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請你三思
親自送小皇帝到書房上課後,方秋焱便回去後宮與太后議事。
「秋焱,又要上朝又要哄孩子真是辛苦你了,快過來歇歇。」太后坐在鳳椅上,笑容和煦地招呼宮女端來熱茶和鮮果糕點,十分熱情。
行過禮,方秋焱坐在椅子上瞥了一眼茶點卻沒有動,直接開口說道:「臣一去半年多,太後身體可好?」
「無礙,我除了這頭痛的毛病其他一切都好。你母妃也會偶爾進宮來陪陪我,說起你的事我們都很惦記,這段日子你為了戰事奔波,在外面過得很難吧?」
擔憂地看著他臉上的小面具,那面具只遮住了右眼,嚴絲合縫的與皮膚貼合,看不出傷勢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可見秋焱獨自領兵作戰是何等的危險與艱辛。
微微側頭有意將完好無損的半張臉對著太后,不讓她看到自己的面具。秋焱笑了笑,溫聲道:「還好,行軍打仗是為了朝廷,個人犧牲在所難免也算不得什麼。」
「太后,臣今日來除了問候還想了解一下我不在的半年裡朝中有何動向?您在聽政時如果遇到難處可以告訴臣,臣在處理積壓政務之時一併解決了便是。」
他說得非常誠懇,以至於太後有一瞬間差點信了,恍惚間彷彿在眼前這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身上看到了先皇從容自信的笑容。
太后很快回過神來,再次暗嘆幸好秋焱這孩子沒有生在皇家,平王也很早就許他隨母姓方,否則如今龍椅上坐著的必然不會是她自己的兒子。
「太後有心事?」方秋焱凝聚目光仔細觀察著,認真道,「恕臣大膽猜測,是否與師大人有關?」
提到師天明,太后抬手拿茶杯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平退了廳中服侍的一眾宮女侍從,待房門關上才緩緩道:「秋焱,師天明是哀家的親手足,如果真如你在朝堂所說,你打算做何處置?」
師天明是她親哥哥,為了幫她坐上皇后之位費盡周折,結果萬萬沒想到皇帝在她登上后位的第二年就駕崩了,她垂簾聽政短短半年朝中大亂,最終竟被突然殺出來的方秋焱解了圍,兩年後順理成章當上了攝政王,一手把持朝政。以師天明為首的外戚們被他多次打壓,她作為太后也不得不收斂起來,代表皇室做他的副手處理日常瑣事。
此處只有他們二人,方秋焱錯開視線沒有回應。
太後繼續道:「秋焱,我知道你一直都看在我的面子上容忍著師天明,但他是我兄長,我很清楚他的底線,絕對不可能為了對付你而勾結外敵,這種叛國之事他是做不出來的。你千萬要查清楚了,三思而後行啊!」
「太後娘娘請放心,若是臣手中已經有了確鑿證據,剛剛在朝堂上您看到的就會是另一番景象了。」方秋焱不想在此事上多言,只道,「所謂清者自清,臣為朝廷秉公辦事不會偏頗也不會令誰蒙冤,如果今日被點名的幾位大人足夠清白,臣也查不出什麼來。因此太后不必為師大人多慮,臣又沒有一口咬定,師大人的名譽也不會受損,您且放心。」
他的回答十分官方,太后也是沒辦法。她一方面擔心親哥哥真做了叛徒被人抓到把柄,一方面又怕自己越抹越黑,引起了攝政王的注意會特別去調查師天明。
朝廷大臣沒有幾個是真正清白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背後,方秋焱想弄誰只要派人去查就十有八九能將對方送入大牢。
「言盡於此,如今的皇室已不比當年,全靠王爺主持大局,哀家也不便干預太多。還請你仔細調查此事,做出個公正的決斷才是。」
「臣遵旨。」
方秋焱不再開口,太后感覺氣氛有些尷尬便轉移了話題,擠出一個笑容道:「本是想與王爺敘敘舊,怎麼又說起這些事了。罷了,哀家聽說王爺回來時帶了一名女子,正巧十天後是宮中的賞梅宴,王爺可以抽空帶那位姑娘過來玩一玩,也好讓哀家見識見識這能令我朝攝政王神魂顛倒的女子究竟是哪位下凡的天仙。」
提起文甜甜,太后驚訝的發現方秋焱臉上冰凍的表情浮現出一絲暖意,整個人的氣場也柔和幾分。不禁暗道這女子本事了得,竟能將城府頗深的攝政王拿捏到如此地步,功力著實可怕。
秋焱不經意掃了一眼笑望著自己的太后,心中莫名覺得好笑。她肯定認為是文甜甜使了手段將他勾住,倘若真正知道他在家裡的地位想必會大吃一驚。
「承蒙太后邀請,賞梅宴一事待本王回去與她商議后再做決定。畢竟她剛入京城對各方都不熟悉,本王也打算將落下的政務處理完後集中精力跟進東南蝗災的情況。若屆時剛好有空,臣必定攜她來宮中陪太后您賞花品茶。」
「好,哀家知道你忙,有你回來接手朝政哀家也能休息一段時間了。臨近年關,你可莫要再往外跑了,明年的政務安排還需在春節前分發下去,可有你忙的呢!」
方秋焱恭敬應下,心裡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便又和太后聊了幾句準備起身前往御書房。
「秋焱!」
臨走時,太后忽然站起身望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轉身回看,方秋焱挑眉問道:「太后還有何吩咐?」
「師天明的事還請你看在我的面上高抬貴手,不要為難他。」
「……」秋焱一陣無語,「是,臣謹記太后教誨,必定會查明真相,請太後放心。」
沒有答應,主要是因為這個承諾他實在給不起。
一襲玄墨色寬袍大袖的攝政王行走在後宮之中,穿過宮殿連廊,路上無數宮女太監見他走來紛紛避讓行禮,方秋焱面色冷沉地快步朝御書房走去。
剛到門口看見早已等在書房外的蘇梓鶴,點了下頭示意他有話進去再說。
「公子,你臉色不太好,身體沒事吧?」蘇梓鶴見他似乎在皺眉頭,擔心其舊傷複發又不肯說,便問道。
靠坐在椅子上,方秋焱呼出一口氣,「沒事,我的傷早好了,不必擔心。剛下早朝你怎麼來了?我還打算把這兩摞摺子批完就回家,你該不會是又給我帶活兒來了?」
蘇梓鶴被他警惕的語氣逗笑,拉過椅子在對面坐下,將手中的一個信封放在桌上。
「這是師天明與東盛國通信的副本,剛到手就想著拿來給你過目一下。」
「這麼快就查到了?」方秋焱將信將疑的拿過信封,裡面零零散散裝著幾張紙,打開仔細瞧了瞧。紙上寫的內容如果是真的,足以將師天明打入天牢候審。
但是,他總覺得有一絲不太對勁。
「這消息是從哪來的?我早上才公布調查此事,鐵證這麼快就送到你手上了,未免來的也太容易。」
果然,蘇梓鶴也頷首道:「這是今天早上有人送到我府上的,下人本想待我回去再將信交給我,可送信者卻帶話說要儘快讓我看到這封信,下人們怕耽誤重要事情就拿著東西在皇宮門口等我。」
「送信人呢?」
「跑了。」蘇梓鶴無奈的攤開手,搖頭道,「據下人說送信者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手裡拿了個糖果,應該是幕後那人差她送信給的報酬。」
將紙放回信封里裝好,方秋焱思考著說道:「你回去后立刻派人去調查那個小女孩,看看她最近都接觸過什麼人。雖然這一招那幕後的操控者肯定早有防備,但我們還是去查一下為好,看看能不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好,我回去后就安排。」
「梓鶴,我剛去了趟後宮,太后替師天明向我求情了,所以這件事一定要證據確鑿才能結案。這封信里的所謂證據很可能是個圈套,你最近行事千萬要多加小心,有人在引誘我們扳倒師天明,甚至我懷疑對方想要利用此事促使太後站到我們的對立面。」
相對於一個外戚頭子,太後手中的權利更大。方秋焱心裡清楚,當初他在眾人聯合抵制外戚專權之際站出來替師天明解圍,並在坐上攝政王的位子后給予了外戚一定的安撫政策,這些都是太后沒有與他為難並願意在他離京后老老實實代理朝政的原因。如果他這時候殺了師天明,太后悲痛之餘定會搞出些手段對付他。
「我明白。」
蘇梓鶴忽然想到秋焱在朝堂上放出話來,要在十天之內將姦細抓到,可十天之後不就是皇宮每年的賞梅宴嗎?難道他打算在宴會上公開處理?
若定罪了師天明,豈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太后的臉?
「公子,今年的賞梅宴你該不會要帶文姑娘一起來吧?到時候宮裡如果出了什麼事,怕是會影響文姑娘的心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處理政事重要,幫甜甜在京城立足也很重要。」方秋焱隨手整理著堆放整齊的奏摺,深謀遠慮道,「我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不出門,萬一我去打仗一年半載回不來,她一個人在家肯定會無聊死。」
「那丫頭性子活潑,總不能老讓她去平王府溜達,若是能在京城交到些年齡相仿的小姐妹也是好的。」
蘇梓鶴瞭然地笑笑:「你對文姑娘的性格了解得很清楚嘛!不過她的身份畢竟與凡人不同,被人發現難免會生出麻煩。」
「嗯,今年的賞梅宴如果她願意來,我會盡量全程陪同,實在不行還有老夫人,我娘可是很喜歡她呢。」
「說的也是,老夫人對甜姑娘完全是當成了兒媳婦疼愛,想必過不了兩天就要著手準備聘禮了!」
兩個大男人在御書房互相打趣,又叮囑了蘇梓鶴別忘監督東南災區的情況,讓有關部門做好輿論把控和物資調運,方秋焱才收了信封開始安心批摺子。
他這邊在御書房奮筆疾書以求早點回家,文甜甜卻在新家裡發現了有趣的東西。
「呀呀呀,小貓咪別怕,姐姐幫你上藥包紮一下哦,很快就不痛了。」
兩個小婢女一個幫忙遞葯送水拿紗布,另一個蹲在旁邊按住小貓咪的身體不讓它亂動,文甜甜則手法熟練地給貓咪大腿上刮傷消毒做包紮。
「姑娘,奴婢沒養過貓,該給它喂什麼啊?」
這隻看起來不過才兩個多月大,還是個小奶貓,文甜甜也是第一次照顧這麼小的貓崽,她琢磨了一下,沒有貓糧的話或許可以用牛奶試試,不夠吃就在奶里泡點饅頭碎,應該可以湊合一下。
「用家裡的牛奶將就一下吧,希望小傢伙能早點痊癒。」
兩個婢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收拾了藥箱就結伴去廚房找牛奶,留下文甜甜一個人抱著貓。輕輕撫摸著奶貓的茸毛,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包子的影子。那孩子不知是否還活著,如果受傷了會不會有人把它撿到帶回家照顧。
指尖虛放在小貓大腿的傷處,神遊中的文甜甜突然發現自己指腹竟然流淌出一絲淡黃色的氣息。彷彿根本不用她做什麼,體內充盈的靈力就自然而然地從指尖流出,氣息包裹著小貓的傷口,紗布滲出的血跡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