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倒霉船漏水

第50章 人倒霉船漏水

張御史這次出行既沒敢乘坐他日常出巡的官船,也沒敢打著他巡按的貞肅大旗。

現今官場上已經形成了風氣,監察御史出巡所臨地方,分守、分巡、兵備各道必要迎接陪同,府、州、縣官得到消息甚至會跨境相迎。

張御史要是擺明旗仗,那動靜就太大了。從杭州到常州這三百多里水路要跨越十多個府縣。如果被沿路地方官府得知自己出巡,那必定會站站迎候,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再說,現在夏稅開徵在即,自己這個儹運御史突然跑去常州,也非常不合道理。綜合以上情況,張與哲哪敢打著大旗,坐著官船北上。

好在駐守江南這麼多年,張御史經常需要私下來往某地,所以另備了一艘沒有標記的樓船。

為了不驚動地方,張御史這次甚至脫了官服換上便服,偷偷從後門督察院後門出去,乘坐馬車趕往碼頭。

私下出行有方便的地方,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張御史的座駕行到北新關的時候被堵住了。

北新鈔關是朝廷設在杭州運河起點徵收關稅的機構。鈔關關署在運河與上塘河夾角處。關署在岸邊設了交稅點,在運河上建了木壩和木閘攔截過往船隻。

不管是官船還是民船,都需要先在關前停船。船主或者貨主要先登岸報備船上所載貨物,並按照所載上繳通關稅。

然後,官府還要官差上船核實。核實完了才會發印票給商戶,發木籌給船主。印票上寫著過關的排號、裝載貨物門類等信息,木籌則標明船隻大小。

木壩上會有當值的船書,挨個唱名喊號。喊到的號的才可以把船開到木閘前,放閘的官差會核對船隻無誤,才會收了木籌開閘放行。

這條大運河歷來是南北動脈,來往的船隻太多,登記、查驗、交稅耗時又長,就算有幾條小河分流,大關兩側依然堵塞了數不盡的船隻。閑時或許個把時辰就能輪到你,忙時能堵你好幾天也是正常的。

張御史往常若是來鈔關,誰敢查驗他的船隻。今日偷偷跑路,他哪裡敢在此亮明身份?要知道北新關乃是交通衝要,他只要一現身,附近府縣立刻就會得到消息了。

排隊排了一個多時辰,發現前面還有一百多號,張御史的耐心被消耗光了。實在沒辦法,張御史只好讓心腹管家去塞了一百兩銀子給鈔關督檢,這才插隊過了水閘。這麼一耽誤,轉眼已經到了下午未正兩刻。

進了運河航道,船夫揚帆起航。五月中旬,正值東南季風之時,樓船吃足風力,破浪北上而去。張御史透過船窗,看著沿岸不停倒退的樹木,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可惜,張御史的好心情沒能持續多久。船舶還沒出餘杭境內,船夫就上來報告說船艙漏水了。

怎麼會這麼倒霉?張御史這些日子積攢的憤懣之氣終於爆發了,不管是青瓷花盆還是紅釉梅瓶,不管是靈璧石還是和田玉,船艙里凡是能夠得著的東西都被張按院砸到了地上。心腹和船夫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就算被東西誤砸中也不敢挪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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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張御史砸累了,他才坐下來喘著氣問船夫道:「船艙怎會漏水的?」

船夫語音發顫道:「有一個隔倉進水了,原因小人不知,要先停船派人下水查看或者把隔倉的水排掉才能找到原因。」

張御史道:「停船?你是說現在要靠岸停船?」要不是還要用到船夫,張御史現在都想把他綁起來拿皮鞭活活抽死。

船夫冒死回道:「一定要先停船,不然不但沒法修補,積水還會越來越多。等積水漫到其他隔倉,到時候整個船都會沉掉的。」

張御史氣道:「那就別跪著了,趕快滾去修吧。」

船夫連滾帶爬下了樓艙。張御史看到還跪在那裡的心腹管家更氣道:「你還在這裡幹嘛?還不滾下去一起幫忙排水?」

管家也連滾帶爬跑下去了。只剩張御史一人坐在艙內生悶氣。

停船靠岸后,船上的人一面排水,一面派人下水找原因。水手在水下摸索良久才發現船底有塊木板一端鬆脫張開了一道裂縫。水手用棉布毛巾堵住裂縫后,排水的速度才快了起來。

張御史這次出行帶的人不多,除了一個貼身服侍的婢女,算上船夫、水手、護衛和心腹管家總共就八個勞力,這些人一直忙到天快黑了才把隔倉的水排個差不多。

張御史下來查看過一次,並詢問船夫修補的辦法。船夫說水下無法操作,最快的修補辦法在船艙內加釘一塊大木板封住裂縫,還需要用皮革桐油灰泥等物進行密封。船上沒有這麼大的木板和皮革,得到餘杭縣城去買。

張御史催促他們趕快去買。船夫只好親自帶著兩個水手去買修船的物品,因為只有他知道什麼樣的東西合用。

餘杭縣城可不像杭州那樣的大都市,好多商家天還沒黑就關門了。船夫找了好久才買齊物品。等他回到船上,大家晚飯都吃過了。御史老爺的護衛們因為白天太累了,都靠在船幫上打盹。

隔倉內的滲水又漲到了膝蓋。船夫和兩個水手顧不上吃飯,先用木桶排完水,再用買來的木板、皮革把縫隙釘上,最後用桐油灰泥把縫隙填好。

等忙完所有一切,三個人都快累癱了。就這樣,他們出艙吃晚飯的時候,護衛們還埋怨被他們釘木板的聲音吵醒了。

船夫還在吃飯,御史老爺就派心腹管家下來詢問能不能連夜起航。

船夫累的連手都抬不起來,哀求管家幫忙規勸一下大老爺。他說:運河上夜間也是船來船往,而且沿河還有不少橋樑,所以夜間行船需要比白天更廢精神更加專註;以他現在的狀態,要是強行連夜行船,很可能不是撞船就是撞橋墩。

管家把船夫的意思回報給張御史,張御史慎重考慮后打消了夜裡趕路的打算。他倒不是體諒船夫,而是因為朝廷有規矩,監察御史出巡必須帶著一同辦差的典吏、承差,否則就會會受重處。

張與哲這次出來哪敢帶著屬下官吏?若是夜間撞了船,被人發現自己違規私自出巡,回頭那真是百口莫辯。

張御史覺得自己最近倒霉透了。猶如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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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弓之鳥,今晚他已經不敢冒險趕夜路了。

最近諸事不順,張御史連讓婢女侍寢的心情都沒有。夜色已深,他便讓婢女伺候洗臉洗腳后就獨自在樓船頂層睡下了。

因為大家白天太累了,這個晚上整船人睡得都很香。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從美夢中醒來后,等待他們的卻是噩夢,因為御史老爺失蹤了!

早上,管家和婢女等到辰時也沒得到老爺的召喚。管家就大著膽子令婢女去敲房門。然而房門根本沒關,老爺也沒在房裡。兩人喊上護衛把船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他們的老爺。

這次隨行的管家名叫張安儀,他是張御史家的家生子,從小陪著張御史一起長大,所以張御史做很多事情不會避開他。

張御史雖然沒有跟張安儀解釋過這次出行的目的,但是張安儀知道歷來主人私下出行必有大事,並且無法亮明身份。

這種情況下,張御史不可能偷偷摸摸自己一個人跑出去。再說了,御史老爺平日出行不是轎子就是車馬,這荒郊野外的他一個人能去哪裡?

張安儀又喊了船夫水手一起下船去找,等附近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張御史的影子。附近田裡有些耕作的農夫,也被挨個問了個遍。有農夫說自己卯時就來了,根本沒看見有人從船上下來。

滿船人急得六神無主,卻又毫無辦法。船夫劉永跟張安儀說:「大管家,要不我們去報官吧。」

張安儀阻止道:「不能報官。」要是能報官,老爺何必象做賊一樣偷偷跑出來了。

劉永道:「那可怎麼辦?我們就在這裡乾等著?」

張安儀也急得牙疼,說道:「再等等,先等等看再說吧。」

劉永道:「光等也不是事啊,萬一老爺出了啥事,我們都要跟著倒霉的。」

張安儀氣得罵道:「閉上你的臭嘴,老爺能出啥事。」

劉永小聲道:「萬一,我不是說萬一么。」說完這句,船夫突然拍大腿喊了聲「哎呀」!

張安儀道:「你這一驚一乍的要做什麼?」

劉永道:「你說老爺會不會掉水裡去了?」

張安儀道:「老爺昨晚好好的在船樓上睡覺,怎麼會掉水裡?再說老爺掉水難道沒有動靜么,老爺自己不會呼救么?」

劉永弱弱道:「昨天那麼累,我反正是睡得像死豬。你昨晚睡的咋樣,中間起來過么?」

張安儀身為御史巡按的心腹,好久沒幹過體力活了。昨天那一隔倉水,差點把他腰都累斷了。昨晚他睡得可香了,半夜起床是不存在的。

張安儀望向幾個護衛,護衛們在他的眼神下底下羞愧的頭顱。巡按老爺的護衛其實就是擺設。誰敢來騷擾巡按老爺啊?就算老爺想欺負別人,說句話就有人辦了。還輪得到護衛出手?

這些年跟在老爺後面四處遊山玩水,所到之處都是好吃好喝伺候著。護衛們那一身功夫早就丟了。所以,他們昨天的勞累程度並不遜於管家,那他們睡得和管家一樣香也就合情合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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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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