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顧府里的故人

第8章 顧府里的故人

今天下著小雨,總店裡也沒啥事務,顧老爺偷閑回家休息一天,順便看望陸挽。顧老爺本身是個雷厲風行之人,看望過後當即喚來大管家,讓他乘車去紹興府一趟,替陸挽辦理入學捐貲之事。吩咐完之後,自己又親自前往杭州府衙拜訪陳知府。

顧老爺和陳知府交情還不錯。對於顧老爺的請求,陳知府一口應承下來。不過陳知府不知陸挽才學品性如何,需要面見一次方能確定如何安排陸挽。鑒於陸挽的傷勢,暫時也無法入職辦差,所以顧老爺便暫將此事放在一邊。

這一放,陸挽只能繼續在顧府過米蟲生活。陸挽自己非常著急,但是著急也沒用。下午江神醫過來探視,把陸挽好一番訓斥,說他不懂得珍惜身體,完全康復的時間又要推遲了。

米蟲的生活太無聊了,陸挽送走江神醫后拜託樓下的僕人去給自己找點書來看看,如果有朝廷最近的邸報更好。

僕人剛走沒多久,樓梯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片刻后,從門外進來一個俏麗的小丫鬟。

小丫鬟年約十四五歲,手裡捧著一套長衫,明艷如星辰般的雙眸看見陸挽后露出驚訝的神色,整個人定在那裡。

「你是?」陸挽也覺得這個小丫鬟很眼熟。

「我二丫啊。」小丫頭很激動,旋即失望道:「你不記得我了?」

「哦!」陸挽恍然記起這個小丫頭是村尾董家的二女兒,難怪他那麼眼熟。

大概五六年前,董家大兒子得了重病,夫妻倆帶著大兒子外出看病。中途,董家婆娘回村帶走了小女兒。後來董氏夫妻只帶著病癒的兒子回村,小女兒便在也沒見過。村中傳言夫妻倆為了救兒子賣掉了小女兒,看來傳言是真的。

「記得,記得!」陸挽習慣性伸出手去摸二丫的腦袋。

以前,村裡的孩子中只有這個小丫頭對自己最友善。

以前,這個小丫頭經常央求自己陪她一起玩,如果自己不答應,小丫頭就用臟乎乎的小手拽住自己搖來晃去,直到自己答應為止。而自己答應后,總是會摸一摸小丫頭的腦袋來抒發自己的無可奈何。

聽見陸挽說記得的時候,小丫頭很開心。當陸挽的手撫摸她的秀髮后,又突然有無數的委屈湧上心頭,小丫頭哇的一聲哭出來道:「陸大哥,我爹娘把我賣了,他們不要我了。」

當年小小年紀便被父母發賣為奴,這些年小丫頭受了多少委屈,陸挽猜不到,但他能聽出哭聲中壓抑的辛酸。陸挽忍不住輕輕抱住小丫頭道:「別難過。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不,我不回去。」小丫頭掙脫陸挽道:「五年零九個月了,他們一次都沒來看過我。他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了。再說小姐待我很好。」

說到小姐,小丫頭這才記起大小姐還在下面的等著呢。她趕忙擦乾眼淚提起長衫,準備替陸挽穿上。

「別啊,我自己會穿。」陸挽不習慣別人幫他穿衣。

「別動,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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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面等著呢!」小丫頭拽起陸挽的胳膊就把衣服往裡面套。

「什麼小姐?」陸挽不敢掙扎,小丫頭力氣還不小。

「顧家大小姐啊。小姐說你救了他弟弟,要過來感謝你。陸大哥,我才知道原來是你救了大少爺。聽說當時很兇險,你傷的重不重?。。。。」小丫頭一邊替陸挽穿衣,一邊嘰嘰喳喳。

「不兇險,不重。」

「難怪村子裡面都喊你爛木頭,什麼事都不跟別人說。」

「二丫,顧家對你真的很好么?」

「真的很好!我現在只需要服侍小姐一個人,小姐人很好的,從來沒打罵過我,她還教我讀書識字,還給我起了名字。對了,我現在叫董嘒。好不好聽?」

「賢惠的惠么?」

「不,口子旁加個彗星的嘒。」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嘒,形容星星的明亮,應該是指小丫頭雙眸明亮如星。

菀彼柳斯,鳴蜩嘒嘒。嘒,形容蟬聲頻繁。應該是指小丫頭平時嘰嘰喳喳性格活潑。

一個嘒字描述出小丫頭兩種特質,這名字起得既文雅又貼切。尚未見面,陸挽已經感受到了顧家大小姐的才氣。

很快陸挽就見到了顧小姐本人。一身湖綠長裙,面如芙蕖粉嫩,眉目宛如畫中西子,體態勝似月里嬋娟。容貌姿色絲毫不遜於陸挽數日之前見到的紅衣女孩。見到這個女孩,便見到了江南的靈秀。

顧小姐盈盈一禮道:「陸兄有禮!」

陸挽趕忙還禮。

顧小姐:「陸兄大恩,顧琰未曾即時道謝,還請陸兄見諒!」

陸挽:「舉手之勞,不敢當。」

顧小姐:「陸兄太謙遜了。家父說,那兩個強盜是流匪親衛營的精銳,南直浙江兩省被綁去了五位大戶嫡系子弟,除了舍弟這次,他們從未失手。因為此事,南直還犧牲了一位千總。」

陸挽摸了摸腦袋,憨厚的笑問道:「真的么?」事情過程太短,這幾天睡得糊裡糊塗,他自己已經忘記了當時有多兇險。

顧琰為之氣結,這就是父親大人背地裡讚不絕口的無雙少年么?父親大人所說的智勇雙全在哪呢?再細細觀察,顧琰也沒發現陸挽的特別之處,哪怕換了一身長衫,怎麼看都還是個農家少年啊。

顧小姐問道:「不知陸兄於經學可有何心得?」

陸挽知道顧小姐想問什麼,不好意思低下頭道:「沒學過。」

不治經學,如何科舉?不入科場,如何上進?顧大小姐心想文的看來不成了,繼續問道:「陸兄能力敵兩個悍匪親衛,武藝一定不凡,不知師從何門?」

陸挽更不好意思了:「我不會什麼武藝的。家師只丟給了我一本軍中兵械圖譜,讓我強身健體練著玩的。」

顧琰追問到:「不知令師是哪位高人?」

陸挽很誠實的回答道:「我師父叫衛余,是個秀才。」

十二年前,吳梅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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縊,衛余裝瘋,官方刻意壓制二人事迹的傳播。顧琰這種養於深閨的大家閨秀怎會記得衛余是誰。

江浙的秀才多如牛毛。一個秀才不好好教學生四書五經也就罷了,還丟本圖譜讓弟子瞎練。顧琰心裡猜測衛老夫子就是一個騙吃騙喝騙學費的落魄秀才。這樣的師父,還能教出什麼出色的弟子么?

剛來不久,顧小姐也不便立刻就走,繼續問道:「陸公子可通詩詞歌賦?」

陸挽很誠實回道:「不通。」詩詞歌賦需要大量的典籍辭彙積累,再加上高超的語言構造技巧方能稱之為通,陸挽確實不通。

顧小姐再問道:「那琴棋書畫呢?」

陸挽羞赧道:「基本不懂。」陸挽之所以用上「基本」這個詞,是因為他偶爾也會陪夫子下棋娛樂。以陸挽的水平,夫子讓他十八子才能勉強互有勝負。夫子只有實在悶得發慌了才會找陸挽下棋。至於琴、書、畫三途,陸挽真的是一竅不通了。

完蛋了!顧琰是徹底找不到話題了,她發現自己和陸挽毫無共同語言。母親大人還交代她要和這個少年多多接觸。這怎麼接觸?

相坐無言,陸挽也覺得很尷尬。對面這個女孩太完美了,完美得讓他喪失了思考能力,迷糊了半天才開口道:「我每天都會聽見琴聲,不知道是不是顧小姐所彈?」

「箏!是箏!不是琴。」顧大小姐糾正道。琴聲古澀費神,不如箏聲清澈安神,真是白費她天天以箏聲照顧陸挽靜養。

「有什麼區別么?」陸挽誠心請教道。

「。。。。。。」顧大小姐滿頭黑線,要不是從小恪守《女訓》教導,她就要暴走了。為了保持淑女風度不被打破,顧小姐緩緩站起身來,道:「陸公子有傷在身,顧琰不便久做打擾,先告辭了!」

顧大小姐很有風度的帶著貼身丫鬟一起走了。陸挽知道自己的應對稀爛。顧家的用心,陸挽也能猜到幾分。這麼完美的女孩,要說陸挽不動心,那是假的。但是兩人坐到一起,陸挽便感覺自己完全配不上人家啊。

配不上顧家大小姐,陸挽都沒受到什麼打擊。受打擊的是,陸輓聯想到曾經見過那個紅衣少女,那個少女不遜色於顧家大小姐。自己配不上顧家大小姐,難道就能配得上那個少女么?那自己這次出來還有什麼意義?

還是說自己要抽出時間來學習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可夫子說過,他這輩子錯就錯在把太多精力花費在這些無用之術上面。陸挽相信夫子,陸挽更知道自己天賦差夫子不可計數。夫子已經說了那條路是錯的,陸挽更不可能去走。

那自己該怎麼辦呢?陸挽記得自己曾問過衛夫子,人為什麼活著?夫子回答他:等哪一天入了紅塵,你自己慢慢去體會。那自己現在算是入了紅塵么?要怎麼體會呢?陸挽很苦惱,他發現自己越想越多,越想越跑偏。

陸挽有很多困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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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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