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奇人故赴鴻門宴

第十七章 奇人故赴鴻門宴

李瞻插話道:「唐朝宦官都是掌大權的,比明朝的都厲害的多,你既已身殘,為啥放著捷徑不走?」

老頭爭辯道:「是大明!」

李瞻下意識的糾正道:「哦,對,是大明!」糾正之後還不忘白眼老頭,有那麼自豪嗎?孤僻老頭,松鼠老頭。

只聽得「收碗筷了。。。」李瞻看著老頭扶著柱子艱難起身,佝僂著身子把碗筷子放到了牢門口,又慢吞吞的回到葦草上費勁半天坐了下去,李瞻也放了過去,回身坐了回去。

老頭臉上的褶子瞬間扭作一團,接茬道:「還是年輕好呀,咱接著說,我前世不得已,家裡窮呀,只得去干伺候人的活,殘身是無奈之舉。我那時最大的夢想就是考取功名,縱觀三皇五帝至今,但凡想要做大事,出身往往決定了你的一生,這個世間只有窮人和富人,不想做窮人,只有一種選擇就是做富人,但歷朝歷代只有當官才是名利雙收,在大明我是下人,因此到唐朝之後,我要當官,考取功名,縱死無悔!」

李瞻出神兒的盯著老頭,此時突然明白了,人缺什麼補什麼,本來先天條件和現世條件挺穩合的,當宦官最有前途,非得悖逆大勢,可反過來也挺理解老頭的,凡人入世,要的不就是個「尊嚴」二字?尤其是「男人」,要的不就是一份體面,世道艱難,人常說挨了一刀的人,心理扭曲,容易走向極端。

老頭無力靠向牢獄的柱子,望著漆黑的過道,久久不回頭,李瞻只聽得嗚咽之聲,雖然看不到老頭的正臉兒,可也能想象此時肯定是老淚縱橫。

李瞻歉意安慰道:「老人家,不好意思,勾起你的傷心往事!」

老頭沒有回頭面對李瞻,只是揮了揮手,順手擦拭了臉上的老淚,稍作平復道:「沒事,只是此生一路以來頗坎坷,往事不能回首,我就帶著這三本書到長安,我把書中都倒背如流,千古華夏,能超越劉伯溫他老人家的還無幾人,蒼天不負,終於在文宗太和三年高中了進士,由於在大明的時候練就了一套察言觀色本事,所以頗得當時的恩相牛增孺的賞識,由於我深諳兵事,恩相特意簡拔我到兵部任員外郎,安史之亂后,唐人無不以做節度使為榮,所以就出來一個新名詞,建節,掌一方軍政,我熟諳《劉基兵法概要》,所以更容易建節,正瞌睡就來了枕頭,當時吐蕃邊境一守將圖謀降唐,我主動請纓去接受投降,一者為我從政路上多一份功績,且當時唐與吐蕃常有爭端,如果平蕃有功,更容易建節,只可惜恩相牛增孺認為先前和吐蕃早有立約,不想違背,恩相就是書生氣太重,居然把吐蕃守將主動送還吐蕃,以祈求雙方和平,後來吐蕃毀約開戰,一時輿論凶凶,文宗為平息眾怒,只好罷相,本來我是他一力簡拔,他涼了,我也跟著涼。只好在員外郎的位置上趴著。」

李瞻入迷的聽著,插話道:「牛李黨爭持續40多年,直至唐朝滅亡,期間牛增孺多次復出,你還是有機會的呀?何至淪落至此呀!」

老頭嘆息一聲接茬道:「不久后,唐文宗誓不當傀儡,當時隴西李訓一時之間權傾朝野,入朝即為同平章政事,也就是宰相,頗得文宗賞識,更重要的是與大唐李氏皇帝同出一脈,我看到了機會,於是我拉關係,投靠了李訓,本以為可以做出一番功業,去建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除大宦官仇士良之時,無奈泄密,大太監仇士良調動神策軍血腥屠殺,以導致相關官員慘遭屠戮,封門絕戶,我只得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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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跑到了朔方節度使的地盤,由於邊境爭端不斷,尋思著還可以一展抱負,可庸碌多年,凡事蹉跎,一事無成,人已漸老,力所不能及,到了宋州飢腸轆轆,就搶東西吃,於是就來到這裡,畢竟還有飯吃,上次聽說朱溫打下宋州,本來想去輔佐,可沒等幾天就敗了,人總得吃飯,只好賴在牢里,等死吧!」

李瞻在聽完老頭的一生,只應了一個詞「一聲嘆息!」人活成一聲嘆息,多悲涼呀!

老頭良久后對李瞻道:「小夥子,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我剛穿越時候樣子,為政之道,切記順勢而為,我背了三本書,可一事無成,我苦思冥想失敗原因,其實不管怎麼混,任何時候你都要牢牢攥著刀把子,尤其是亂世,有了軍權你就有說話的權利,文官沒啥當頭,萬事須狠,尤其是身在官場!」

李瞻聽著老頭的經驗之談,不覺有點凄涼,可反過來看,又何嘗不是唐末天下的痛點。也曾想帝力於我何有哉!可轉了一圈還是不得不捲入洪流,如想不被被捲走,只得製造洪流。

老人說完之後一動不動,李瞻叫了幾聲不作答,以為老頭肯定是睡著了。

盛夏暗夜,異常悶熱,沒有一絲風,李瞻久久透不過氣來,躺在葦草上想著老頭的話,久久無法入睡,不知啥時候困的實在頂不住了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彷彿聽得隔壁牢獄有動靜,李瞻猛的睜開眼睛看到老人安靜的躺在葦草上,兩個獄卒抬著老頭的屍體走了出去,李瞻慌忙的撲到門前,對獄卒喊道:「老頭怎麼了?」

兩個獄卒卻沒有回答,只是抬著老頭屍體慢慢消失在視線,李瞻皺著眉頭,心中不免一絲悲涼,下意識癱坐在了地上,呆坐了良久,老人是帶著憂傷走的,帶著鬱郁不得志的心情走的,穿越后雖然見慣了生死,可不免還是有點傷感,想到此拖著負著鐵鐐的手,從葦草下拿出老人給的三本書,撫摸著藍色封皮,不禁有想哭的感覺,於是起身跪在老頭所在牢房方向,恭敬磕了三個頭,大喊道:「老人家,一路走好!」最後一個「好」字在牢獄中久久盤旋,揮之不去。

轉眼李瞻已經坐了三天牢獄了,監牢暗無天日,虱蟲橫行,可就在這三天牢獄內的犯人漸漸又多了起來,每晚總有哀怨之聲,還好有老頭留下來的書籍,閑來無事仔細閱讀,倒也頗有心得,另外每天總有一隻燒雞。

此刻牢獄的過道傳來重重的腳步聲,李瞻下意識的把書籍塞到了包袱之內,隨著門鎖一響,牢門被打開,進來兩個肅穆端莊的牙兵,一個肥頭大耳,一個膀粗腰圓,來到形同乞丐的李瞻面前,架起坐在地上的李瞻,把負在腳上和手上的鐵鐐取掉,李瞻順勢活動了一下手腳,其中一個膀粗腰圓的牙兵開口道:「跟我們走!」

李瞻沒有反抗,只是臨走時順便把包袱帶上,裡面有書和刀,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出了監牢,來到州衙偏院一處房間,膀粗腰圓的士兵,怒目道:「進去,沐浴!」李瞻並未多話,按照牙兵的吩咐照做。

提著包袱進去后,早有一左一右兩個小僕等候,李瞻脫掉袍子,進到早已備好水的木桶后,洗掉疲憊,洗掉霉運。

頃刻后,把早已備好的袍子穿在身上,兩個小僕一邊忙著收拾,一邊白眼李瞻,門口的兩個牙兵也比較恨他,足足換了三大桶的水才洗乾淨,把哥們幾個折騰的不輕,李瞻也頗感歉意,可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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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瞻出了門,挎上包袱,肥頭大耳的士兵白了李瞻一眼,咬著牙道:「王鐸節度使在等你!」

一切不出意料,李瞻並未驚訝,脫口道:「該來的始終會來,麻煩二位帶路!」

兩個牙兵在前,李瞻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胖粗腰圓的士兵兩眼直了,驚訝道:「小子,是個人物!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李瞻並未理會,只是冷冷道:「意料之中之事!」

三人路過州衙大堂,已經是一片焦土,這是李瞻的得意之作,為此差點被砍頭,不一會來到州衙東邊的大堂,這裡是文官們處理案牘的地方,看樣子被臨時徵用於處理州事,隨著二位牙兵打開房門,恭敬伸出右手請了進去,李瞻環視二人,皆喜笑顏開,不免感慨,真是官場現形記。

李瞻並未多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子酒菜,李瞻進去二話沒說,把包袱隨手放在凳子上,胡吃海喝了起來,毫不客氣。

二位牙兵在門外左右兩側站立,在看到李瞻無所畏懼行為後,不免為其擔心。

未曾留意還有二人在房間,其實是早已等候多時的王鐸節度使和拿著「鴨」毛扇的師爺。

其中拿著「鴨」毛扇的師爺怒目而視李瞻的吃相,對王鐸道:「恩相,此人如鄉野匹夫,甚是無禮!」

節度使王鐸倒是捋著鬍鬚微微一笑,揮了揮手示意制止師爺。

李瞻依舊沒心沒肺海吃,聽到師爺的說話后,愣了三秒,又伏案大口吃喝。

王鐸捋著鬍鬚走上前來與李瞻對面而坐,抄起酒壺給李瞻倒了一盅酒,李瞻倒也不客氣,順手端起酒盅一飲而盡,放下酒盅后,看到王鐸對面的清蒸魚還不錯,開口道:「麻煩,幫我端近一點。」

王鐸依然微笑的搖了搖頭,把盤子端到李瞻面前。

一旁的師爺再也按捺不住,用「鴨」毛扇指著李瞻怒不可遏道:「李瞻,你別太猖狂,坐在你面前的是位同平章政事,宋州節度使王鐸王大人!」

李瞻此時嘴上流油,依然平靜的吃著,於是拿著筷子拱手並淡淡的回道:「失敬!失敬!」說完後繼續撕了一根雞腿咀嚼了起來,很是雲淡風輕。

一旁的師爺見李瞻如此做派,更是失控了,用「鴨」毛扇指著李瞻大吼道:「小子,你太目中無人了,你棉花套呀!沒里沒面的!來人把他送回大牢!」

門外兩位牙兵沖了進來,站在李瞻身後。現場極度尷尬,尤其是李瞻身後的兩位牙兵。

本以為李瞻會就此服軟,可一向待人和氣的李瞻見師爺如此狐假虎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咬著雞腿,順手搶過「鴨」毛扇,拽了一把毛撇在地上,怒目而視師爺,把雞腿一吐,義正嚴詞道:「貴方乃堂堂朝廷命官,熟知典章禮儀,豈不知家有百口,主事一人,王鐸節度使大人未曾開口,你不過一刑名師爺耳,誰給你的膽子,敢凌駕於主人之上!」

旁邊的師爺依然憤憤不平,卻也像老鼠鑽進風箱,只是結巴道:「你。。。我。。。」被懟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好對著王鐸低頭致歉。

一旁的節度使王鐸依然微笑著注視著李瞻,揮手示意兩位牙兵退出去,而後又提起酒壺給李瞻斟酒,李瞻在罵完后,接著胡吃海喝,淡定從容面對幾日之前的老對手宋州節度使王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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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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