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章 傷身
白無絕也一直認為,只有墨清淮,才配得上北骨國儲君之位,當初得知墨清淮破誓爭位,她已然決定,只要他需要,只要她還在,必定義無反顧地幫他。
卻不料……
真箇世事無常,人心難測。
「如果痕王兄不多事,盪北公現在應該在太傅府等死,如今卻要在獵宮被他曾經親手俘獲的妖族殺死,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痕王兄啊,真是好心辦壞事了。」墨清淮嘴角含笑,眼眸內卻是森然戾氣。
他雙手抓住白無絕的手,硬生生扳開她的手指。
「本殿可沒想跟你攤牌這麼早,你非得問,瞧,觸了天字型大小開張的霉頭了吧?這樣,念在往日我心向明月,呵,可明月卻願照溝渠的一段廉價舊情上,本殿送你一份賀禮,就贈你十年壽命,十年之內,本殿不會殺你,如何?」墨清淮整整衣領,入手難免沾血,他卻不甚在乎地隨便在身上一抹。
白無絕只覺得心頭鈍痛,身子好像被山石碾了,重的直不起腰來,她雙手往桌子上一撐,酒杯碎片再次扎進掌心裡。
怎麼會這樣!
幾日前,在這間房裡,墨清淮還是那般溫柔和煦,要跟她一起克服困難,即使被拒絕,也笑著說「感情之事不可強求,你沒有錯,不必對不起」之類,怎麼現在卻判若兩人了!
她認識的墨清淮,不矜不伐,溫文爾雅,她以為,只要講明一切,同他不做情侶,也能做朋友,不料,她居然從來沒看清過他的真面目。
墨清淮斜睨她一眼:「你不必謝恩,實在是你太難殺了,本殿目前也已無得力手下可用,總不能為了殺你不停地損兵折將吧。」
白無絕脊梁骨都要挺不直,哪還有力氣跟他廢話?
「所謂殺之不如用之,你乖乖待在平獄城,安心經營天字型大小,給我北骨多多培養高階武者,等本殿榮登大寶那一天,就接你入主中宮,畢竟你是水靈聖主嘛,得留在本殿身邊,懂了么?」墨清淮用如兄如友般的口氣道。
「滾——」白無絕無比痛心,且噁心。
若再聽下去,她怕自己一氣憤,會做出衝動事情來。
「對了,記得你說過你是什麼家主,界域那地方,是否真實存在,本殿一點兒不感興趣,只希望家主稍微有點風範,不要做出類如逃跑此等幼稚之舉,平白叫本殿笑話。」墨清淮笑笑,起身拉開房門,一股冷風倒灌,冷的他笑意盡僵。
他雙眸努力向身後方瞥去,因著身子並未隨之轉動,所以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那個他想再看一眼的人。
「主人!」方才控靈咒襲入,驚動了玄影,墨清淮一走,他便顯出身形,抓起了白無絕的手。
「無妨。」白無絕身子一軟,齒間登時發咸。
玄影見她嘴角流出血來,嚇了一跳:「主人!」
白無絕拍拍他手臂,連聲道:「無妨,無妨……」
「還是叫小醫官瞧瞧吧。」林沐這時也來了。
「無妨……」白無絕好像只會這一句。
林沐這次沒有聽她的話,沖身旁的孫曜一抬下巴。
小醫官會意,提著藥箱三步並作兩步到了白無絕跟前,半跪於地,捧起她的手腕便診。
白無絕呆了呆,看向林沐:「你倒未卜先知。」
居然提前喚了孫曜隨行。
「沒有,我只是覺得可能會你死我活,卻不料這般安靜就結束了,你什麼階位,他什麼階位,我叫小醫官來,主要是怕皇子死在家裡,誰知傷的卻是你。」林沐說著出乎意料的話,但口氣卻也不乏意料之中。
「你都知道了……」白無絕苦笑,難不成真相只有她最後一個知道么。
「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歸心館只會篩選一些需要亡旗知道的給我,我要做的,或執行,或觀望,多餘的我不問。」林沐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只看著也能明了幾分。」白無絕又覺心痛難當,眉頭大皺。
「主人……」玄影感同身受。
孫曜放下她的手,弱聲道:「手上小傷,敷些葯,慢慢收口就好,只是……痕王妃您這人怎麼這麼愛跟自己較勁?您這是又心氣鬱結,血元逆滯了。」
「又?」林沐好奇。
「上次這樣,是痕王妃弄那什麼十丈什麼陣救痕王……」孫曜老實作答。
「十丈寒天陣!」林沐一經提醒,想起來了。
在十丈寒天陣之前,白無絕可是去過謝家的,她在謝家經歷過什麼,誰都可以不知道,林沐卻不能不知道,因為那時,她被囚謝家,便是白無絕撈出來的。
尋常人若遭那些受辱之事,別說心氣鬱結了,就是吐上兩大缸血也正常,白無絕卻從容應對,硬生生扛過去了。
這代價,卻留在了心底。
「我想休息,你們都出去吧。」白無絕道。
「二小姐,不如我陪你發泄發泄,打一架如何?」林沐提議道。
「主人都這樣了,你還要跟她打架?來來來,我打你。」玄影叫道。
林沐:「這傻孩子……」
「你說誰傻?誰是孩子?」玄影跳起來。
孫曜審時度勢,適時而退道:「我去煎藥,王妃吃了再休息不遲,也好身子舒服些。」
「我頭也疼,藥力猛點。」白無絕無奈地瞄了眼玄影和林沐,對孫曜道。
「好的。」小醫官一溜煙跑了。
他膽量不見長,醫術卻長了不少,白無絕吃了他的葯后,一頭便睡倒了,林沐和玄影之後有沒有打架,她不知道,雷劍來了,美其名曰下聘禮,她也不知道……
其實,她要是發泄發泄,沒準兒心裡便會真的好受一些,奈何家主做久了,情感內斂了,任何東西都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悶聲硬扛,她就是發泄不出來。
鴕鳥心態睡上一覺,也算一種發泄方式吧。
這一覺,她腦子裡空的就像沒有思想,心裡也空的不裝雜物,一團亂麻的情緒也在閉上眼之後消於無蹤。
醒過來時,月落星沉。
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痕王妃可醒?」
「嗯。」
「該吃藥了。」
「進。」
門一打開,冷風先至,其中還有苦藥味兒,白無絕瞬時清醒,扭臉看向小心捧葯的小醫官,道:「孫曜,你怎麼還在這兒?墨千痕不是命你在天字型大小每日三個時辰嗎?」
「我怕……」
「怕什麼?」
孫曜把葯捧給她:「怕痕王知道你沒醒我就溜了,他會治我的罪。」
「沒出息,怕誰不好,居然怕他?他有什麼好怕的?」白無絕對此表示了鄙視。
「臣子怕君上,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孫曜看著她把葯喝完,接過碗來,開始給白無絕的手換藥,邊包紮邊小聲反駁,「而且他還是階位高絕的君上,放眼北骨,誰不怕他?」
白無絕正苦的直咧嘴,聞言一怔。
是啊,帝位皇子,別說北骨子民應該怕他,就是乾臻郡土其他諸國,也該對他崇仰三分。
而白無絕都做了什麼?非打即罵,橫眉豎眼,冷酷無情,棄如敝履……
「痕王妃,我先退……」
「等等,你叫我什麼?」
「痕王妃啊。」
「你一直這麼叫我?」
「我……」
不這麼叫,那該怎麼叫?
重點是「一直」,但顯然孫曜沒領悟,他一激靈,就知道痕王和痕王妃的差事不好當,忙提衣下跪,山呼:「王妃饒命!小的該如何稱呼您?請您明示!」
白無絕拂手,一股力道托住他:「我就問問,你別太激動……這稱呼沒錯,叫著吧。」
啊?
君心難測啊君心難測。
孫曜實不知這一茬是怎麼來的,一頭霧水,戰戰兢兢,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突有氣勁爆裂聲傳來,白無絕耳力極佳,喚道:「等等!」
孫曜一隻腳剛邁出門檻,不得已又退回來,硬著頭皮問:「痕王妃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