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場 失敗只是經驗

「那個中場是個天才。」

「也有可能是狗屎運呢？」助教崔林故意說道，要是所有人都一樣的評價，自己選人才的眼光就凸顯不出來了。

「那你打了個S是什麼意思，要臉嗎？」一旁有眼尖的教練一眼掃到崔林的記錄本，頓時揭穿崔林雞賊的想法。

「你管我，這種天賦，寧錯過不放過……」

助教崔林用胳膊肘碰了另外一名教練王飛，「喂，注意看這個周思洋啊，楚天舒好我們都看得見，他在快樂星的比賽我沒看過10場也看過8場了，但這周思洋，據說只有張老大才看過。」

「我也是服了張老大了，這東華實驗從來沒進過浦江新區超級組的隊伍，他為什麼會去看呢？」

「看來張老大外面是有別的教練和球探了，外面有人了啊！」

「他居然在外面有人了！」崔林差點喊出了聲。

作為東港U13教練組，難道我們不才是他的心腹嗎？

張燃，在比賽開始前就爬到兩個場地中間的一個鐵架子上，本來這個位置是方便一些攝影師做比賽轉播的，一個底部帶輪子的鐵架子，頂部有一個四面焊滿欄杆的框。

這位置方便了他，他正在同時看左邊的1、8隊和右邊的2、7隊兩場比賽。

觀看比賽，張燃總喜歡站在高處，看每個球員的跑位和對足球的理解，很多時候這種東西用俯視角看的就特別清楚。他不喜歡和人交流他的這種感覺，因為有一些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東西讓他無法和別人溝通。

「周思洋絕對沒有向後觀察過第二次，他在5秒前那次觀察後方后，就再也沒看過身後一眼了。」張燃仔細回憶著這幾秒鐘的片段，「這是直覺或者是預判都無所謂，但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

周思洋這個孩子，源自於社交媒體上的一個視頻。雖然張燃沒問，但那個叫ZSY2004的ID暴露出這個賬號應該是這孩子自己的，評論區里的一些回復也證明確實是他自己。

裡面有62個視頻，絕大多數都是他的帶球突破。

在社交媒體上，大部分球迷或者球盲都有著強烈的社交牛逼症，他們總覺得他們無所不能，腦子裡幻想的一些場景往往被自己認為是真實的，因此看誰也不上眼。周思洋這種小孩子發的視頻自己也沒得到太高的評價。

評論區的一小半是「好厲害，中國足球的希望」，大部分則是「防守太差了，如果是我上一個飛鏟就解決啦」、「踢球有什麼用啊，輸給泰國5個啦」。中國球迷絕大部分只有兩個流派，一是我在鍵盤上我也行，人盯人和大飛鏟盛行；二是中國足球就是臭狗屎……

張燃沒和普通球迷一樣論戰，但他在這些視頻的字裡行間看出了兩樣東西。一個是對足球的狂熱熱愛，另外一個是不同普通人的足球理解。

62個視頻里只有3腳傳球，其他59個基本都是花式、過人、突破、一條龍。但那3腳傳球讓張燃看出了點不凡之處。那三次把球摘出來，都是在人堆混戰中，周思洋傳了個他絕對不可能看見的方向。

這麼點特質引得張燃產生強烈的好奇心。雖然不應該從微博上幾個視頻就選拔人才，但這樣比賽中的鏡頭還是很讓人心動。

張燃根據字裡行間的比賽、地點文字找到了東江工業區的比賽，在最忙碌的時候放下了手中事情前來觀看一個鎮的比賽，雖然兩天看了三場一次像樣的傳球也沒看到，

就看到突破突破突破。

但不死心的張燃終於在那個早上搞清楚這個能力的根源。周思洋擁有可怕的記憶力和計算能力，這一個活生生的學霸，居然帶著這種可怕的能力愛上了足球。

「我愛這個能力啊，這是上帝之眼啊。」很多東西是可以練出來的，也有很多東西是練不出來的。體育作為一個教育，絕對可以有教無類；但如果足球作為一項競技運動，你只能認同天賦+汗水。天賦雖然只佔1%，但那1%甚至比99%的努力都更為重要。

在2014年拍攝的一部紀錄片中，科學家做了一項實驗，試圖從不同維度測試球員控球時的大腦活動，哈維成為了最佳的實驗對象。

他在觀察了運動攝像機記錄的瞬間畫面后，面對一張白紙，成功重現了比賽狀況下20人中16個人的站位，而普通球員只能重現6個，哈維擁有超出常人的空間感知能力。

另一項測試中，他在眾多干擾項中用時13.3秒準確地串聯出數字1-16，這幾乎是普通人完成速度的3倍，哈維對於有效信息的把握能力也讓人大為驚嘆。這次測試的多項結果足以給出證明，哈維擁有足球世界的最強大腦。

這兩個能力和周思洋如出一轍，甚至周思洋可能更強，怎麼不叫張燃心動。

剛才的一連串體測數據也在張燃手裡，雖然數據不足夠突出，但周思洋的綜合能力得分也是排名第16位。107個足球孩子的16位置，這個數據相當不錯啦，遠比哈維的身體好。

雖然這個1隊不乏有天賦的孩子，但他們目前是完全被壓著打，8隊孩子們的能力實在太強了。

陳飛翔短短4、5分鐘，攔截了4次傳球封堵了2次射門。

楚天舒進攻要上、防守要回，攻防兩端30米衝刺了至少10次了……

周思洋突破加分球，創造了至少3個機會，無奈兩個前鋒不給力，自己也覓得機會來了腳遠射。

門將李子明撲出去1個單刀外加4次撲救成功！

後來換上去的兩個小哥憑藉體力廝殺了一陣，衝擊力也頗有亮點。

但最終的比分是1：3，8隊種子隊的完勝。

8隊整體強在個人能力上，每個人對球的控制都要更強。足球的本質還是個人能力+團隊能力。如果對手每個人能力都有優勢，一對一搶不下來，這比賽就沒法打了。

趙大寶獨中兩元，他和陳嘉信輪番攻擊，外加蘇卓然的調度，即使是大壯+陽江體校的一門也阻擋不了。更可怕的是此前一致隱身的8隊左前衛居然有一腳左腳弧線球傳球的能力，他搭配起兩個能搶頭槌的中鋒，簡直是乾柴遇見烈火。

防住蘇卓然，就難防住左前衛潘超的弧線球傳中。

注意力在左路，就老是會丟了蘇卓然得到位置。

畢竟他們才是12歲多點的少年，這個歲數，空間感在大腦里還沒發育完全，很多時候防守會有盲區，又碰到會傳球的對手，時常顧此失彼。

雙方教練都克制自己的喊話，他們知道喊話可以改變很多，但他們更知道這種喊指的後果就是孩子會快速失去自己的判斷能力。

周思洋拼殺到了最後一刻，甚至平時不擅長的回防都努力去做。但哨聲吹響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失望倒在草地上。周思洋趴在草地上，肩膀不停地抽搐，他肯定是在哭泣了，只是淚水都留給了草地，他不願意麵對隊友。

「哭什麼呢，周思洋。」陳飛翔用力地把周思洋從草叢中拉起來，讓他充滿淚水痕迹的臉龐正視著對手。「握手吧。」

「沒有必要哭呢，我們看到了我們要做的，你學會更好的傳球，我學會更好的預判，楚天舒學會正確的射門腳法。」

「失敗不過是經驗而已，就我們剛才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下一場的對手難道不害怕我們嗎？」

首先結束比賽的四支隊的孩子們去洗澡休息，周思洋還想坐在場邊看接下來對手的比賽，但被趙熙也趕了回去。「好好休息，輸贏不是選拔賽最重要的點，-而是發揮自己能力突破自己弱點。你在這裡暴晒，休息不好下午兩場比賽又能發揮什麼呢？」

20分鐘后，看完6隊的比賽，趙熙的眉毛都快皺到一起去了。「6隊的攻擊力更可怕！6：0！」

張燃這時候也走了過來，聽到趙熙這句話也忍不住苦笑。「想不到6隊居然這麼強，他們隊可是完全隨機抽籤的啊。」

「他們那個門將，比陽江的李子明還要強。」

「全場超人戰術……全場溜猴壓迫，門將參與傳球組織。」趙熙搖了搖頭，「這樣打真的可以嗎？」

「不管他冒險不冒險，但是3隊拿他們真沒轍。」張燃也是沒想到選拔賽居然有這樣的結果，這種人才是從來沒想到過的。

「那個門將是哪的？怎麼從來沒聽過？」

「剛才我就查了，他也是個靜北英才初中的門將。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這個學校的隊伍也是五超俱樂部東華金航的梯隊。也就是說，這孩子從小就是按照五人制門將的方向培養的。」

「……我說呢。正常球隊的門將要這樣踢會被教練罵死吧。」趙熙恍然大悟。

「丹麥超級門將舒梅切爾年輕時候可是個手球門將，跨界運動保不準就能出現融會貫通的天才。這也是我們選材里需要特別注意的。過早的專項訓練，會因為熟練度掩蓋掉個人思想和其他方面的運動能力。練得早的孩子是很厲害，但向上的空間往往不會很大。」

「我們國家的青訓恨不得從6歲就選出天才一直培養下去，這才是選材的原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