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廣闊天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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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是從武漢回來以後才聽說老何的事情的。父親復職以後，專門為老何的死到第二生產隊老何一家子原來住的屋子那裡去查看過。老何死後，隊里才想辦法臨時空出原來作學習室的一間房子，把肖老師他們安排到了那裡去住，在學習室外面的走廊里給打了一眼土灶，肖老師幾個人就走廊里弄吃的。那時鄉親們對老何的死非常地驚恐，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一時弄得人心惶惶。父親就是不信那些說法，他要把事情弄個明白。
父親在房前屋后仔細地查看，在房間裡頭也細心地研究著。父親終於在屋子外面的牆根處發現了一個洞，用一根樹枝條子往裡面探進去，發現那洞是很深。父親換了一根鐵絲來探查，一根鐵絲幾乎全進了洞里，還沒有到底。
在老何打死過三條蛇的那間房子里的一個牆旮旯里，也發現了一個小黑洞，用鐵絲探下去，同樣深不見底。父親撿來一把干松毛柴，在屋子外面那個洞口邊點燃了，叫人用一把蒲扇往洞里扇風，把松毛柴燒著時產生的煙子往洞里扇。
父親進到屋子裡去了一會兒，出來后他興奮地叫大家進房間里去看一樣東西。人們進去了，在父親的指點下，大家看到了牆旮旯里的那個小黑洞的洞口冒出了一絲裊裊的青煙！屋子裡的洞跟外面的洞是相通的，父親說。他叫人停止向屋外的洞口裡扇風，並解釋說，這個通了牆裡牆外的洞拐彎磨角起碼有兩三丈深，這一點從外面的洞口扇風到裡面的洞口冒煙的時間上可以大體推算得出來。這個深洞原來很可能是個老鼠洞，後來被蛇佔據了，就成了蛇洞。房間里發現的三條蛇，都是從洞里爬進屋子裡的。
父親說，蛇本性在野外，哪來的什麼邪性？蛇不喜與人類搭界，蛇其實害怕人類。這間房子隊里曾經當過倉房，老鼠從外面打洞進到屋子裡，是為了偷食人們藏起來的糧食。而老鼠本身又可能是蛇的獵物，很可能是一條「白筒蛇」追趕老鼠一直追進了老鼠的洞里，不但把老鼠給獵殺了，還可能連一窩老鼠崽子都給端掉了。蛇也喜歡尋洞穴居，於是就把老鼠洞據為了己有。蛇在洞里安家，在洞里產卵，在洞里孵化小蛇，洞里就有了為數不少的一窩蛇了。居於老鼠洞里的蛇，平時本來多從屋子外面的洞口出入，生活在野外的。偶然中從另一個洞口爬了出來，就進到了房間里。蛇一般不主動攻擊人，誤入屋子裡的蛇基本上是不大活動的。先後被老何打死的兩條蛇很可能是同一窩的幼蛇，後面那條大蛇則可能就是一條老母蛇了。老母蛇是不會輕易進到人住的屋子裡的，它很可能是來尋找失蹤的兩條幼蛇的，這樣就跟老何遭遇了！父親說，當時的情況，如果換上另一個有經驗的人，不但不會出事，還能將那條大蛇抓住了。老何當時如果去喊人幫忙的話，也不會出那樣的大事的。老何沒有經驗，哪能斗得過一條多年的老母蛇，他就不幸跟那條兇猛的「白筒蛇」同歸於盡了，可惜啊！
父親說，這蛇洞里說不定還會有蛇在裡面呢。他說他有個法子可以將洞里的蛇一網打盡！
父親叫人找來了幾個麻袋，先將一個麻袋套在了屋子裡的洞口上，叫人好生守著。然後他就到屋子外面的洞口那裡，叫人抱來了一堆乾柴和濕柴，還叫人貢獻出來一些干辣椒。父親先用鋤頭將洞口擴寬了，在洞口處點燃了一把乾柴，待乾柴燒起來以後，他又往火堆里加進一些濕柴，又將那些干辣椒也扔進了火堆里，一時濃煙滾滾，嗆得人都往後退去。他叫人仍舊用蒲扇使勁地往洞里扇風，將火辣辣的濃煙不斷地扇進洞里去。他吩咐人到時不要忘了添加乾柴和濕柴，並要不停地往洞里扇風。然後父親就回到屋子裡，跟人一起守著屋子裡這邊的洞口。
過不多久，屋子裡這邊的洞口又冒煙了，父親叫把麻袋捂嚴實了。又過了很久，麻袋裡的煙擠滿了，從麻袋的細縫裡冒出來，嗆得守麻袋的人直咳嗽，那人就索性站了起來，用腳踩住麻袋的邊兒。人們焦急地等待著，很久很久不見動靜，有人就有點耐不住性子了，說支書你到時恐怕蛇沒裝著，只裝滿了一麻袋青煙回去呀！麻袋裝煙比竹籃打水強不了多少呀！父親說他也拿不準，不知道洞里是否還藏著蛇在裡面。要是有，蛇到底會爬出洞的，耐心等著吧。
看看時間大約已過去了個把時辰的樣子了，父親叫守麻袋的當心點，如果有蛇，怕是被熏得差不多的了！那個用腳踩著麻袋邊兒，扭過頭去躲著麻袋縫裡冒出來的煙塵的人一聽，哪敢怠慢，急忙蹲下去，雙手緊緊護住了麻袋口。父親也蹲下身來盯著麻袋了，引得大家都一直湊了過去。就在這時，麻袋裡突然射進了什麼東西似地弄得麻袋攢動起來，父親喊快收袋子！護著麻袋口的人就趕緊收住袋口，將麻袋提了起來。父親在一旁迅速地朝洞口又套上另一隻麻袋，剛一套上，就感到有個東西又射進了麻袋裡，父親一把將麻袋收了。旁邊的人沒用喊又趕忙在洞口加上一個麻袋，但是這隻麻袋卻好久沒有動靜。父親說再等等看，護住第三隻麻袋的人就只好一直在那裡守著，守了很久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父親說裡面恐怕沒有東西了，要還有的話，應該都會跑出來了，要麼被熏死在裡面了也有可能。
人們興奮無比地悄悄打開麻袋口一點點，就看見了麻袋裡面的兩條「白筒蛇」，跟老何前些日子裡在房間里用木棒打死的兩條小蛇差不多大小。父親說這幾條蛇一定是一胎的（同一批孵化出來的），老母蛇也被老何打死了，看樣子洞里恐怕再沒有蛇爬出來的了。父親讓人將蛇洞堵死，以絕後患。人們就很快弄來了「三和泥」，先將兩個洞口分別用石塊塞住了，再往裡面灌進去「三和泥」。大家知道等「三和泥」結構並幹了以後，是堅固得跟石頭一樣的，可以完全放心了。即使洞裡面還有蛇沒有被熏出來，也都被活埋進地里了。
父親用事實證明了蛇的野生性，說明蛇的出沒跟人的生活其實是沒有任何關聯的。人們對父親的說法不敢不點頭，但是，「蛇進屋，人要哭」的說法仍舊是不能輕易從人們的思想中消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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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是從武漢回來以後才聽說老何的事情的。父親復職以後，專門為老何的死到第二生產隊老何一家子原來住的屋子那裡去查看過。老何死後，隊里才想辦法臨時空出原來作學習室的一間房子，把肖老師他們安排到了那裡去住，在學習室外面的走廊里給打了一眼土灶，肖老師幾個人就走廊里弄吃的。那時鄉親們對老何的死非常地驚恐，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一時弄得人心惶惶。父親就是不信那些說法，他要把事情弄個明白。
父親在房前屋后仔細地查看，在房間裡頭也細心地研究著。父親終於在屋子外面的牆根處發現了一個洞，用一根樹枝條子往裡面探進去，發現那洞是很深。父親換了一根鐵絲來探查，一根鐵絲幾乎全進了洞里，還沒有到底。
在老何打死過三條蛇的那間房子里的一個牆旮旯里，也發現了一個小黑洞，用鐵絲探下去，同樣深不見底。父親撿來一把干松毛柴，在屋子外面那個洞口邊點燃了，叫人用一把蒲扇往洞里扇風，把松毛柴燒著時產生的煙子往洞里扇。
父親進到屋子裡去了一會兒，出來后他興奮地叫大家進房間里去看一樣東西。人們進去了，在父親的指點下，大家看到了牆旮旯里的那個小黑洞的洞口冒出了一絲裊裊的青煙！屋子裡的洞跟外面的洞是相通的，父親說。他叫人停止向屋外的洞口裡扇風，並解釋說，這個通了牆裡牆外的洞拐彎磨角起碼有兩三丈深，這一點從外面的洞口扇風到裡面的洞口冒煙的時間上可以大體推算得出來。這個深洞原來很可能是個老鼠洞，後來被蛇佔據了，就成了蛇洞。房間里發現的三條蛇，都是從洞里爬進屋子裡的。
父親說，蛇本性在野外，哪來的什麼邪性？蛇不喜與人類搭界，蛇其實害怕人類。這間房子隊里曾經當過倉房，老鼠從外面打洞進到屋子裡，是為了偷食人們藏起來的糧食。而老鼠本身又可能是蛇的獵物，很可能是一條「白筒蛇」追趕老鼠一直追進了老鼠的洞里，不但把老鼠給獵殺了，還可能連一窩老鼠崽子都給端掉了。蛇也喜歡尋洞穴居，於是就把老鼠洞據為了己有。蛇在洞里安家，在洞里產卵，在洞里孵化小蛇，洞里就有了為數不少的一窩蛇了。居於老鼠洞里的蛇，平時本來多從屋子外面的洞口出入，生活在野外的。偶然中從另一個洞口爬了出來，就進到了房間里。蛇一般不主動攻擊人，誤入屋子裡的蛇基本上是不大活動的。先後被老何打死的兩條蛇很可能是同一窩的幼蛇，後面那條大蛇則可能就是一條老母蛇了。老母蛇是不會輕易進到人住的屋子裡的，它很可能是來尋找失蹤的兩條幼蛇的，這樣就跟老何遭遇了！父親說，當時的情況，如果換上另一個有經驗的人，不但不會出事，還能將那條大蛇抓住了。老何當時如果去喊人幫忙的話，也不會出那樣的大事的。老何沒有經驗，哪能斗得過一條多年的老母蛇，他就不幸跟那條兇猛的「白筒蛇」同歸於盡了，可惜啊！
父親說，這蛇洞里說不定還會有蛇在裡面呢。他說他有個法子可以將洞里的蛇一網打盡！
父親叫人找來了幾個麻袋，先將一個麻袋套在了屋子裡的洞口上，叫人好生守著。然後他就到屋子外面的洞口那裡，叫人抱來了一堆乾柴和濕柴，還叫人貢獻出來一些干辣椒。父親先用鋤頭將洞口擴寬了，在洞口處點燃了一把乾柴，待乾柴燒起來以後，他又往火堆里加進一些濕柴，又將那些干辣椒也扔進了火堆里，一時濃煙滾滾，嗆得人都往後退去。他叫人仍舊用蒲扇使勁地往洞里扇風，將火辣辣的濃煙不斷地扇進洞里去。他吩咐人到時不要忘了添加乾柴和濕柴，並要不停地往洞里扇風。然後父親就回到屋子裡，跟人一起守著屋子裡這邊的洞口。
過不多久，屋子裡這邊的洞口又冒煙了，父親叫把麻袋捂嚴實了。又過了很久，麻袋裡的煙擠滿了，從麻袋的細縫裡冒出來，嗆得守麻袋的人直咳嗽，那人就索性站了起來，用腳踩住麻袋的邊兒。人們焦急地等待著，很久很久不見動靜，有人就有點耐不住性子了，說支書你到時恐怕蛇沒裝著，只裝滿了一麻袋青煙回去呀！麻袋裝煙比竹籃打水強不了多少呀！父親說他也拿不準，不知道洞里是否還藏著蛇在裡面。要是有，蛇到底會爬出洞的，耐心等著吧。
看看時間大約已過去了個把時辰的樣子了，父親叫守麻袋的當心點，如果有蛇，怕是被熏得差不多的了！那個用腳踩著麻袋邊兒，扭過頭去躲著麻袋縫裡冒出來的煙塵的人一聽，哪敢怠慢，急忙蹲下去，雙手緊緊護住了麻袋口。父親也蹲下身來盯著麻袋了，引得大家都一直湊了過去。就在這時，麻袋裡突然射進了什麼東西似地弄得麻袋攢動起來，父親喊快收袋子！護著麻袋口的人就趕緊收住袋口，將麻袋提了起來。父親在一旁迅速地朝洞口又套上另一隻麻袋，剛一套上，就感到有個東西又射進了麻袋裡，父親一把將麻袋收了。旁邊的人沒用喊又趕忙在洞口加上一個麻袋，但是這隻麻袋卻好久沒有動靜。父親說再等等看，護住第三隻麻袋的人就只好一直在那裡守著，守了很久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父親說裡面恐怕沒有東西了，要還有的話，應該都會跑出來了，要麼被熏死在裡面了也有可能。
人們興奮無比地悄悄打開麻袋口一點點，就看見了麻袋裡面的兩條「白筒蛇」，跟老何前些日子裡在房間里用木棒打死的兩條小蛇差不多大小。父親說這幾條蛇一定是一胎的（同一批孵化出來的），老母蛇也被老何打死了，看樣子洞里恐怕再沒有蛇爬出來的了。父親讓人將蛇洞堵死，以絕後患。人們就很快弄來了「三和泥」，先將兩個洞口分別用石塊塞住了，再往裡面灌進去「三和泥」。大家知道等「三和泥」結構並幹了以後，是堅固得跟石頭一樣的，可以完全放心了。即使洞裡面還有蛇沒有被熏出來，也都被活埋進地里了。
父親用事實證明了蛇的野生性，說明蛇的出沒跟人的生活其實是沒有任何關聯的。人們對父親的說法不敢不點頭，但是，「蛇進屋，人要哭」的說法仍舊是不能輕易從人們的思想中消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