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的時代
漆黑的夜幕下,孤高的山峰上,一個殘疾老人盤坐在懸崖邊,身上滿是腐朽的氣息,空蕩蕩的褲腿里空無一物,正如他凹槽般空蕩蕩的眼眶。
老人攤開了一隻手,枯槁般的掌心裡,有一道紅黑色的小人,小人通體虛幻,一絲絲紅色的霧氣,從極遙遠的地方飄來,鑽進他的身體。
漸漸的,小人身體變得凝實,化作一個成年男子的模樣,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見老人,激動得想說些什麼,卻連傳音的力氣都沒有了。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是你的劫難,也是你的機遇,你的陽壽未盡,還有要做的事,去吧!」
老人的沙啞的聲音如他本人般空洞,沒有絲毫的生機與起伏,屈指一彈,紅黑色的小人立即化作紅光,往不遠處的大山裡飛去,消失不見。
他微微抬著腦袋,空洞的雙眼對著夜空,對著綻放的黑色蓮花,絲毫沒有看不見的跡象,直到無人可見的黑蓮淡去,才低下頭繼續打盹。
……
這裡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這裡是愛與恨交織的根源,天空中見不到雪花飄落,卻有著一望無際的冰川。
冰屑晶瑩剔透,就像傷心的眼淚,散發出無盡的寒氣,一座隱沒在冰屑之中的古老宮殿中,傳出了若有若無的聲音,帶著漠視蒼生、漠視萬物的氣息:「會……是他嗎?」
……
古木遮天,百草豐茂,崇山峻岭之間,有間不小的閣樓,一個青衣老者凌空立在閣樓之上,懷中抱著個臉上長著鱗片的嬰兒。
嬰兒嚎啕大哭,老者手足無措地安撫,好不容易才將其哄得睡著,老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可笑容沒持續多久,便再次被陰霾覆蓋。
……
大雪紛飛,天寒地凍,一個美麗的女子站在河邊,本應該如冰雪中的寒梅,她卻面黃肌瘦,臉色憔悴,不舍地看著腳邊的籃子,最後一咬牙,把籃子推向河中,哭著跑開了。
她卻沒有料到,在她離開之後,河邊無聲無息無息出現了一個傴僂老婦,往她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河流中央,一片竹葉飄然落進搖籃。
……
宏大的念經聲朗朗傳出,恢宏莊嚴的萬載古剎之外,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影站在門前,傷痕遍體,氣若遊絲,懷裡緊緊抱著一個昏睡的小男孩。
挑著青燈的老和尚道著罪過,從他手裡接過年幼的孩童,目光從男孩疲憊卻純凈的小臉收回,眼前的人影已化作晨光,只來得及念了句阿彌陀佛。
……
雷聲轟隆作響,天空中烏雲密布,閃閃電光如蜈蚣爬過灰幕,一束巨大的雷電,兀的轟在古老的城牆上,堅守無數年的鐵塔轟一聲坍塌。
可縱是雷霆怒號落石滾滾,也驅不散城牆下虔誠的信徒,一個渾身被雷電包裹的孩子,在一群人的守望中,帶著族人的希望,降生在了世上。
……
這是一個生機盎然的時期,一個個稚弱的生命落地啼哭,在這個時候,無數年輕強者還在散發著自己的光芒,殊不知,用不了多久,他們的光芒便會淪為這些哇哇大哭的奶娃的陪襯……
太陽高照,晴空萬里,湛藍的天空飄過朵朵白雲,下方是廣闊的丘陵,地勢和緩,平坦的地方是草地,凸起的地方是樹林,凹陷的地方是河流。
九大位面中,靈界的風景是最好的,緊接著,就是地廣人稀的妖界了,原始的風景地貌皆自天成,很少有污染的地方,青山綠水隨處可見。
一群靈智未開的梅花鹿,正在潺潺而流的小溪邊飲水,啃食著河邊的水草和野果,幾隻小鹿活潑好動,圍繞著河床上躥下跳,追逐打鬧。
突然間,領頭的大角鹿抬起了頭,豎著耳朵,似乎是聽見了什麼,其他飲水的成年鹿也停止了飲水,煽動耳朵,紛紛抬著頭往遠處望去。
只見極遙遠的天空中,一群芝麻大小的黑點浮現,黑點在視野中迅速擴大,很快就變成了一群大鳥,從鹿群的上方一掠而過。
這些大鳥通體火紅,翎羽整潔,長著精緻的頭冠和纖長的尾翼,羽翼流水般劃過雲層,輕盈而美麗。
而華麗的外表下,也隱藏著恐怖的力量,光是幾十丈的體型,就令人望而生畏,更不用說體內隱而未發的可怕波動。
巨大的陰影覆蓋了樹林,但鹿群卻沒有絲毫慌亂,似乎是早就習以為常,喝水的繼續喝水,吃草的繼續吃草。
「呼……呼……」妖禽寬闊的背上,站著一個個挺拔的人影,身上散發的能量氣息,比身下的巨鳥還強悍得多,女多男少,都是妖族之人。
這些妖族修為深厚,全是萬中無一的精英強者,實力與戰力都極其強橫,並且訓練有素,配合起來默契無間,各司其職,巡視著周圍。
圍繞的諸多強者中央,那頭最為高大俊逸的妖禽身上,站著一個年輕貌美、氣度不凡的婦人,懷中抱著個稚嫩的嬰孩,嚴厲的眼中稍顯溫柔。
「咿呀~咿呀~」孩童眉心點著硃砂,扎著一隻小辮,粉嫩可愛,才脫離襁褓不久,還沒有學會說話,但已稱得上好奇心旺盛。
靈動的大眼睛不斷打量四周,撲騰四肢想要掙開婦人懷抱,卻始終不能如願,賭氣似的哇哇大叫,反被迎面灌了滿嘴的風。
周圍的眾人忍俊不禁,都被孩子嬌憨的模樣逗樂了,連婦人也頗為無奈地笑笑,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河邊的鹿群繼續覓食。
可沒過多久,天空中又出現了一片黑影,一群長著翅膀的巨獸,壓著地面疾馳,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鹿群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不復之前的淡定從容,慌不擇路逃進了樹林里,可還是低估了敵人的狠辣。
恐怖的威壓從天而降,所過之處,小鹿們如同脆弱的西瓜,毫無抵抗之力,噼里啪啦爆開,血沫四濺,屍骨無存。
巨獸上的人神色漠然,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將所有目擊生靈清除,防止走漏消息,甚至都不用動手,只是稍微釋放氣機,就足以將這些弱小存在抹殺。
「她們往那邊去了。」其中一人揮手撒出金光,光芒化作箭頭設向遠方,得出了前者離開的方向,恭敬開口道。
「繼續追,跑不了多遠的,細作正在把人帶到伏擊點,我們必須加快速度。」為首的蒙面人聲音威嚴而冷漠。
……
半月後,一片荒蕪的曠野之上,周圍看似風平浪靜,卻隱隱藏著凌厲的殺機,稍有靈智的爬蟲猛獸,都遠遠避開了這方天地。
若有感知敏銳的修行者路過,必然不難發現,附近無形的虛空之內,傳出一道道恐怖到極致的波動,連空間也因此產生扭曲。
突兀的,空間波動愈發劇烈,只聽見咔咔連片的脆響,無形的空間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露出了深邃的浩瀚虛空。
一大股駁雜而磅礴的能量,從裂縫裡邊瘋狂湧出,恐怖的高溫瞬間蒸干所有水分,方圓百里的大地因乾旱而裂開一道道豁口,生靈絕跡。
伴隨著高溫出來的,還有兩道身影,那是兩個年輕的妖族,一男一女,模樣俊美,此時卻異常狼狽,衣衫染血,剛經歷了殘酷無比的廝殺。
在那女子的懷中,還抱著一個稚童,緊閉著雙眼陷入了昏迷,兩人一前一後,將稚童護在中間,甫一落地,就朝著一個方向急速御空逃去。
「你們帶著她離開,直接回懸空域,親手交給鳳焱,誰的話也不要信!」這個時候,才有傳音從縫隙中傳出,徑直在兩人意識海響起。
「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他們要是離開,我名字倒過來寫!」即便如此,傳音也被人截獲,虛空中的一個蒙面人冷笑,作勢就要追上去。
「休想!」渾身是火的婦人怒喝,面目雖然看不清晰,可那模糊的雙眼中,已然露出了決然之色。
秘法隨著意念運轉,婦人氣息瞬間暴漲,連虛空都難以禁錮,空間裂縫不斷崩裂,而她身上的火焰越發熊熊,身影也迅速膨脹起來。
須臾之間,整個人變成一頭猛烈燃燒的巨大鳳凰,龐然的身軀在虛空中伸展,首尾相接化作圓環,將數十個蒙面人圍困其中。
「該死!這個瘋子!」為首的蒙面強者大驚失色,縱然修為高深莫測如他,也有一瞬間的失神,沒能逃出烈焰的封鎖,怒吼一聲喚醒其他人:「護衛!」
「梧桐之火,必將爾等焚為焦土!」高昂的吟唱聲傳出,在虛空中不斷回蕩,最終歸於了沉寂。
緊接著,便是恐怖到極致的連環爆炸,狂亂的猛焰如同吞噬的巨獸,從虛空深處蔓延到真實界,再後來,侵襲了方圓數萬里的地域,久久不滅。
早已遁走的兩個妖族,用盡了渾身解數,堪堪在烈焰覆蓋之前,逃出了這片天地,昏迷中的稚童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水。
「娘親……」她第一次開口說話,在夢裡聲音稚嫩而含糊,充斥著滿滿的依戀,迷糊間伸手去抓,卻只是撲了個空。
見到這一幕,倖存的兩人心情越加沉重,也想到了身隕的族人,默不作聲,迅速消失在地平線。
身後,數萬里的大好河山,前一天還生機勃勃、山青水綠,如今卻只剩下生靈塗炭、滿目瘡痍。
焦土中,不滅的火焰在殘骸上躍動,可怕的高溫籠罩了天地,九成九的妖族遭受了無妄之災,只有極少數強者才幸免於難,卻也傷痕纍纍。
哀嚎聲此起彼伏,有倖存者倉皇逃離,也有投機者冒險深入,周圍的大族收到消息,第一時間派來強者探查,頂著危險的烈焰艱難調查。
火域最中央的地方,虛空崩塌,空間碎片形成的風暴肆虐,倒是熄滅了許多殘留的火源,清理出了一大片焦炭似的真空地帶。
冒著絲絲縷縷黑煙的焦炭裡邊,忽然亮起了星星點點的金光,在漆黑一片中異常顯眼,光芒閃爍並加速,不多時,幾道身影破土而出。
「咳咳咳……」數十個精挑細選的蒙面強者,幾場大戰也不過損失十幾人,而此時,卻只剩下了寥寥七八人,一個個氣息虛浮,受傷不輕。
為首的蒙面人掃視周圍,再也沒感受到生命氣息,面具下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真是沒想到,竟在陰溝里翻了船,天妖之主,名不虛傳!」
「本以為她才突破不久,本座親自出手當是萬無一失,未曾想一介女流之輩,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戰鬥力,幸好出手得及時,否則往後必成禍患。」
「陛下,逃走的那幾人,我們還要追嗎?」另一個灰頭土臉的蒙面人,見他沉吟不語,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其他兩人不足為患,倒是那個小孩子,必須抓到手裡,不過……」為首者話鋒一轉,抬頭看向天邊,一道連他都有些窒息的壓迫感,隱隱約約穿過來。
「此番動靜太大,凰靖儀一死,那邊必然雷霆震動,再留在這裡,只怕強龍不壓地頭蛇,連我等都要深陷其中。」
「傳令下去。」蒙面強者揮了揮手:「分發三人形象虛影,讓各地探子追蹤緝拿,尤其是那個孩子,就算不能抓住,也務必擊殺,斬草除根。」
「臣等遵旨!」剩下的蒙面人屈膝而跪,齊聲應答。
說完,蒙面強者不再逗留,轉身消失在了原地,其他人也各自離開,化整為零,分散遠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