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孩子
她在後宮浮浮沉沉這麼多年，自知不能被抓住把柄，而裴琳琅已經知道她想要什麼東西。
所以在剛才，就算是裴琳琅一開始告知她已經找到了東西之時，她也沒有表現出非常急躁的樣子。
不能落了下風，在裴琳琅進來之前，太后曾經這樣告訴自己。
所以裴琳琅進來的時候，她說了很多也問了很多。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當自己的孩子，那個剛出生就夭折的孩子真正在自己面前有了消息之時，心中還是忍不住激起千萬層巨浪。
「那是……」
「是的太后，這就是您要的東西。」
玉蘭看看太后的表情，緩緩起身，止住一旁準備拿盒子的宮女
「我來。」
她接過裴琳琅手裡的盒子，移步到太後面前，將盒子遞上。
太后努力止住那手的顫抖，在這盒子出來的時候，她幾乎是沒有懷疑。
這上好的檀木，是先帝還在時最常用的木材。
先帝跟當今太后一樣喜靜愛花草，作為一國之主來說其實難登大雅之堂，卻只有當時的太后理解他。
兩個人都很喜歡這種南疆產的檀木，所以，用這種盒子來承載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先帝所為。
摸到盒子的一瞬間，太后心裡彷彿一塊大石頭重重的落了地，她出奇的安詳起來，輕嘆一聲
「罷了。」
手指打開盒子的一瞬間，一股奇異的香味從裡面打開。
裴琳琅沒有抬頭，因為她知道那盒子里的東西。
意想之中，慘烈的嬰兒屍體沒有，在那盒子低下，是一塊沉在盒底的碧綠的玉佩。
那些香氣就是從玉佩里發出。
玉蘭看一眼，立馬變了臉色，對裴琳琅語氣冷了下來
「裴琳琅，你大膽！」
「還不快跪下認罪！」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什麼都敢獻給太后！」
「太后要的東西呢！」
裴琳琅把頭埋得更低，囁嚅一陣
「根據民女的了解，這盒子里就是太后要的東西……」
「胡言亂語！」
玉蘭皺皺眉頭，她本對裴琳琅替自己受苦這個事情半信半疑，現在在太后之前對裴琳琅問罪，也是她給裴琳琅求得一條活路。
「裴琳琅，你最好乖乖認罪，還能饒你一命，否則誰都沒辦法保證……」
「行了玉蘭。」
一直沒有說話的太后此刻淡淡道，她將那塊玉佩緊握在手裡，緩緩仰頭閉上眼睛
「她說的沒錯，這就是我要的東西。」
沒等玉蘭說話，太后擺擺手
「玉蘭，你去稟報皇帝，是哀家誤會裴姑娘了，讓他把裴姑娘的家人們都放了。」
「都下去吧，哀家累了。」
看了那玉佩一眼，玉蘭掩蓋住眼睛里的疑惑慢慢福身到裴琳琅身旁
「奴婢告退。」
說罷便扯起裴琳琅出去，出了宮門后，玉蘭舒出一口氣，看向裴琳琅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淡淡的感激
「幸虧裴姑娘福大命大，原來是這幾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這個人情奴婢記下了，裴姑娘可以回去了，您的家人稍後我會派人送到府上的。」
得了玉蘭的信，裴琳琅也就放了心。
她對玉蘭道過謝以後幾乎是馬不停蹄往家裡趕。
……
與此同時，將屋內的人全部都屏退，只留太后一人在空蕩蕩的宮殿時，太后才慢慢睜開眼睛。
從她眼睛里，突然流出一抹渾濁的淚水，順著被撲了滿面的粉的溝壑落了下來。
她顫顫巍巍的舉起手來，那玉佩被她用宮燈昏暗的光照耀著。
裡面流光溢彩，仔細看去，像是還有一些粉末正在安然的游著。
腦海中慢慢浮現以前先皇在世若說的話語。
彼時是她們還年輕的一年，先帝剛登基，而她也將坐后位。
那一天的蘭花開的格外的好，兩個人撫琴做詩，外面春光大亮。
似乎是一時興起，先皇走到窗戶邊，看著這滿園春色，回頭對她笑道
「阿紫，等回頭我們有了孩子，朕一定給他建造一片最豪華美麗的行宮。」
那時誓言稚嫩，她聽的卻是開心。
直到後來瓢潑大雨，屋內燈火通明。
她肚子劇痛，直感覺要昏迷，而那些產婆們焦急的聲音也只會讓她感覺焦躁。
半個夜晚的努力換來孩子的一聲啼哭，等她再醒來，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那天的夜格外的長，雨也格外的冷。
都沒來得及看那個孩子一眼，先帝就將孩子抱走。
也是這個時候她跟自己這相處多年的枕邊人有了隔閡。
後來，自己孩子的屍身被埋在哪裡，一直是太后心裡的一根刺。
她日思夜想，卻找尋了所有地方都找尋不到。
她討厭身邊這個虛假而諂媚的孩子，就算是當上了皇帝也是如此。
而就在多年以後，自己的孩子終於回到了身邊。
「安陵只產了一塊的暖玉……」
太后嘴裡喃喃，接著將玉緊緊放在胸口。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襲而來，她沙啞的聲音伴隨蒼老的語調哭泣出聲
「尊崇，你真的做到了……」
「你給了我們的孩子，一座獨一無二的行宮啊……」
……
裴琳琅率先回了將府，其他人都還沒回來，只要有玉蘭這句話，她倒是也不用擔心。
回到家裡后，裴琳琅去自己房間內換了一身衣裳，門前的死豬已經被清理乾淨，只有大片的血跡還彰顯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換了衣服后，裴琳琅打開將府的大門，來來回回看熱鬧的人群疏散很多，在看到裴琳琅回來后皆是交頭接耳說著什麼。
沒有在意人群，她四處打量一圈，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接著便步行去了東街。
東街鬧市向來是賣菜吆喝的鬧市，平日里出來採買都是盤枝的事情，如今她自己過來，倒是還有些新奇。
在東街街口，一堆不要的蔬菜瓜果都已經腐爛，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她看一眼，微微提起裙子路過那堆垃圾，根據盤枝的描述，裴琳琅到了最里角的李屠夫的攤落。
而那攤上空空蕩蕩，哪有李屠夫的身影。
「大娘。」
裴琳琅轉到一旁的攤位上，對那和善的婦人問道
「這李屠夫今日沒過來嗎？他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