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欲無求
普空笑道:「稍安勿躁,老衲有句話想先問問施主。」
「大師請問。」
「老衲聽說,你將自己的天機九章白玉片贈予了聶雲飛。莫非,施主對天機九章絲毫不感興趣么?」
蘇望亭搖頭:「絲毫沒有。」
「哦?」普空笑呵呵的點了點頭,雙目透出了些讚許,「此等寶物,江湖中人無不為之癲狂,敢問蘇施主卻為何興味索然?」
蘇望亭苦笑著垂下頭,來回踱了幾步。
「不瞞大師,在下也曾經是渴望獲得至高修為的熱血少年。當初在下整日別無他念,只醉心於如何精進修為,直到徹底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后才幡然醒悟,原來人活一世匆匆數十載,最該在乎的,絕不應該是修為或是什麼絕世功法,而是珍惜當下所擁有的。」
頓了頓,蘇望亭再次苦笑了兩聲,嘆道:「如今,在下已無欲無求。」
普空連連點頭,笑望著蘇望亭片刻后,問道:「施主確定如今的心裡已是無欲無求?」
「對。」蘇望亭篤定的點頭。
普空撫須大笑道:「真正的無欲無求,便是四大皆空。可老衲卻認為,施主心中的無欲無求,卻是有欲有求。」
蘇望亭一愣:「哦?請大師賜教。」
「適才聽施主的感嘆,老衲認為,施主是因為失去了重要的人或物而在追悔莫及。如今的你抵觸曾經熱烈追求過的事物,只因那些事物曾蒙蔽了你的心智和雙眼,讓你忽略了重要的東西。呵呵,施主的心中是想贖罪、是在求一份自我安慰,而非無欲無求。」
蘇望亭眉頭緊皺,沉聲道:「大師一語點醒了在下。不錯,我並非無欲無求,這些年來,在下只是在尋求一份自我安慰。」
「阿彌陀佛!既然施主心中有解不開的結,何不在佛前靜坐冥想三日,興許能悟出些什麼呢?」
蘇望亭聞言一怔,問道:「大師的意思是,留在下在寺內三天,方可放人?」
普空緩緩擺手:「非也,施主誤會了,杜施主此時老衲便可放她出來,與施主是否留下三天無關。」
「哦?那敢問,大師為何要留在下三天?只是為讓在下靜心冥想,以解心結么?」
普空輕嘆了聲,答道:「若是羅漢堂眾僧見施主主動在佛前聽經三日,即便就此放了杜施主,那這也算是給羅漢堂一個交代了。」
「在下明白了。大師的意思是,讓在下主動表現出對貴寺及佛門尊敬的姿態,也可令被聶雲飛打傷的武僧略得寬心。」
普空點頭:「正是如此。老衲這便令人將杜施主帶來。」
「多謝大師。在下從今日起便在佛前靜坐三日,不會令大師為難。」
……
當杜鵑兒出現在眼前時,蘇望亭有些意外。
她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般,彷彿對自己是否已重獲自由絲毫不在意。
「為什麼救我的,總是你。」杜鵑兒淡淡道。一雙曾經風韻萬千的美眸,此時卻顯得黯淡無光。
蘇望亭安慰道:「平安無事就好,別多想。聶雲飛既殺傷了人命,自然不敢孤身來救,我想他並不是不想救你。」
「你不用為他說話。」兩行淚從那張俏臉上滑落,杜鵑兒捂著嘴轉過了身去,「我……已對他死心,從此與他再無瓜葛。」
「這……」
未等蘇望亭想出話來安慰,杜鵑兒猛的扭頭喝道:「都怪你!!你為何要送他那枚白玉片!!」
面對突然的質問,蘇望亭呆了半晌才支吾道:「我…我是看他報仇心切,所以才……」
「自從你送給他第二枚白玉片后他就已經不再是曾經的聶雲飛了!!!如今的他,只是為復仇而活在世間的惡鬼!!」
蘇望亭聞言倒吸了口氣:「這話怎麼說來著?」
杜鵑兒捂嘴悲嚎,抽泣道:「三個羅漢堂的高手圍攻他,他本是在劫難逃的,你可知他是如何逃脫的!」
蘇望亭默默搖頭。
「他……他將我推向了那三個和尚才得以趁機逃脫,若不是那三個和尚及時收住了手,我早已死在了他們的戒刀之下!!!」
蘇望亭聞言大驚。
「他…聶雲飛怎會變得如此?」
杜鵑兒抹了把眼淚,深吸了口氣,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后低聲道:「他本是不敢妄想得到那絕世奇經的,畢竟他手中只握有區區一枚白玉片。雖想復仇,但也不至於瘋狂。可你卻給了他第二枚,那便是給了他無限接近《人經》的機會,他又怎會不魔怔!!為了搜獲第三枚白玉片,他已經什麼都不顧了!!!」
蘇望亭緊抿嘴唇,連連點頭:「你說的對。我的確不該給他。」
杜鵑兒再次抽泣了起來。
她此時,當然是傷心欲絕。
多年的情郎,危急關頭竟將自己推向了敵人的刀鋒。
這比被薄情郎的辜負更加令人痛心。
她此時的心中,是又痛又驚。
蘇望亭輕聲問道:「你有何打算?再回到天香樓么?」
杜鵑兒緩緩搖頭:「如今我只想尋個地方靜一段時日。江洲城西郊我有一處院子,我想,我就回那處去吧。」
「也好。」
將杜鵑兒送至鐵山寺門口,蘇望亭停下了步子。
杜鵑兒回頭:「你不走?」
蘇望亭苦笑道:「我有事要耽誤幾日,你自去便是。」
杜鵑兒輕咬朱唇,猶豫了半晌,細聲道:「你…可願隨我同去?我們可不理江湖是非,清凈度日。」
蘇望亭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無奈的笑。
他又怎會不懂杜鵑兒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蘇望亭輕聲道:「如今的我,已無欲無求。」
面對委婉的拒絕,杜鵑兒卻破涕為笑:「果然是不肯,倒在我的意料之中。」
蘇望亭苦笑。
「是無欲無求,還是心中已有了人?」
杜鵑兒這句犀利的追問,倒有些恢復了幾分昔日風采的意思,蘇望亭看著她臉上再次揚起的那熟悉的媚笑,稍覺安心了些。
蘇望亭笑道:「你若是肯回到天香樓,那我便告訴你。」
「哦?」杜鵑兒立刻來了興趣,「你希望我回天香樓么?」
「我只是覺得,在天香樓的你,看上去才是最開心的。」
這句話卻令久歷江湖的杜鵑兒羞紅了臉,慌張轉過身去:「若我回了天香樓,你還會去喝酒么?」
「會。」
「那你告訴我,你果真是無欲無求了么?還是心中已有了人?」
蘇望亭仰天輕嘆,點頭:「對。有人。」
杜鵑兒的眼神再次黯淡了下去:「是么?那她一定是個好女子,你可得珍惜。」
蘇望亭面露悲色,垂頭道:「如有來世,我一定珍惜!!」
這句明眼人一聽就知是悲傷的話,杜鵑兒卻聽的心下一動,莫名激動了起來。只見她回頭對蘇望亭翻了個白眼,上前輕推了他一把,嬌嗔道:「此世還未過完,說什麼來世?」
說完杜鵑兒轉身大步往山下走去。
「決定去哪了么?」
「天香樓。」杜鵑兒回身莞爾一笑,「我等你來喝酒。」
……
此時距鐵山裡處一個小村的土屋中,那名賣給了葉家老爺一條白玉帶的倒斗男子正在瑟瑟發抖。
只見他大口喘著粗氣,臉色煞白,雙腿篩糠般的抖著。
因為他的頸間,正架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
「大…大俠饒命!小的實是不知何處得罪了大俠……」
「你的確沒得罪(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一張俊朗且陰鬱的臉出現在倒斗男子的身後。
聶雲飛!!
聶雲飛從懷內摸出一條滿鑲白玉片的腰帶,沉聲道:「說,這條白玉帶,你從哪個墓中拿出來的。」
倒斗男子慌張盯著眼前的玉帶,支吾道:「這…這條玉帶不是賣給葉老爺了么,如何會在你手上……莫非你是…你是……驚風劍客,聶雲飛!?」
聶雲飛冷聲道:「如果你的下一句話不是交代墓葬的地點,你便很快也會躺進自己的墳墓。」
「說!!我說!!別別別殺我!!」倒斗男子猛擺雙手,「葉家莊東北八里地有一處荒村,村南頭的荒草地中有一顆禿了皮了大松樹,那墓,就在樹旁。」
「很好。」
聶雲飛收回了長劍,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倒了杯水喝著。
倒斗男子長吁了一大口氣,訕笑道:「聶大俠,那處墓葬雖是個大些的磚室墓,可墓內也並無其他值錢的玩意,就只在死人身上摸下的這條白玉帶而已。」
聶雲飛嗤笑了一聲,問道:「你是靠死人發財的,那你自然懂得如何辨識各種古墓內的隨葬器物?」
倒斗男子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答道:「小的…倒是懂一些。無論是什麼墓穴,小的一眼就能說出大概的年代,各類隨葬品是什麼玩意、值不值錢,那小的的也是能看準個八九分。」
聶雲飛指著那條白玉帶,問道:「那你說說看,這條白玉帶,它奇怪么?」
男子訕笑道:「其實…小的一眼就看出它有些奇特了,只是小的看這腰帶上的白玉是上品,也就顧不得它奇不奇怪了,能換錢才是正經事。」
「說,這條玉帶有何奇特之處。」
倒斗撓了撓頭,望著白玉帶說道:「那處墓大概有六百年的樣子,可如此上乘的白玉竟被有意切割打磨成這種小片鑲嵌於腰帶之上我實不能理解。要說顯富貴的話,腰帶上的玉片或是瑪瑙什麼是越大越好,哪裡會做成這麼小家子氣的小玉片?」
聶雲飛冷笑了聲,從懷內摸出了兩枚白玉片。
天機九章白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