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續女帝
呈安建國之初,只是位於邊陲之地的一個彈丸小國,歷經幾代明君浴血奮戰、苦心經營近六十餘載才發展壯大到了如今的地步。遙想在建國的第二十一個年頭,當時的聖上景明帝剛剛統一了周邊部族小國,一時間國土面積空前廣闊,不同民族交織碰撞,為了使國內環境儘快安定下來,景明帝勵精圖治,嘔心瀝血,最終積勞成疾,未及不惑之年便憾然離世,膝下單薄,唯有一女,年方十六,喚做慈心。
在一眾重臣的扶持下,慈心公主順利繼位,稱安續女帝。雖是女子,但因為自小便被景明帝當男兒一般教養膝下,頗具其父的風采,聰慧伶俐、文武雙全、行事果斷利落,憑藉不凡的膽識與魄力,不出兩年便將蠢蠢欲動、意圖謀反的幾個部落鎮壓,又大力推行其父擬定的新政,呈安國越發穩定發展起來。此時的安續女帝已年近二十,婚事也必須儘快提上議程。
為了女帝的親事,朝臣們在朝堂之上吵破了頭,好幾次險些打起來。安續悶悶地斜靠在龍椅上,用手撐著頭,聽著朝臣們爭論不休,只覺得太陽穴像要炸裂開來。
「不論如何,陛下必不能與他國皇子和親,自降身份不說,這不是給將來國家安定平添變數嗎?」林閣老一邊拍著手一邊跳腳,唾沫星子飛出老遠,眼看就要濺到慕老將軍臉上。
「你懂個屁」,慕老將軍大手一揮,「皇子都是作為儲君撫養的,和親不僅能為陛下招到有治國之才的夫婿,且我呈安國力如此強盛,遠近小國哪個不想來依附,皇子入贅,還能早日將其領地納入我國國土,豈不一舉兩得。」
「你你你、你一屆莽夫,狹隘之見。我國朝臣之子不乏有勇有謀之人,而且忠於陛下,願為陛下分憂解難。」林閣老被慕老將軍罵得漲紅了臉,做出一副要衝上前干架的氣勢,腳下卻好像被一堵透明的空氣牆擋住般,始終離慕老將軍兩臂之遠,一不小心越了界,還慌忙用凌亂的小碎步後撤兩步,慕老將軍哪管這套,一個大跨步向前就站到了林閣老面前,嚇得林閣老猛地一縮,撞倒了身後撐勢的內閣官員。
安續看著兩人帶頭吵架的樣子只覺得好笑,想當初兩人齊心協力助自己繼位時,也是秉燭夜談,互為後盾共同進退。「朕只當他們倆這輩子不會有什麼相互對立爭論的事情了。」安續淺淺道。「陛下,林閣老與慕將軍也都是為了您好,為了呈安國好,只是各自想法不同,爭論一番不會傷和氣的,等皇夫人選定下后自然就沒事了。」一旁的李公公躬身柔聲道。是啊,等皇夫人選定下后就好了。下朝後,安續心事重重的往思居殿走。
思居殿是歷代君主批閱奏摺、宣召朝臣議政之所,也是景明帝待得最多的地方。安續靜靜坐在榻上,摒退了四周,想著如果父皇還在世,會給自己擇一位怎樣的夫婿。
看著窗外斑駁的樹影,一個身影出現在安續心頭,揮之不去,「重臨哥哥...他還好嗎。」
韓重臨不是呈安國人,至少在母國沒被呈安國吞併前不是。
安續還記得是自己五歲那年,八歲的韓重臨作為九江國的大皇子,被送到了呈安國做質子。質子不能住在宮內,只在樂安城內開一處質子府,按時進宮朝拜,聆聽聖訓。為了方便監視與看管,韓重臨的質子府就開在了當時還是皇子的景明帝府邸近旁。
安續常常去找韓重臨玩,一開始韓重臨不願意搭理她,可是看著小小的人兒固執的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哥」的叫,摔倒磕破膝蓋也不顧,韓重臨心也軟了,慢慢的也就不再排斥安續。最初,年幼的安續不懂什麼叫質子,她只知道一到要進宮面聖的日子,重臨哥哥便不開心了。「重臨哥哥,你不喜歡皇爺爺嗎?皇爺爺他人可好了,還會抓蝴蝶給我。」小小的人兒邊將她自己最喜歡吃的糕點往韓重臨嘴裡塞邊問他。韓重臨輕嘆一口氣,「慈心,陛下他待你我是不一樣的。」
後來,安續慢慢知道了什麼是質子,知道了每次面聖韓重臨都要承受皇爺爺的君威甚至是聖怒,知道了韓重臨身邊的下人會將他日日行蹤上報,知道了他受人掣肘卻毫無辦法。可安續也知道,哪怕是再難,韓重臨也會因為她無心的一句話為她連續三月凌晨收集荷葉上的露水泡茶,為她沒能買到心愛的荷包不眠不休兩天兩夜綉出三個不同花樣讓她挑選,為她想看河燈不顧聖怒偷跑出府在護城河放滿河燈。不知什麼時候,韓重臨在安續的心裡越來越重要,下雨擔心重臨哥哥會不會淋到,摔倒會想重臨哥哥有沒有注意到這塊凸石,就在安續還沒想明白為何自己一日不見重臨哥哥就會心慌時,質子府突然封門,稱質子病重,拒客養病。
安續慌忙前往查看,可是卻被守門的軍士攔下,對她說沒有陛下聖旨誰都不許入內。她想找父親,可父親出兵離開已半月有餘,她去進宮求皇爺爺,可皇爺爺躲著不見她。直到三月後父親凱旋,安續才知道,從此以後,再無九江國,只有歸順於呈安國的九江城。
第二天傍晚,安續在放滿河燈的護城河邊見到了日思夜想的重臨哥哥。她的重臨哥哥清瘦了,原本清秀的面孔上籠了一層淡淡的愁雲,看著他單薄蕭瑟的身影,安續忍不住飛奔向前抱住韓重臨,縮在他的肩頭,眼淚像斷了線似的一個勁往下流。韓重臨像觸電般一抖,流下眼淚來,他緩緩抬手抱住安續,輕聲安慰她,「別怕,一切都過去了。」待安續情緒緩解后,韓重臨溫柔地擦拭著安續臉上的淚痕,向她講起了這半年內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