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實驗第三階段（上）

「不……不要……疼，停下……求你了，停下，不要繼續了……」

眼角閃爍著淚光，順著臉頰流入鬢髮之間，本能的掙扎著，無奈手腳都被皮革材質的寬頻綁在實驗床上，身體的顫抖與掙扎扭動只能徒勞地把關節磨的通紅。

「嗚……不要，放開我！不要……疼，我好疼啊，媽……媽，我好疼啊，放開我好不好……啊——為什麼這麼疼啊……停下來，求你……關掉……」

董靜萌聲音已經嘶啞不堪，卻又因為鑽心刺骨的疼痛感而大腦持續亢奮，嘴唇灰白乾裂，臉上卻因忍痛而泛著潮紅，身體上兩種極端感受的碰撞讓她簡直要瘋掉了，原本垂下的兔兒此刻筆直地立在頭頂充血發痛到簡直像要炸裂開來，似乎有什麼埋在髮絲之下的東西要衝出來，帶著難耐的酸脹，卻又好像被一股力量阻隔了。

於是那股無處釋放的力量在身體里橫衝直撞，直逼得手上臉上青筋暴起，五官都痛苦的皺到了一起，嬌好的容顏便因失去了表情管理而看上去有幾分扭曲了。

「沈老師，萌萌她……」魏軒手中抱著裝著董靜萌衣物的包，眉頭緊鎖，「她這個狀態真的沒關係的嗎？」魏軒只覺得說每一個字都是那麼困難，以至於要用儘力氣。手攥的太緊，連關節都有些泛白了。

原來，她一直以來在經歷的就是這樣的痛苦嗎？這就是那個傳聞中的「反人類」的生物基因分化測試嗎……這董靜萌還真是，犟的很，還非說什麼只是一點點刺痛，就像睡了一覺一樣，沒什麼感覺……慣會騙人。

沈靜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雙眼睛在屏幕上的數據和隔離間里董靜萌掙扎的身體間來回。倒是陳娜看他表情不對，在記錄數據的空隙拍拍他的肩膀寬慰他。「小魏啊，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萌萌也沒騙你就是了，她之前的那些複檢確實沒有什麼，只是這次她誤打誤撞的提前進入了第三階段的實驗，所以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呢，也只能選擇相信她的接受能力和我們的現有技術了。」

話雖如此，陳娜心裡其實也不太踏實。說到底，這麼久以來她是唯一一個進入到三階實驗的，這也就意味著，在三階中沒有任何的可供借鑒的經驗，一旦走錯一步就可能出現不可逆的傷害。

她看了旁邊的沈靜一眼。沈靜的狀態看著也好不到哪去，可以清晰的看見她滿眼的紅血絲，嘴唇毫無血色，按在桌面上的手指以極高的頻率發著抖，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握著儀器的控制手柄不肯鬆開。「靜，時間到了。」

「記錄，流量調到60。」沈靜聲音有些乾巴巴地指揮陳娜把旋鈕從50轉到了60，一咬牙把搖桿再向上推了一格。

屋裡的董靜萌剛剛開始逐漸適應那遍布全身的痛感，就感覺通過身體的電流猛然增強，身體各大經脈穴位像是被打碎之後又被瘋狂撕扯蹂躪一般，細碎的呻吟終於變成了無論怎樣也掩飾不住的慘叫。

魏軒不忍再看轉過身去做到完全看不見裡面的椅子上，又戴上耳塞試圖放空自己，但是大腦里卻無限循環著董靜萌痛苦的神情。

他活了這麼二十一二年，上一次有這麼強烈的無力感還是在icu看著姥姥去世的時候。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不會相信這個實驗到底有多麼的可怕。也難怪那麼多人談「生物基因分化實驗」而色變。他忽然就想起了前幾天和董靜萌一起吃飯時的場景——

董大小姐皺著眉，眼裡難得的露出了恐懼之色。

她說，「學長，我媽說讓我這兩天多吃點補充能量的準備進行三階實驗了。我有點怕……」

難怪不得。這小丫頭片子，最怕痛了。

董靜萌此時此刻已經不太清醒了，感覺自己沉沉浮浮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再後來，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和身體剝離開來，漂浮在空氣里，看著自己在實驗床上痛苦掙扎，聽著一聲聲慘叫，心裡卻沒有任何波動，甚至好像感覺不到疼痛，有些不太真實，然後逐漸的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計時器一秒一秒咔噠咔噠響著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好遠好遠，遠到再也聽不見了，遠到世界都變成了一片悄無聲息的黑暗。

什麼都沒有，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光亮，只有無盡的寒冷與孤獨感圍繞著周身。漫無目的地行走著，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又要到哪裡去……等等？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是從哪裡來的……好像是一個很封閉的空間，記不清楚了……我是誰來著……叫什麼名字？好像，也想不起來了。

「有沒有人啊——」

這是我的聲音嗎？可是我明明沒有說話的，那又是誰呢？

「你來了。」是誰在和我說話嗎？

「我等你很久了。你被壓抑的太久了，不是嗎？你的委屈，你的遺憾，你的怨氣，都被壓抑了太久了。來，到我的身邊來吧，盡情釋放你自己，不要控制自己的衝動，來到黑暗的深處吧，坐上屬於你的王座。」

釋放……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實驗床劇烈的顫抖著，接著手腳上的皮帶被崩斷，化成了一地的碎片，董靜萌側翻跌下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髮絲胡亂地糾纏著，頭頂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鼓動，「撲哧」一聲，頭頂的兔兒竟然直接被炸成了兩團血霧，飛了人滿臉，原本的位置露出兩個淺淺的血窟窿，一雙粘著血的狼耳支出，耳間顫了顫。

董靜萌神情痛苦地去抓撓頭頂，一伸手卻看見原本修剪的整齊圓潤的指甲變得尖銳而彎曲，足足有一厘米長，比起人類看上去更像是不知名的野獸，在大腦的一片混亂中，她本能地發出了一聲尖叫，下一刻眼底的清明徹底消散，抬起頭來，一雙眼睛赤紅無光像是餓了好些天的狼，直直的望向操作間的方向充滿了攻擊性。

「娜，關電開夜視！」沈靜飛快的抄下時間對著陳娜下達指令。啪嗒一聲，董靜萌所在的隔離室的燈悉數熄滅，幾人只得湊到屏幕前通過夜視畫面觀察裡面的情況。

董靜萌呲著嘴，露出獸化的利齒，甚至有涎水順著下巴留下來，她難耐地側倒在翻倒在地的實驗床的床柱上，似乎是在試圖強烈的破壞衝動。但很明顯，失敗了。

一分鐘之後，那實驗床直接被拍飛了出去在牆角散了架。董靜萌一拳揮出，特製的牆壁直接被砸出了一個小坑，接著再是一拳一個坑，利爪揮出留下深深的痕迹……

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董靜萌瘋狂的破壞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才終於有了要放慢速度的趨勢。而隔離間里已然一片混亂，像是一塊被刀叉摧殘之後的乳酪。

「小魏，你要不去休息一下吧，你不用一直守著的。」這是陳娜第五次這樣說了。和之前幾次一樣，魏軒搖搖頭，臉色有些發白。

「我畢竟是她男朋友，我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要一直陪著她。」

董叔叔說讓我照顧好她，我只是在盡自己的責任……

嘀——嘀——

警示器突然發出尖銳的鳴叫，像是要穿透耳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