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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母親打兜里掏出一個紅紙包來遞給奶奶,說是用錢壓歲的,希望她能安康長壽。奶奶也會從兜里摸索出兩角錢來塞給我,這時母親會猛然喝我一聲:「你快些去隔壁你四叔家等俺!」

我便一個激靈轉身就向院子的大門口奔去,回頭望見奶奶纏著六寸金蓮的小腳顫巍巍追了幾步,就被母親阻住了。身後還傳來她迭聲的埋怨:「你看,你看看,俺這可是給海子買糖吃的,是俺們做老的一片心意,三媳婦你咋還硬是攔著呢?」……

那陣子我早已跑進四叔家的院子,四叔與五叔的屋子緊挨著,只有一牆之隔。當時心裡為母親阻攔奶奶的行為有些懊惱,又怪奶奶沒有一雙正常人的大腳,那樣的話不就跑的更快一些嗎?

在這些親戚當中,二伯家是離我們最近的,出了院門順著側面的街道拐個彎就到了。新年當中除了奶奶叔叔那裡,二伯家自是必去的。因大伯父舉家遷至遠方的城裡,二伯在村子里就順理成章排了長位。每逢這新年裡二伯家的廳堂都要擺設祭桌,供奉著一副巨大的畫帙。那幅畫上有屋子大院,還有好多的小人,正中間端坐著一對男女,卻是大於旁人的,人物的穿著裝扮都是古舊的。

我來二伯家拜年須要先為這幅畫磕頭上香的,香是由二伯母點燃才交給我,上完香二伯母又會鄭重的說一句:「不可偷吃供桌上的東西,要不老祖宗會罰你肚子疼。」我聽到后便笑著跑開,全然不顧這一回事。

從我懂事起,就知道這些個「祖宗」只可讓本家的男子祭拜,女子是根本不沾邊的。那時候二伯母就交待過如上的話,我曾用手指著那幅畫問:「這掛畫上的人都是些什麼人啊?」

二伯母立即伸掌拍打我的手,嚴肅的警告我:「小孩子不可以伸手亂指老祖宗的,這可是大不敬!小心老祖宗生氣罰你手疼。」

我心裡頓時惶恐不安,生怕這些個祖先當真發起怒來使我的手驟然疼痛。可過了好一會兒手卻並未出現任何異狀,就忍不住問:「二伯母,俺的手咋沒有疼呢?」

二伯母笑著回道:「幸好俺剛才已經替祖先懲罰過你了,你的手自然就不會再疼啦。」

我將信將疑的甩甩手走開了,從此便對這些「祖宗」們懷著敬畏之心。但那供桌上擺放的各色菜蔬瓜果實在是誘引著我,這都是我平日里不常見過的。可想而知對於一個嘴饞的孩子來說,那種誘惑力是有多麼的巨大!最後,趁著沒人發現我還是偷吃了一個蘋果。吃完后心中不禁后怕起來,想著這下可犯了大不敬的罪,老祖宗們定會懲罰我肚子疼啦。如此提心弔膽的過了一天,挨到晚上睡覺前都不見肚子有半點折騰,終是放心下來。從那以後,便知道二伯母的話都是拿來哄騙小孩子的,要不然就是她自己對祖先們的敬畏之心較之我們更加深厚一些吧。

我的二姐雖說與我相差無幾,可她卻是個「獨行主義者」,不管走的哪裡都要提防著我,生怕我跟在她屁股後頭。有時出門去玩,見我問起:「你要上哪兒去?」

「去茅廁。」她會這麼丟下一聲,人瞬間就不見了。

有時我實在氣不過,便想著偷偷跟著她。那次她見我又是問起,仍然同往常那般的應付我,卻並不知道我正留著心。不過,她也是私下加強了戒備。就見她出屋之後,先是裝模作樣的慢慢向院子大門側的茅房踱去,一邊走一邊扭頭迅疾的掃視一眼身後。待她沒有發覺任何異常的情況,這時便踅身一閃消失在兩扇微掩的黑漆板門外。

而我早已暗中偷窺著她所有的舉動蓄勢待發,在她消失的一剎那,迅捷的跳下炕來穿好鞋子如箭一般竄了出去。把正坐在炕上納鞋繡花的母親和大姐同時驚嚇一跳,大姐便嚷:「娘你瞧,海子他瘋了!」

母親隨後恨聲罵著:「這小癟犢子當真是瘋啦!」

在她們的一片怨責聲中,我早已飛身縱出院門,遠遠的瞅見二姐身穿那件花棉襖正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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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難忘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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