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文/無懶

2022/5/3

「警告！能量不足！警告——」

「呲…呼叫聯盟，探索號在第四象限…滋、被不明引力捕獲。」

「很抱歉，我們回不去了。」

「這裡的一切，都遠遠超越人類對宇宙的認知。」

「……我們到底在哪？」

「我們離引力源越來越近……可以聽到一些聲音，像鼓點。」

「滋滋——我們看到祂…不，是祂們、祂們好像在呼吸。」

「不要…呲、不要再靠近這裡……不要——」

「——滴———」

不要靠近深淵。

因為深淵已經蘇醒。

.

「砰砰砰——！」

「頌晨！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

門外叫喊聲不斷。

公寓內一片昏暗，僅有窗帘縫隙隱有晨光透入，徑直照到安詳躺平在地上的人狀物上。

頌.人狀物.晨有些恍惚。

她上一秒還在戰爭體驗部那金屬感十足的主播大廳提交退休申請，下一秒抬頭，就發現自己躺在骯髒的地板上，四周還堆滿發臭的生活垃圾……

這勁道的滋味，讓她說不出話。

「滴滴滴——」

不遠處的光腦發出響聲，將頌晨的思緒拉回。

她緩慢直起上半身，沒去開門，而是盤坐在地板上，隨意用手撐著下巴，開始整理腦內糟亂且久遠的模糊記憶。

——頌晨穿越了。

準確來說，是她穿越后又穿回來了。

頌晨穿越前是一名十八線花瓶明星，且因為某些歷史遺留問題，黑料纏身。

具體是什麼問題……頌晨得想想。

至於穿越的原因……好像是醉酒，可能炫太多，酒精中毒，進門就翻了。

然後頌晨就穿成了一家遊戲體驗公司的戰爭板塊員工，開始苟活於各種不同時代、不同世界觀的戰爭副本之中。

頌晨怕麻煩，又惜命，就沒像其他員工一樣去拼稀有獎勵和巨額積分。

頌晨每個副本都只有兩個目標——活著，吃保底。

偶爾運氣好，還能得到一點打賞。

她有驚無險達到退休標準后，就馬不停蹄跑去退休。

因為遊戲體驗公司有一個退休福利——

退休員工可任選一個和平世界，以及一個不錯的身份，度過一生。

你說一個社畜能為什麼而奮鬥？可不就是為了早退休早享受么。

然而退休手續還沒走完，頌晨就穿回來了。

她又變回那個被群嘲的花瓶明星，連保底福利都沒享受到。

笑死，走出半生歸來，仍是打工人。

「砰砰砰——！」

「頌——晨——！！！」

敲門的人已經處在暴走邊緣。

「你是個Alpha就給我開門——！！」

頌晨一愣。

Alpha？

哦對。

這個世界的人類早已走出藍星，在人類最高統治政體「共同聯盟」的帶領下，於數百顆星球完成殖民。

然而，大約兩個世紀前，一支聯盟探索艦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帶回神秘生命體，後來這種生命體被統稱為「異變體」。

因為發現過晚，人類受到異變體輻射污染，原始兩性與新型三性Alpha、Bea、Oga相融，形成六性。

自此，社會規則與勞動分工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頌晨就是一個理論上站在六性頂端的Alpha。

這麼想著，頌晨情不自禁低下頭，往自己兩腿間掃了一眼。

許久不當A，有點不習慣。

「頌——晨——！！咳咳咳！」

頌晨終於慢悠悠從地板上爬起，晃過去開門。

門一開，頌晨就看到一名比她矮大半個頭的男人滿臉怒火站在門外。

他的手高高舉起，正準備砸門。

外邊光線有些強，打在男人抹了頭油的髮絲上，看著有些噁心。

頌晨眯著眼，強忍想提水澆頭的慾望，試著從模糊的記憶里把這人扒拉出來，不出所料的失敗了。

不過看他脖子上沒有抑制環，應該是個ea。

人類分化至今已有兩個世紀，該健全的性別制度都健全得差不多了。

由於Alpha和Oga的特性，人類聯盟從上世紀開始，便會給每個完成分化的聯盟公民佩戴抑制環，一人一環，環上有碼，最大程度降低意外事故率。

或許是因為怒火攻心，男人並沒有注意到頌晨的異常，只是在看到頌晨的瞬間，火力全開：

「你還敢開門？！你有種你就一輩子別開啊！」

「這樣哦，」頌晨淡定道：「那再見嗷。」

說完，就要把門關上。

「你！」男人一把抵住門，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最終，他深呼吸幾次，惡狠狠道：「你長本事了是不是？前天晚上那場聚會，你竟然特么敢和洛維亞打賭？！」

「她可是洛家的alpha！十歲的精神力潛力測試已經達到A了！你呢？你就是個出身孤兒院的E，要身份沒身份要本事沒本事，你除了臉還有哪裡能和她比？！」

男人嘴巴倒豆般說個不停：「她去參加今年的軍校選拔是因為洛家的底蘊！再加上你們兩個人設高度相似，正好拉踩你懂不懂啊？！」

頌晨倚著門，有些昏昏欲睡。

不過，在男人喋喋不休的叨叨聲中，頌晨還是零星想起一些事情。

頌晨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十歲精神力潛力統測成績為E，也就是幾乎沒有精神力。

信息素也弱到無法被檢測，這也導致她同樣無法感知他人的信息素強弱。

在這個世界，精神力幾乎是決定一個人飛升還是打洞的第一評判標準，而信息素則是精神力外放最直接的載體。

一個擁有A級潛力的低等公民可以一躍成龍，一個擁有E級潛力的高等公民也會被放棄。

像頌晨這樣要啥啥沒有的，說是廢物都在抬舉她。

所以哪怕頌晨的其他成績再優異，也沒有人願意資助或領養。

她在接受完十二年義務教育后，便失去繼續讀書的機會。

好在頌晨外形條件同樣優異。

十七歲的頌晨尚對未來抱有希望，她進娛樂圈，一方面是想養活自己，另一方面是想攢錢繼續讀書。因為讀書可以更好地養活自己。

可惜事與願違。

頌晨沒什麼背景，又是四等公民，好的公司自然是簽不上的。

而頌晨簽的野雞公司給她的人設，說好聽一點是奶狗，難聽點就是吃個桃桃。

好巧不巧，和頌晨同期出道的一個人，也用了相似的人設。

那個人就是出身聯盟六大家族之一的洛維亞，是聯盟最好娛樂公司力捧的超新星。

一次偶然的機會，洛維亞發現了頌晨的存在。

於是頌晨悲催的成了洛維亞的拉踩工具人。

一年時間，頌晨的熱度黑上去了，可生活依舊徘徊在溫飽邊緣。

連負擔衣食住行都困難，更別說繼續上學了。

在某天晚上的一場活動中，洛維亞邀請頌晨打賭，賭的就是今年的軍校統招能不能通過。

這種事情，賭注根本不重要，頌晨一旦沒通過測試，鐵定被嘲。

可惜十八歲的頌晨不在意這些。

在一年的磋磨中，上學早已成為她的執念，哪怕她知道以自己的潛力幾乎不可能有好結果，但還是答應下來。

十八歲的頌晨本以為借這一波黑紅熱度可以得到公司的資助，結果什麼也沒得到，還被人以助學金為由忽悠去陪酒，差點沒命。

想到這，頌晨抬起頭，看向喋喋不休的男人。

這人就是忽悠她的經紀人。

經紀人此刻對她大罵特罵，卻絕口不提讓她去陪酒的事。

彷彿他才知道這事一樣。

十八歲的頌晨可能會和他吵起來吧，頌晨淡淡地想。

因為穿越，頌晨得到了一些東西，也失去了很多。

所以，儘管頌晨想起了作為「頌晨」時的記憶，也像是蒙了一層霧似的，沒什麼代入感。

經紀人的訓話已經進入第二階段。

「你這兩天到底再幹嘛？！光腦通訊也不接！」男人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洛維亞當晚就把這件事情發到星網賬號上了！」

「你知道你這兩天上了幾次頭條嗎？整整一百次！沒一個正面熱搜！」

頌晨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於是道：「噢。」

「……」經紀人幾乎跳起：「……噢？？！頌晨，你什麼態度？！」

頌晨聞言，稍微直起倚在門框上的身體，表明自己態度端正。

由於兩人身高差可觀，頌晨也不可避免地俯視了他。

「你……」經紀人未說完的話被卡在喉嚨處。

他被那雙漆黑的眼眸注視著，莫名有些膽怯。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眼前這個年輕的Alpha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特別是那雙眼睛。

以前頌晨的眼底總是有一層陰沉的、化不開的濃霧，還有被生活磨出來的暗沉。

每當被罵的時候，這人就會弓起腰背垂著頭，小聲道歉，非常懦弱，根本不像一名Alpha。

可是現在，頌晨直視他的眼裡沒有屈辱，也沒有憤怒，更沒有膽怯。

她的眼神平靜之餘，似乎還帶著些無機質的冷酷。

她在審視他。

經紀人的腳底無端冒起一陣陣寒氣。

經紀人無端想到自己做的事，有些心虛。

還沒出口的重話已經說不出來，經紀人只是強撐著道：「行了，既然人還沒死，就趕緊上星網道個歉，把賭約作廢，我正好趁這波熱度給你接幾份通告。」

「你就別琢磨著考軍校了，先不說你拿不拿得出路費，」經紀人緩慢地往後退了一步，語速很快地說：「就你這身板，有路費你也考不上，別到時候死模擬戰場里，還要公司賠錢。」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考上了，也沒那個能力承擔學費，放棄吧。」

「軍校這種地方，是我們這些做奶^頭樂行當的人能肖想的嗎？洛維亞才是娛樂圈一朵奇葩。」

經紀人咽了咽口水，道：「只要你好好工作，公司是不會虧待你的。」

頌晨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很社畜地回答道：「好啊好啊。」

經紀人不由鬆了口氣：「行了，就這樣，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便迫不及待離開了。

頌晨目送經紀人消失在拐角處后，帶上了門，隨便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若有所思。

道歉是不可能的，繼續打工也是不可能的。

看看她的餘額就知道這工作賺不到錢，跑路才是王道。

但跑路前，頌晨準備去洗個澡。

在垃圾堆里躺了兩天，醒來沒能第一時間洗澡，頌晨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一塊熟悉的，泛著淡藍色光芒的屏幕出現在她眼前。

一行行文字開始浮現。

【戰爭體驗部系統正在恢復……】

【正在識別員工信息……】

【叮咚！特級主播S000，歡迎回來。】

【緊急通知*：公司遭遇不明數據攻擊，暫時破產啦！請幫助公司償還債務~】

【開始解鎖任務，進度：10%……55%……100%】

【解鎖成功！】

緊接著，屏幕清空，三秒后，又是一行行新的文字浮現。

【任務綁定對象：S000】

【需償還系統債務：1000000000000】

【現有財產：1000】

【本公司秉持人性化原則，您的每一筆入賬都會經過嚴密計算，系統會根據您的行動，給您留下足夠生存的資金，再進行扣除。】

後頭數不清的0，成功讓頌晨揚起眉：「壓榨退休員工？」

眼前的字似乎出現瞬間的卡頓。

幾秒后，再次浮現出幾行字。

【您的退休申請還未走完程序，所以您依然是在職員工，依據合同，員工在職期間必須無條件服從公司調派。】

【作為臨時補償，您的智能助理「伊甸」將繼續為您服務，伊甸正在載入，進度：1%……3%……】

【Tip**：社畜沒有拒絕權，要麼打工要麼死~】

伊甸，高級人工智慧，主要作用是幫助頌晨在戰爭世界快速搜集並整合信息，類似於黑客，又像是數據分析師。

只不過搜集度和宿主的實力以及在每個世界的身份地位息息相關。

總而言之，這個智能助理智不智障，全看頌晨當不當卷王。

當然，作為遊戲公司出品的人工智慧，也有監控攝像的作用。

伊甸被再次派發，說明公司並沒有因為故障而減輕對員工的監控力度。

這可真是……意料之中。

三十秒后，所有字樣消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頌晨把腿伸直，換了個姿勢坐。

方方面面的權益受到侵犯，頌晨知道自己應該憤怒，又或者感到屈辱。

但實際上，頌晨很平靜，因為她的生命暫時沒有受到威脅。

只是暫時。

公司破產的說辭，頌晨並不相信，但可以看出，員工被傳送確實是意外情況，否則公司的中樞系統不會下線這麼久才聯繫她。

而公司發現員工被彈出，卻沒有依據員工條例直接抹殺裁員，說明公司確實出現了一些問題，需要員工的幫助。

至於為什麼是搞錢……有待探究。

雖然頌晨一點都不想打白工，但只有活著才有機會找出真相，在沒有把握對抗公司之前，她不會輕舉妄動。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

她，要堅定奔赴浴室。

頌晨起身，邁開腿，腦內響起一道清冷的聲線。

【伊甸載入成功，S000宿主，很高興能繼續為您服務。】

聲音頓了一下，又說:

【經探測，距離宿主所在星球遭遇星球級災變還有不足二十四小時，災難原因未知，人類生存率為0％，請宿主抓緊時間尋找離開方法。】

「……」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