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4 驅屍

山姆死了，所有的佃農也死了。

月色皎潔，雲白霧繞，嘎嘎兒村最豪華的宅邸外，沈昱的身後卻跟著一群腳步虛浮的人，踉踉蹌蹌，搖頭晃腦。

「差不多就到這吧。」沈昱撓撓頭，這也是他第一次在活人身上使用鬼差的「趕屍」技能，沒想到如此順利就能召回一縷殘魂控制了他們的肉體。

看著眼前活屍們蠢笨的樣子，沈昱有些後悔，當初在豐都修行鬼差技能的時候，真應該聽了老鬼頭的話學一套趕屍用的主被動連鎖技能。

現在只會一招驅屍，連召靈都是用的主職業道士的天賦技能「引靈」強行召回的，沒有相應的技能「點燈」配合，沈昱驅使的活屍連走路都磕磕碰碰。

「算了，也沒辦法，畢竟技能點有限。」

沈昱乾脆不再苦惱，琢磨起來如何在現有的窘迫條件下讓這些活屍能夠勝任計劃對他們的底線要求。

如果說沈昱只是點燃了反抗的星火，一位地期待將來能夠燎原的話，沈昱現在所做的事根本就不是啟蒙，而是單純的自我感動。

想要讓嘎嘎兒村的村民，乃至全艾倫雷爾夫，甚至整個達倫中土被壓迫的人民能夠打倒統治階級，反抗剝削贏得勝利，沈昱有他自己尚顯粗糙的計劃。

現在的嘎嘎兒村，看起來正在步向曙光，其實就掛在一根細線之上，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當然，即便輸了也不會傷到沈昱分毫，畢竟像他這樣強大的個體先別說有沒有勢力願意招惹，就算他真的被全世界追殺，大不了躲回剛穿越時的深山裡面苟個幾年罷了。

但是嘎嘎兒村的村民們輸不起，沈昱也不想對不起這些信任他的可憐人。

所以沈昱認為，現在的嘎嘎兒村，作為一顆星星之火最需要的不是下一場勝利，而是韜光養晦，默默地積蓄力量。

直到這裡才揭示沈昱召回山姆等人的殘魂，驅趕活屍走在皎潔月色下的真實意圖。

只有借屍還魂，讓山姆他們這些名義上的，嘎嘎兒村的統治者繼續活躍在台前，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護新生的火光。

可惜，沈昱無奈地皺著眉頭，別說是王庭可能派來的巡查官，就連那些活的渾渾噩噩的收糧官恐怖第一時間也能看出山姆等人的不對勁。

更別說山德·沃爾夫那個他口中沈昱應該知道的沃爾夫家族會不會派人來查探究竟。

「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沈昱心中其實一直都有另一個打算，只不過不到萬不得已，沈昱並不想出此險招。

—

嘎嘎兒村向西，大概幾公里遠就是村民們曾經賴以為生的礦山，現在這裡已經被一頭體型巨大的醜陋怪物佔據。

沈昱和他身後的活屍們一路摸爬滾打終於是乘著夜色來到了礦山，沈昱並不是要驅使活屍攻擊怪物，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避開怪物。

當然不是因為沈昱打不過怪物，而是他擔心如果與怪物戰鬥，會不會影響他真正的目的，或者說，墓地？

是的，就是墓地，嘎嘎兒村自建立以來就將礦山外面的一處山包當成了墓園，長久以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幾百名死者被安葬在了這裡。

沈昱想做的，就是用「引靈」召喚這片墓園所有的殘魂，再使用鬼差技能「煉魂」，通過他精細的技能操作，用最小的鍛魂火焰將殘魂們融合，再造一個全新的，完整的魂魄。

這也是沈昱並不想行此下策的原因，雖說只是一些殘魂，但也都是前人留下的痕迹，貿然將其融合鍛煉，實在有傷天和。

想到這，沈昱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腰間掛著的一串玲瓏玉珠，回憶起了老朋友的滑稽嘴臉笑了起來。

「現在的問題在於，怎麼能在不驚動那頭怪物的情況下，帶著這一群拖累抵達墓園。」沈昱默默地又念叨了一遍問題點。

雖然暫時不清楚那頭怪物的實力，但是沈昱有信心可以在一個招面就斬它與頃刻間，但是無論是怪物龐大身軀倒塌時掀起的惡風，還是沈昱手上溢出的劍風，都有可能導致本就不穩定的殘魂煙消雲散。

況且出村時沈昱剛剛感受過村子里的氣息，大多數人經歷過這麼驚險的一天終於遲遲入睡，如果驚醒了他們也不好解釋自己在做的事情。

「算了，只好叫它出來了。」又想起了上次見面時老朋友的嘴臉，沈昱笑著搓了搓珠串上面最末位的一顆玉珠。

隨著沈昱的手指摩擦，那顆玉珠漸漸綻放出淡淡的幽綠光芒，光芒匯聚成一束細線投射而出，打到地面快速地勾勒出一個矮小的、瘦骨嶙峋的身影。

「唧唧唧唧唧唧！」那道身影剛剛有了幾分模樣就突然掙扎著雙手胡亂揮舞起來，他醜陋的鬼臉吃力地扭向沈昱，有氣無力地罵了起來：「沈昱！你這個該死的！」

「哈哈哈。」沈昱笑著掐了一個法訣，以他為中心凝練了一圈隔絕氣息的法陣，連鬼影尖銳的咆哮聲也被擋在了圈內，陣外依舊安靜如初。

「好久不見了，羅剎鬼。」

羅剎鬼的身影終於完全出現，他的雙手雙腳被一條光鑄的鎖鏈禁錮到一起動彈不得，只能兇狠地擺動著腦袋大聲咒罵。

「沈昱，放開我！放開我！」羅剎鬼罵著罵著又像他第一次被沈昱封印在玲瓏囚龍珠里時一樣委屈地哭了起來，連嗓音都配合地顫抖著哭訴：「多久啦，多久啦，你不是說等我沒用了就放我走嗎？」

「瞧你說的，這不又用上你了嗎？」沈昱深知這位老朋友是什麼德行，根本不在乎他看起來可憐至極的裝模作樣，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命令道：「再廢話就把你跟那幾位大妖關在一起了啊！」

羅剎鬼打了個寒顫，立刻收起了演技諂媚地笑著問：「有什麼您吩咐就是！」

「閉上嘴，好好看看前面，是不是有頭又像蛇舅母，又像大公雞的妖怪？」

羅剎鬼兩眼泛起綠光，視線穿越了草木與土石，他點了點頭說：「是有這麼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長的真夠丑的。」

「說了別廢話。」沈昱又拍了他一巴掌說：「你煉點食人香出來，把它迷暈過去！」

羅剎鬼委屈地癟著嘴搖了搖頭，看到沈昱眉頭一皺急忙解釋起來：「真煉不出來！」

「您老人家是又跑到哪處秘境了，我一點鬼氣也沒聞著，沒鬼氣我拿什麼煉香啊！」羅剎鬼怕沈昱不信，一爪掏開了心窩，裡面確實空蕩蕩的，一點鬼氣也沒有。

像羅剎鬼這樣的鬼怪，雖說並不需要鬼氣就能活著，但是但凡想要施展一些手段就需要使用鬼氣，看來，至少在嘎嘎兒村附近，並不存在鬼氣。

「這……」沈昱皺起眉頭，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通體翠綠，珠圓玉潤的瓷瓶，羅剎鬼見到瓶子像是見到了什麼難得的寶物一般，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表現，其實別說是沈昱，就算了換了一般人在這裡也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響。

「裝什麼裝？你小子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黃泉陰沼瓶』。」沈昱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捏起瓶封，輕手輕腳地擰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鬼氣，而且是凝實的彷彿固體的墨色鬼氣順著那條小小的縫隙掉落出來，只不過約莫半顆露珠的大小就讓這片被沈昱以陣分割而出的小天地剎那間鬼哭狼嚎，陰氣森然。

沈昱立刻將瓶封擰了回去，在羅剎鬼戀戀不捨的目光中收回了瓷瓶，後者早就一把抓住了那滴鬼氣，乾脆利落地丟進了嘴裡。

「嗝，哈————」羅剎鬼長出一口氣，既腥臭，又惡臭。

「謝謝沈老大賞賜，好久沒吃的這麼飽過啦。」羅剎鬼醜陋的小臉擠出笑容，樂呵呵地晃了晃腦袋，抬起兩個枯木似的的巴掌貼到一起搓了起來，發出鋸木似的酸澀聲響。

漸漸地，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香氣瀰漫開來，有幾縷無色的香氣突然詭異地拐了個彎，試圖鑽進沈昱的鼻腔里。

沈昱面無表情地看著羅剎鬼，後者訕訕笑著伸出舌頭打了個彎，香氣無風自動，在他的舌下匯聚出一根長不過半寸的黑色香條。

這，就是食人香，傳說可致人昏眩於無形，甚至能醉半仙暈百妖。

「去吧，迷暈它。」

羅剎鬼認命地點點頭，瞄著怪物所在的方向筆直地沖了過去，然後碰地一聲撞到了一堵不可見的牆壁上，整隻鬼倒飛回來摔到地上。

他抬起頭，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卻又不敢看沈昱一眼。

沈昱這才「恍然大悟」，笑呵呵地說：「抱歉抱歉，忘了我最近功力大漲，隨手布的隔天陣也厚實了不少。」

看著再次出發，轉眼間便消失在山林間的羅剎鬼腦後滲出的冷汗，沈昱的嘴角勾起一道弧線，這位老朋友可真是淘氣，再不敲打敲打，怕不是還要趁著這次機會盤算些逃脫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