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獵手
穿甲獸在一號房間內，圍繞著自己要守護的裝備來回踱步。
他全身的甲片服帖地搭在身上，整齊又堅硬。尖臉的最前端是老鼠一樣的鼻子，那鼻子一動一動，嗅來嗅去。
這是脫戰狀態的穿甲獸，拋開大約兩米長的巨大身體不談，模樣竟還有些可愛。
娜娜站在房間門口翻了翻物品欄，沒有找到什麼有刺鼻氣味的物品，失望地嘆了口氣，然後朝著穿甲獸扔了一枚巨大的水彈。
她原本是想把一些臭烘烘的東西放在水彈里，朝穿甲獸可愛的鼻子扔過去的，好讓嗅覺異常靈敏的穿甲獸吃些苦頭。
水彈砸在穿甲獸堅硬的甲殼上破碎，順著它光滑的身體向下流淌。
穿甲獸全身甲片瞬間像生氣的刺蝟一樣綳直，每一片甲片下面都噴射出細長綿密的氣流，掛在身上的第一滴水滴還沒落地時，它已經飛速移動到門口，朝著娜娜撲了過去。
娜娜知道它的天賦技能是速度，早就預判了它的行動，在它動身前便向後翻轉躲開了。
因為遊戲中有些異獸是有捕捉範圍的，離開這個範圍后他們就會進入脫戰狀態，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所以娜娜不敢閃避太遠，怕脫離穿甲獸的捕捉範圍。
安在不遠處接應娜娜，斯圖爾特則悄悄跟在剛剛從一號房間路過的巡邏守衛身後，防止他們巡邏中出現什麼突髮狀況。
一切都照計劃進行著，穿甲獸被引開后，藏在房門上方的艾麗卡輕盈落地，進入房間拾取了所有裝備，僅僅是這一個房間的裝備，就讓她有種不虛此行的滿足感，這些裝備中不但有最高級的配件，還有不少可以為戰甲提供能源的能量石。
但艾麗卡還未來得及仔細清點裝備，就聽到來自娜娜和斯圖爾特的警告。
娜娜：「隊長小心！穿甲獸回去了。」
斯圖爾特：「巡邏的也朝第一個房間過去了。」
西澤：「看來遊戲系統有異獸可以感知裝備被拾取的設定，艾麗卡，快逃。」
艾麗卡急忙向上一躍，掀開通風管道的蓋子藏了進去。
剛把蓋子合上，穿甲獸和負責巡邏的兩隻異獸就趕來了房間。
這個通風管道雖然比現實中的管道稍微寬敞一些，但穿著戰甲活動也很難不碰到管道壁。鐵甲摩擦通風管道的聲音與衣服不同，稍微靈敏一些的異獸很容易就能聽見。
艾麗卡小心翼翼地待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和隊友溝通求助。
穿甲獸的鼻子在整個房間聞來聞去，血月獸飛在半空中，用聲吶探索著場景中的異常。
艾麗卡暫時因為遊戲設計者也沒想過玩家會鑽通風管道這一點，為自己爭取了一些時間。
——
娜娜、安和斯圖爾特在約定好的安全地點等待艾麗卡帶著裝備回來，但無論是語音詢問還是信息詢問，都得不到回應。他們又暫時不敢輕舉妄動，擔心萬一招來其他房間的異獸就直接被一鍋端了。
娜娜：「隊長肯定有危險，我們得想辦法救她。」
斯圖爾特：「別瞎操心了，他不是還有外援嗎？沒事的。」
娜娜氣憤地在斯圖爾特肩甲上打了一拳，「都這關頭了，還想著內訌呢？」
斯圖爾特不滿地拍拍肩甲，背過身不再理會他們。
突然安驚叫一聲：「你們看！」
「小聲點，再把異獸招來了……」娜娜邊說邊順著安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之前那隻強大到變態的噬月獸正朝著艾麗卡藏匿的房間走去！
無形的恐怖氣息讓讓整個場景都彷彿凝固起來了。
幾秒后，娜娜最先反應過來：「隊長，你聽得到嗎？噬月獸朝你那邊過去了。」
——
艾麗卡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著，她在通風管道中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此刻身體已有些僵硬。
這一次場景任務時長實在太長了，加上心理上的壓力，此刻她感覺一陣疲憊襲來。
疲憊往往導致懈怠，但艾麗卡心中還有一根自姐姐失蹤以來便綳著的弦在始終提醒著她——時間不多了。
西澤：「艾麗卡，我正在努力接入你們的隊內語音，讓其他人進攻一號房間，你趁機離開管道。」
西澤說完，扭頭看向遊戲倉，倉內的艾麗卡稍微動了動手指，西澤知道她已經聽到了。
在艾麗卡被困的房間外不遠處，安、娜娜和斯圖爾特也同樣神經緊繃，他們躲在牆角，注視著噬月獸步伐緩慢，閑庭信步地走向艾麗卡所在的房間。
娜娜感覺自己的心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她忍不住小聲祈禱：「拜託拜託，只是路過，不要進去……」
噬月獸在艾麗卡所在的一號房間外停下腳步，眾人目不轉睛，連呼吸都忘記了。
在眾人最最緊張的時刻，噬月獸突然扭頭朝著娜娜三人這邊望過來，只這一眼，三人立刻汗毛倒豎，耳邊彷彿聽見死神的低吟一般，空氣都好似被凍住了。
許久后，噬月獸才又扭頭，看向了一號房間。
此時此刻，娜娜三人已顧不上艾麗卡，全都沉浸在劫後餘生的空白感中，許久后斯圖爾特才敢咽下一口口水，把心裡鬱結的恐懼感壓了下去。
正在此時，西澤也正好接上了他們的隊內語音。
「你們好，我是艾麗卡的朋友，請你們幫幫她。」西澤語氣從容，簡單直白。
但回應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西澤明白噬月獸給大家帶來的壓迫，幾秒之後，他的語氣沉重了一些，帶著懇求再次說道：「請你們幫幫艾麗卡。」
如果剛才沒有經歷噬月獸的死亡凝視，好不容易接觸到艾麗卡「背後的男人」的三人一定會非常興奮新奇，但此刻，他們沒有精力好奇。
回應西澤的仍是一陣沉默。
——
此時此刻，因噬月獸而恐懼的不只他們。
一號房間內，噬月獸緩緩踱步，好似欣賞房間布局一般，悠哉地四處審視。
原本巡邏的兩隻異獸和穿甲獸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視線始終追隨著它。
艾麗卡雖然看不到房間全貌，但也能感受到這種彆扭的氣氛，她不知道遊戲設定中，噬月獸與其他異獸是什麼關係，不像主僕，更不像上下級。
當噬月獸走到原本放置裝備的地方駐足沉思時，穿甲手突然全身噴射氣流，向門口逃竄而去。
噬月獸伸手，輕易就將沉重的穿甲獸吸到了跟前，兩秒后，穿甲手像之前的天狗獸一樣，皮肉腐化，只剩一副甲骨。
艾麗卡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先前的疲憊感完全被恐懼代替，但再次感受到這種恐懼時，她卻有些已經適應般的興奮，心裡的戰火被點燃，全身的戰鬥細胞全部調動起來，已經準備好在退無可退之時，來一場殊死搏鬥。
噬月獸再次邁動步伐，走到通風管道下方停下，抬頭望著管道口。
雖然隔著實驗室厚厚的銅牆鐵壁，但艾麗卡彷彿可以感受到它炙熱恐怖的目光。
這目光令她突然明白了剛才的疑惑，噬月獸在這個場景中，是以捕獵者的身份出現的，不管是戰甲也好、異獸也好，都是他的獵物！
至於捕殺哪一隻獵物，就全看他的心情了，就好像一個人走在樹林里看見幾隻蟲子，捏死哪一隻放掉哪一隻，也全憑心情。
——
「聽聲音是個帥哥呀。」娜娜眉毛一挑，用故作聲音的語氣打破了尷尬的沉默，「說吧帥哥，你有什麼辦法幫隊長？」
西澤原本是想讓他們去吸引房間內其他異獸的注意力，以幫助艾麗卡順利離開通風管道，但萬萬沒想到噬月獸會出現。
現在他只能改變計劃了。
西澤：「你們去其他房間製造動亂，盡量讓所有異獸都出來，越亂越好。」
娜娜：「沒問題，帥哥的要求我都會滿足~不過你確定這樣可以幫到艾麗卡嗎？」
「嗯，可以試試。」西澤也隱隱感受到了噬月獸在場景中是獵手的身份，有自己的捕獵規則：當其他地方獵物越多的時候，就會放棄捕獵單個獵物。
安鬆了口氣：「我覺得我飄了，我竟然覺得這個任務沒那麼可怕！」
娜娜：「再恐怖的異獸，在噬月獸面前也微不足道了，贏它幾乎不大可能，但是過關靠戰術還是可行的。」
娜娜和安正要行動，就見斯圖爾特像一座山一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娜娜：「斯圖爾特？」
斯圖爾特冷哼一聲：「喂，艾麗卡的朋友，你那麼厲害，怎麼不自己去救呢？」
他還是對之前的戰敗耿耿於懷。
西澤正要解釋，就聽見斯圖爾特一聲慘叫，娜娜堅硬的拳頭已經忍無可忍地砸在了他的頭甲上。
「不要為自己弱找借口了！之前的戰鬥回放你也看過了，只是敗給了場外因素嗎？」氣憤地說完這些，娜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們走。」
安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娜娜離去。
一號房間內，噬月獸抬頭看著通風管道，本來毫無表情藐視無物的臉上，居然良久后露出了發現獵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