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兵臨城下

大周國，陽州城。

炎炎六月，烈日當空，炙烤大地。

平時喧囂的大周國都，今日顯得有些格外的安靜，不僅城門四閉，甚至連平日賣糖葫蘆的年輕人的叫賣聲都沒有了，不知道是天氣實在炎熱，還是偷懶打盹，只有街邊的瘸腿乞兒，使勁的往陰涼的屋檐下挪動著身體。

相反，此時陽州城西門，反而人多了些。

西城門下，金鎖甲，長直刀。整個西街站滿了這樣一幅裝扮的人，烈日之下，只有腳下的汗水緩緩流出，一絲多餘的聲音都無。

西城門上，飛魚服，綉春刀。從城牆到門樓，放眼望去，都是這樣一幅氣質沉穩，目光內斂，平日難得一見的皇城供奉。作為大周皇城跟下的陽州人，自然知道，這是皇家來人了。這麼大的陣仗，是誰值得他們難么迎接？

城樓上，在一群飛魚服的拱衛下，一個稍顯臃腫的華服青年，來回踱步，不時朝著城西觀望，臉上的汗水像是剛從蒸籠里出來的一樣，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急的。

隨著男子的不停觀望，黑衣黑甲軍士裝扮的一騎朝著城門疾馳而來，在城門外勒停以後，摘下頭盔，朝城樓上行了一禮，並不下馬，高聲喊道：「末將徐世寬，給長治殿下問安，請長治殿下打開城門，共迎我家殿下回朝。」

李長治看著樓下的徐世寬：

「他怎知是我？」

徐世寬看著城樓上疑惑的皇子殿下，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我家殿下說了，如若不是殿下你，大周，何人敢來迎？」

「放肆！」

李長治看著城樓下的徐世寬，依然是脫帽，立馬，不卑不亢。而李長治，嘴角微微發苦。他雖然嘴上說著放肆，但是其實心裡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放厥詞，因為他知道，整個大周，確實沒有合適的人來迎接他這個得勝回朝的哥哥李長安了。

他們怕他這個哥哥殺紅了眼，直接領兵破了這都城。畢竟從各種情報來看，他這個哥哥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了，而是一個十三歲入軍，十五歲繼位為王，十七歲便掃平西邊諸搞部落，是全滅幾個部落的劊子手，是坑殺幾萬降卒的屠夫，在西南，能止小兒啼哭。

而為何他李長治可以，只是因為在年少時，蜀王李乾和燕王李坤分別帶著自己的兒子李長安和李長治來給先王祝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後來李長治還去蜀州住連幾月。

至於為什麼現在無人敢來迎接李長安這個新蜀王，還得從五年前說起，自先太子突然薨去，先皇傷心過度駕崩以後，蜀王燕王隨即到陽州奔喪，最後燕王以先皇遺旨名正言順榮登大寶，蜀王不知所蹤。而外界有傳聞，蜀王李坤篡改先皇遺旨，因為蜀王領兵先到陽州，在進宮強行看了先皇遺旨后，本來是由蜀王繼位的遺旨，被燕王篡改成了自己。而蜀王路途遙遠，只帶了些親兵隨從，便來了陽州。蜀州在大周的西邊，因為李乾在位時，勵精圖治，不管是在蜀州軍中還是民間，都有很大的聲望，很多蜀州人只知李乾而不知周皇。李坤剛剛繼位，擔心大周出現內亂，隨即將蜀王軟禁宮中，最後於三年前鬱鬱而終。李乾去世后，李長安身為李乾獨子，繼位蜀王，為了查清父親的死因和當時繼位的事情，帶領西蜀大軍，兩年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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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邊作亂的大小部落，穩定大後方以後，一年休整，於今才上陳捷報，領兵東進，回朝請賞。另一邊，今年李長安十八歲，雖然在西蜀已經是名副其實的蜀王了，但是害得周皇加冕，才是名正言順的蜀王。所以不管於公於私，他都有進陽州的理由。因為占著大義，陽州也並無阻攔的旨意傳出去，是以李長安不到兩月，便直抵陽州。

隨著李長治的沉思，官道盡頭出現了一條黑線，帶著一些灰塵，緩緩的朝著城門方向挺近，而徐世寬也拍馬朝著黑線而去。李長治知道，是李長安的蜀州軍到了。

「小腸子，開城門吧，好不容易來一次，你不會連門都不給為兄開吧？」

只見領先一騎輕輕拍馬走出，微微仰著頭，朝著城門上喊道。

拍馬走出的正是李長安，他緩緩摘下著白纓的頭盔，可以看到，一層層細密的汗珠布滿其英朗的臉龐，單眼皮的眼睛像一輪上弦月，薄薄的嘴唇輕輕向上翹起，帶著淺淺的微笑朝著城樓望去，人卻就這樣坐在馬上。

李長安心裡清楚，陽州啊，只能是他這個憨厚的腸子弟弟來接他了，大部分人是不敢，還有一些人是不願。

城樓上的李長治嘴角抽了抽，「腸子」是李長安小時候給他起的綽號，這個時候叫出來，他當然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於是俯身朝著李長安道：

「長安哥啊，你帶著這麼多兵馬，我可不敢給你開城門，我先下城來和你敘敘舊，好不好？」

還不待李長安回復，就朝著身邊的侍衛吩咐道：

「給我裝好吊籃，先放我下城去。」

「殿下您的安全……」

「他先派人通知，又叫我花名，他大概沒變，應該無事，放我下去。」

說完稍顯臃腫的身體就朝著吊籃里跨去，還不忘吩咐侍衛注意落地時候的力量控制。「落地的時候注意點，別抖著我了，不然我一定抽你。」

說完，侍衛緩緩把李長治從城樓上往下放，至於李長治說怕抖著，卻是多想了，這些侍衛放入江湖，那個不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不然也不能進入皇家飛羽衛，目力和臂力都好的很。

李長治下得城牆，又從吊籃里出來，朝著李長安走去，待得近了，看著他這長安哥，雖然兩人年級相差不過月余，但是體貌上就差不少了，他自己有些微胖，還顯老，而了李長安身材修長，面如冠玉。不由朝馬背上的李長安拱手道：

「長安哥這幾年軍伍，是更加英氣連啊。」

李長安隨即翻身下馬，朝李長治走連兩步，拍著李長治肩膀道：

「六七年不見，小腸子學會恭維人了嗎？還是這當太子的人，都這麼虛偽？」

「你就別叫小腸子了，你也沒比我大多少，而且當著這麼多人。」

「好，那就人少的時候叫」。李長安隨即笑道。

李長治擦了擦汗，也只能是無語的看著這個多年不見的哥哥了。然後輕聲的說道：「父皇派我來這裡迎你，其實你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就是希望你一個人進城。」

李長安看著眼前這個弟弟，只能說他即便當了太子，也是太仁厚了些。隨即問道：

「你以為我能這麼快抵達陽州，是因為三叔不下旨阻擋？你以為派你來迎接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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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州守軍或者燕州軍，是給我台階下？其實都不是，而是因為他知道，根本擋不住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城樓下街道上現在全是禁軍？其實應該是他帶著燕州軍和陽州軍還有禁軍來，而不是你來，你其實不過是三叔最後的體面而已。因為你仁厚老實，和我有少年之誼，讓你來跟我打感情牌而已。」

說完這些，看著眼前沒說話的李長治，李長安加重語氣嚴肅說道：「一個帶兵打下西南上百部落的人，你覺得會因為這些感而阻止他復仇的信念嗎？」

「我告訴你，不會！」

「我知道不會，但是我想試試。」

「你拿什麼試？拿你的命嗎？」

李長治看著眼前一幅不近人情的李長安，抿著嘴說道：

「拿我的命，如果能換來你退兵，或者拿我的命換你一個人進城，為大周的太平，我覺得值得。來之前，我跟父皇說了，我做你的人質，換你一個人進宮。」

「你不覺得幼稚嗎？小腸子，我雖然只有五萬兵馬，但是你知道，五萬長安軍，推平整個陽州，不是問題，我憑什麼以你做人質一個人進宮，把命運交給他？一個篡位的人？」

李長安哂笑道。

李長治張了張嘴，沒有說話，長安軍他當然知道，西蜀的精兵，都是殺出來的名頭。不過他覺得他只是做了他能力範圍內的事情而已，但是李長安的話，讓他無法去反駁。他想大周太平，也希望父皇能和李長安的西蜀和平共處，甚至他願意這個太子不要了，皇位給李長安又何妨，但是李長安的話讓他明白，別說太子之位，就算是皇位，人家也不是憑自己的能力就拿不到。

太陽漸漸西斜，照在大軍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李長安和李長治站在影子里，好像沒那麼多汗了。

李長安看著沉默的李長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理解他這個弟弟，人是個好人，就是單純了些，不然小時候也不會經常被自己給賣了還給自己數錢了。於是輕笑道：「這個人質啊，你還是要當的，這個進城啊，我也不會就一個人進，我帶五千人馬進去，剩下的四萬五，就拿你來抵了。」

李長安也是有自己想法的，他雖然被傳為屠夫劊子手，但是他也並不願意向著大周的百姓舉起自己的屠刀，都是他李家的子民，他家裡的事情，就不必讓他們跟著遭殃了。就像當初燕王奪得大位，並未向蜀州下手一樣。雖然五千人馬是少了點，但是在陽州，保證他的安全還是沒問題的，畢竟長安軍的名號，可是殺出來的。

李長治正在愣神，聽到李長安的話，喜不自禁的連連點頭

「好好好，長安哥深明大義。」看著仁厚，馬屁還是拍了過去。

李長安看著身側的徐世寬「你帶近衛營跟我進城，其他人交給雷元軍，城外紮營。」

「諾。」徐世寬領命策馬而去。

李長安給李長治要來一匹馬，自己也翻身上馬，帶著徐世寬頻著的近衛營，朝城門方向緩緩走去。

臨近城門，李長安大吼道：「開城門！」

三千近衛營跟著大喊「開城門」。

看著和李長安并行的李長治，城樓上趕緊吩咐打開了城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