!」明哲無動於衷,拿南宮韻一點辦法都沒有。

南宮韻一眼就看穿了明哲的心思,反問道:「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耐心嗎?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旻間雲捲雲舒。」

「你……」明哲被南宮韻弄得啞口無言,說不出話。

鳶兒看到明哲吃癟了,忍不住笑了,「哥哥,你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雖然這次他失算了,但明哲還是想問:「婉儀,你就不擔心,我一氣之下撕毀約定,帶著鳶兒離開此地?」

婉儀娓娓道來:「你不會這樣做!你說過,你答應我的事,無論多難,都會竭力而為之。你這人把誠信高潔看得如此重要,如果你真想離去,不會找這個理由。你嘴上說著考察我的耐性,實際上是想看我出醜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身份,可你也不能這麼對我。你堂堂一代大俠,怎能欺負我一個弱女子?說出去,也不怕玷污了你的名聲?」

婉儀把明哲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偏不倚地刺入明哲心中。這讓明哲更加肯定,南宮韻這人心思細膩,胸有謀略,能從他人之言語,窺探他人之心境。像她這種人能避則避,躲不了,也只能認栽了!

「婉儀小姐,陸某說不過你,承讓!」明哲雙手抱拳,腆著一張無可奈何的臉。

婉儀一點也不在乎明哲的態度,從他的身邊徑直走過,走到鳶兒身前,握住鳶兒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鳶兒,「予薇妹妹昨夜就住在這裡?」

鳶兒不假思索地說:「對啊!」

婉儀看了看周圍,一臉嫌棄地說:「此地如此破舊,你怎能住在這個地方?肯定是你那哥哥吝嗇錢財,不肯帶你投宿客棧。可伶我家鳶兒在這裡受苦啦!」

婉儀這番舉止,讓鳶兒有些受寵若驚,明哲則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去,你說誰呢!要不是你,我會帶鳶兒住在這個鬼地方嗎?你倒好,惡人先告狀,把罪責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你想無事找事,那好我成全你,今日不把你打趴在地上,我就不姓陸!」

明哲差點沒忍住,正要動手教訓南宮韻,好在鳶兒給他使了個眼神,他才沒動手。

「婉儀姐姐,哥哥不是故意這樣做的,他也是迫不得已。昨日,我們鬧得沸沸揚揚,城中必有許多人盯上了我們,企圖奪取承影劍。哥哥為了避免挑起事端,沒有選擇投宿客棧,而是迫不得已帶鳶兒住在這裡。這裡的條件雖說簡陋,但也勉強可以住人。我和哥哥住在這裡,既不暴露我們的行蹤,也可以在此地靜候婉儀姐姐到來,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鳶兒為明哲辯解,她的心始終站在明哲這邊。

「他真是這麼想的,不會是你為他開脫罪行,故意編的吧?」婉儀握緊鳶兒的手,看起來很擔心,實則惺惺作態,就是想氣一氣明哲。

明哲一而再再而三地壓制心中的怒火,若不是看在鳶兒的面子上,他早就動手了,哪會任由南宮韻胡說八道,詆毀自己的名聲。

「婉儀小姐,我知道你記恨我。昨日我讓你放下身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確實讓你很沒有面子,你記恨我也是應該的。不過今日你口無遮攔,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若是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我難免會採取一些極端的手段,還請婉儀小姐不要試探我的底線,免得玩火自焚,引火上身。」

明哲今日把話撂在這裡,至於南宮韻是否聽得進去,他不在乎。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必死。人亦如此,一旦觸碰到他的底線,不管南宮韻是何身份,也不顧他們之間有何約定,留給她的只有一個字——死。

眼看明哲的情緒不對勁,南宮韻立馬換了副嘴臉,「我都是開玩笑的,明哲,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你堂堂一代大俠,胸襟寬廣,肯定不會與我一介女子計較。你就看在我年少無知的份上,繞過我這次,好嗎?」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明哲,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裡帶有淡淡的憂傷。

她也知道明哲不好惹,不過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從小到大,除了父親,她還沒向誰低過頭,跟別提跪地哀求了。可明哲一日之間,讓她丟盡顏面,她當然咽不下這口氣,非要與明哲爭吵幾句,殺殺他的威風。

南宮韻都這麼說了,他若再揪著這件事不放,反倒成了他的過錯,「罷了,看在你如此誠懇的份上,我姑且不與你爭辯。但我還是想說,江湖兇險萬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般脾氣好,婉儀小姐若再口無遮攔,很可能引禍上身,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

明哲雖然這麼說,但婉儀一點都不擔心。他這人刀子嘴豆腐心,看上去挺恨她的,實則是想提醒她不要亂說話,所謂一言成千患,她若不抑制囂張的態度,很可能給自己惹來麻煩。

「好,我都記住了!」婉儀敷衍地說。

明哲懶得與她計較,索性當作沒看見。鳶兒家在兩人之間,也挺不容易的,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此事已了,明哲突然想起了昨日之事:「婉儀,我不是叫你午時再來嗎?為何一大早你就趕來此地,莫不是有什麼變數?」

婉儀的提前趕到,讓明哲惶惶不安,生怕出什麼事。

婉儀聽見明哲提及昨日之事,氣不打一處來,指責明哲:「還不是怪你!若不是你說今日午時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還要交代我一些事,害得我一整夜都睡不著覺,一直在想你會對我說什麼,思來想去,輾轉反側,我至於今日一大早就趕來此地嗎?我本想著碰碰運氣,沒想到你們果真住在這裡,也省得我到處找你們了。明哲,你就別打啞謎了,有什麼話就現在說吧!省得我胡思亂想,坐立不安。」

明哲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南宮韻是因自己昨日留下的話,所以才提前趕到此地。

「我的大小姐,你可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是出什麼大事了,沒想到……唉,真是不讓我省心啊!」

明哲不能對南宮韻動手,只能嘆息。

婉儀卻不領明哲這份情,她一心只想知道明哲想對自己說的話,就因為這事,她一整晚都沒闔過眼。

天一亮,她就收拾好著裝,迫不及待地趕到此地,看看能否遇見明哲,解開心中的疑惑。

「明哲,你別說別的事了,咱們還是說正事吧!經過一整晚的考慮,你想的怎麼樣了?」婉儀開門見山地問,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看見婉儀迫不及待的樣子,明哲偏要賣關子,捉弄婉儀,「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訴你!怎麼樣,生不生氣啊?」

「明哲,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婉儀氣得直跺腳,指著明哲,目光凶煞,「我都已經向你道歉了,你偏要揪著不放,我是上輩子欠你了,還是咋地,你非要這麼捉弄我!明哲,你若再這樣下去,我就不理你啦!」

明哲沒料到婉儀的度量居然這麼小,才說了她幾句話,她就受不了了。沒辦法,自己惹出來的禍,得自己解決,他只能哄一哄南宮韻,看能否挽回當前局面。

明哲委曲求全:「我的大小姐啊!我怕你了行不行?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只要你不生氣。」

「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南宮韻立刻從悲轉喜,露出得意的表情。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過的事,不會輕易反悔,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明哲雖然很不想說,但事都已到此等地步,他再刻意隱瞞,也沒什麼意義了。

「那好,我且問你,你昨日答應我的事,是真的想好了,還是編造謊言騙我的?」

「廢話,當然是真的想好了,我像是那種隨意做決定的人嗎?」

明哲雖然不太認同南宮韻的身份,但一事歸一事,他既然答應了南宮韻,就一定會辦到。

「我姑且信你這一回,其次你說要交代我一些事,敢問是何事?」

明哲就猜到婉儀會這麼問,「這件事不慌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明哲暫且賣了個關子,等到時機成熟,他再與南宮韻細說。

南宮韻想問的也只有這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明哲已經回答她了,結果差強人意,勉強可以接受。第二個問題明哲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她,但他承諾不久之後便告訴她一切,所需的不過是時間罷了。

「婉儀小姐,我還有別的問題想請教你,不知你可願意為在下解答一二?」明哲的語氣很平和,不敢有任何偏激的舉止。

「你想知道什麼?」婉儀一頭霧水,明哲剛才還對自己不耐煩,怎麼一轉眼就變得客客氣氣?

「不急,咱們坐下來慢慢聊吧!」明哲邀請婉儀進屋內一敘。

起初,婉儀是不想去的,但看到明哲使了個眼神,她立刻心領神會,「正好!我也累了,那就我不客氣啦!」

婉儀前腳踏入屋內,明哲後腳就把門給鎖上了,還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明哲壓低聲音:「我的大小姐,你被人跟蹤了,你不知道嗎?」

婉儀驀然一驚,「什麼!」

瞧她的表情,應該是完全不知道。明哲也沒指望她察覺到,「婉儀,你平日里出府身邊總有侍衛跟著,對吧?」

婉儀點了點頭,「不錯,那些人都是我爹安排的,目的就是保護我的安全,平日里他們對我也都是形影不離的,無論我去哪裡,他們總會跟在我身後,時刻維護我的安全。」

婉儀的回答與明哲想的相差無幾,他大致能猜到屋外那群人的身份,不過還需進一步印證。

「那你今日出府的時候,有沒有帶上他們?」

婉儀一臉嫌棄地看著明哲,「你這不是廢話嗎?我要見你們,當然不可能帶上他們啊!他們表面上是我的貼身護衛,實際上都是我爹安插在我身邊的探子,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婉儀也不是糊塗之人,這麼明顯的事她還是看得出的。

「那你是如何離開相府的?相府人多眼雜,周圍還有你爹布下的探子,你若離開相府,你爹豈會不知?」

明哲說的這些,婉儀早就想到了,「我知道我一旦離開相府,我爹一定會知道,所以我只能耍一些手段,避開我爹的眼線。」

婉儀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原來南宮明早就上朝去了,相府里除了那些傭人和侍衛,就只剩下婉儀一個人。她找來一個與自己身材相似的婢女,讓她假扮自己坐在屋內看書,並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打攪自己。這樣她就有足夠的時間離開相府了,而且不會被南宮明的眼線察覺到。她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那些人應該不會識破,為何明哲會說屋外有人?

明哲解釋道:「你的計劃看似沒有問題——你爹不在相府,整個相府的人都得聽你的差遣,你叫他們不要打攪自己,他們肯定唯命是從,這樣做確實有助於隱藏你的身份,便於你出府。不過壞也壞在這裡,我且問你,平日里這個時候你在幹嘛?」

婉儀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練劍啊!」

「這就對了,平日里這時你在練劍,而今日你卻把自己關在屋裡看書,不準任何人打攪,如此反常之舉,那群侍衛豈會注意不到?他們是南宮明故意安排的,監視你只是一方面,保護你才是根本。你若出事了,南宮明必定饒不過他們,他們自然不敢放任你隨意出府,即便出府了,也要緊跟在你的身後。你雖繞過了傭人的眼線,卻沒繞過他們的眼線,到頭來,就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左右不是辦法。」

經明哲這麼一說,婉儀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是跟著我才找到這個地方的?」

「這些都已不重要了,為今之計是要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避開他們的眼線。」

「你說的倒是輕巧,他們就堵在門外,我一出去,必然會落入他們的手中。那我做的這些不都白費了?」婉儀正氣頭上,明明都快火燒眉毛了,明哲居然一點也不緊張。

「你先別急啊!我既然猜到了他們的身份,自然是想好了應對之策……」明哲得意一笑,將自己的計劃說給二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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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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