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翠外婆

小翠老家在青城山腳，當年祖上逃荒去的中原。後來這邊發展好了，慢慢都葉落歸根回來了一部分。

林易也是許久沒入川了，到處的變化恍如隔世。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空氣中瀰漫的都是火鍋味。

北方少見的落地榕，在這也是吃著油潑辣子瘋長。

只記得在青城山南邊筆架溝的一個趙家村，小翠全名就叫趙小翠，很有鄉土氣的名，林易覺得很不錯。

只是前兩年打過一次電話，好像號碼變了，再也打不通了，要不也不會這麼沒頭沒腦的摸過來。

林易打個車，趙家村是找到了，可問了幾個路人都沒打聽到小翠家在哪。

村子不大，一條新修的馬路穿村而過。林易邊走邊張望，看到年齡跟小翠相仿的就多嘴問兩句。

路的盡頭，這會兩邊圍滿了人，修路的工程機械停在路基邊上，估計是常見的修路糾紛了。

看來半個村子人都在這了，還沒走到近前，一眼就看見站在一戶農家院前的小翠了。幾年沒見，憔悴了許多。

嘰嘰呱呱說著當地方言，不知在爭辯什麼。小翠身邊的男人估計是他丈夫了，一急之下轉身進屋抱出個煤氣罐。

兩邊的女兒死命拽著父親別干傻事。

林易稍一打聽，旁邊的大媽事無巨細給他娓娓道來。也不知道添油加醋了沒有，總之知道了個大概。

村裡修路要在小翠家門口拐個彎，剛好得佔了她家宅基地。

而她家宅基地上只有小翠一個人的戶口，丈夫又是外地的，村裡按規定只補償一個人的。

就是只給在村裡別的地方批40平方的新宅基地，再補償點錢，弄了半天要蓋起來一座一樣的老宅還得往裡貼不少錢。

小翠丈夫是個直性子，哪見這種世道，跟村幹部談不攏，逼急了就抱著煤氣罐要同歸於盡。

林易心說，煤氣罐點著也不會炸啊，就算真炸了，這不更合某些人的意嘛。

眼看著旁邊施工隊的還在火上澆油，小翠丈夫被架著點也不是不點又咽不下這口氣。

村幹部模樣的一邊說著政策安撫著，一邊示意邊上幾個年輕人準備上去給人按住奪了煤氣罐。

小翠丈夫也是個愣頭青，一看架勢對己方不利，伸手就擰開了氣罐閥門，呲呲跑氣聲隔老遠都能聽見，旁邊圍觀的下意識捂著鼻子躲遠了些。

身邊人往回一退，就把林易光禿禿擺了出來。

拎著個奇怪箱子，一副打扮一看就是個外地來旅遊的大學生，還是個穿舊式長袍的漢服達人。

一看人群逼退了，小翠丈夫擰上了閥門，等著他們下一波「進攻」。無意識的虛張著雙臂如母雞般護著身後的家人。

誰知身邊的小翠一激靈，被煤氣嗆得咳嗽著推開丈夫的胳膊，不知所措的抬著雙手一步一步往前面一個小夥子走去。

還沒等家人反應過來，小翠已經雙腿一軟不知是跪倒還是癱倒在林易面前。

林易搭了把手，扶了起來。

「掌，掌柜。。您怎麼來了。。」

「唉，何必呢，他們要拆就讓他們拆了得了。。」

「是，是。。我老糊塗了，跟了掌柜大半輩子還是這麼沒用。。」

周圍一圈都看著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年輕人，似乎還跟這70多的老太婆相識。

「媽，這孩子是誰啊，是來幫我們的嗎？」小翠女兒走了過來，一起攙扶著。

「不，不許亂說。。掌，掌柜，您快去我家裡坐坐。。」說著便示意家人把門讓開，引著林易進屋。

「趙阿姨，你看你們這字啥時候簽嘛，具體條件村裡還可以慢慢商量研究嘛。」旁邊村幹部看事情似乎出現轉機，趕緊上前撂話。

「明天我簽字，你們帶人來拆。具體條件隨你們看著辦。」小翠急著打發外面人，也不跟老伴商量，隨意就給了答覆。

圍觀的人一看主角一家已經進到屋內關上了大門，好戲散場，人陸陸續續也就散了。

院外人群散去，屋內卻氣氛詭異。

「掌柜，您看，這是我兩個閨女。當初七八歲時您見過一面。您還說她倆面相都是長命百歲之人。」

「你倆快過來給掌柜問個好，要不是當年掌柜的收留，我早餓死在逃荒路上了，也就不會有你倆了。」小翠想起舊社會的往事就歷歷在目。

「完了，咱媽肯定被洗腦了，這四眼仔八成是拆遷的派來的吧。。他一來咱媽就同意拆了。」兩閨女異口同聲的想著。

「小翠啊。。」林易剛一開口，旁邊幾人刷的瞪圓了眼珠子。。這也太沒禮貌了吧，20出頭年輕人這樣吆喝70多的老太太。。

「我是這兩天剛好沒什麼事，想起你這時間也差不多了，所以跑來給你續一次。只是人各有命，這恐怕是最後一次了。」林易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

老太太一聽，眼圈一紅又撲通跪下了，也不怕這老骨頭的膝蓋磕碎了。

林易順勢搭住老太太左手，手指往掌心一按，原本消失殆盡的生命線紅光一閃。

「掌柜，這些年，您要找的人有線索了嗎？」

「應該快了，不急，總能找到。。」

院子鐵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小翠老太太的兩個女婿和一男一女倆十八九歲孩子聞風趕來。

林易看那小女孩身形單薄，臉色蒼白，嘴唇呈粉色，明顯缺乏血氣和生氣。近些年來除了病入膏肓之人，還是第一次從個年輕人身上看到如此脆弱的生機。

就像海上扁舟中船頭的蠟燭，隨時會被狂風和海浪熄滅。

家裡眾人看著老太太，老太太也不解釋，只說老宅拆了就拆了，只要老兩口有個地方住，大小無所謂了，人生不過百年，計較太多無用。

眾人正納悶老太太奇怪的轉變，就見林易起身提起了隨身的藥箱，準備就此離去。

老太太看著林易背影，嘴唇欲張未張，躊躇著是否上前。

林易走至門口，忽的轉身問道：「這小姑娘叫什麼，今年幾歲了？」

「我表妹叫林琳，今年19歲。。我叫張益達，今年20。。」旁邊的大男孩搶答道。

「呵，還是本家，只可惜這小姑娘的身子太弱，天生童子命，易夭折，不易化解。」

老太太一聽，僅有的希望落空，差點又癱軟在地。

「不過，如果能跟我走，不說福壽千年，起碼能保她百年無虞。。」高人說話就喜歡賣關子。

女孩父母都還沒聽懂林易在說什麼，小翠老太太已經蹬蹬蹬過來拉著林琳的手就要一起給林易磕個頭。

啥意思？外婆要把體弱多病的表妹送給這從沒見過的小白臉當媳婦？旁邊長得人高馬大的表哥張益達第一個就不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