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旗銀行

2019年3月，北京

長安街的早高峰依舊是那麼熱鬧，大車小車林林總總，川流不息。

突然，從建國門地鐵站西北口衝出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飛奔向西；一溜煙鑽進了社科院大門，門衛老大爺只覺得一陣風呼嘯而過。

這大爺是蘇州人，東歐所主任的堂叔，從南方過來投奔的。大爺嘟囔著：「我冊那，這個小赤佬又要遲到了，上次害的我假髮都被他吹掉，上輩子是兔崽子」。

小劉出了電梯，穩穩心神，緩步地向大樓5層東側幾個相連的辦公室走去，這裡他們公司已經租住了很多年了。門牌上寫著----鼎輝日商務貿易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日本做貿易的關係，這裡面的工作人員也都見面就點頭哈腰的，各自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但仔細觀察，有些中年男人，會時不時的往年輕女實習生的短裙下面瞭一眼，然後得意洋洋地回味著。

小劉坐到了主任辦公室門前的工位，畢業5年了，連個部門經理都沒混上；依舊是個看門狗似的第三助理秘書，平常最多的工作就是替主任跑腿辦事。別管是單位的事還是私人的事，基本跟日本不著邊。

月薪5000塊，只混個有社保，有正常休息日，朝九晚五從不加班的隱性福利。說真的在這個年頭，能有這些已經很不錯了。很多看著工資拿一萬五兩萬的人，基本都是9-9-6，12-12-7。。。。

小劉來一下，辦公室裡面主任喊道。聽見主任喊哪敢怠慢，馬上跑進去筆管條直地站在辦公桌前，來了個九十度鞠躬，喊道，主任早。

主任把肚子從辦公桌上移開，壓低聲音說道：「一會去隔壁光華長安大廈樓下的花旗銀行，用你的名字開個戶，把這些錢存進去。你女友在那當理財經理，通融一下，這些錢開不出來源證明，去別處不好弄。」桌子下面有個驢友經常用的登山包，主任費力地提到桌子上。

小劉愣了愣，說道：「他們銀行挺嚴的，這可不一定成，我去試試看。如果不行，還是去華潤大廈底下的工行吧，那我也有熟人。」主任滿意的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辦好了下午放你半天假，隨便你去哪玩」。「謝謝主任，您放心，保證辦好」小劉提著登山包出去了。

小劉在花旗銀行門口點上根煙，穩穩心神，想著還是先打個電話通個氣吧。如果通融不了，直接去後街華潤工行了，拿著這麼多錢總是不踏實。

「喂，媳婦，我，我們主任要存錢，沒來源證明，能弄嗎？」「啊，又沒證明啊，我看看，哦，行，進來吧。這月行里業績還不夠呢，行長那打個招呼問題不大。我們想轍補開個就得了。」

小劉把煙扔進滅煙筒，徑直走了進去。一個小美女面帶微笑地說：「mayihelpyou，sir。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到您？曖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璇子笑著說道。「去去去，別搗亂，再說我拍你屁股了啊」，看樣子璇子以前是沒少被拍，小劉跟前台璇子打趣著走向了女友的辦公隔間。

劉曖跟女友是大學同學，都是學工商管理的。女友成功面試花旗，劉曖就只能靠家裡拖關係混進了社科院，好在是隔壁，很多時候中午能一起吃飯。

不一會，潘亭亭走了進來，看著那個大包說道：「哎，你這月光族，要是也能攢這麼一大包錢就好了，咱倆也就能結婚了。」「攢？這特么是攢的嗎，攢十輩子差不多能攢出來，月光也沒什麼不好，你沒聽過那句話嗎，人死了，錢沒花完，更悲哀。」亭亭寫完單子，遞了過去。「行了，把你身份證和錢拿去櫃檯，他們且數呢，金額空著呢，一會數完填，咱倆出去透透氣。」

劉曖拿著單子和背包，來到櫃檯。「楠姐，拜託拜託，我出去等，弄完您叫我啊」，「喔，這麼大包，這得過到午飯了，午飯你請啊」「沒問題，沒問題」劉曖笑著回道。

不一會兩人來到大廈側面的消防通道，各自點著煙。亭亭抽薄荷味的女士煙，劉曖抽白盒中南海。「幫領導存這麼多，給你提多少？」「提毛線啊，下午放我半天假。」「我草，這麼摳呢，上次幫他存了10萬美金，還給你5000紅包呢，這麼大包就放半天假？」「我也沒看，說不定是日元呢，或者韓元，等楠姐數完再說唄。」「不行，你現在就給領導打電話，就說補來源證明需要打點其他公司，要一萬手續費。如果主任不願意出，你就去華潤工行試試運氣。」「哎，我怎麼沒想到啊，還是你聰明，我這就打。」

「主任，他們行這月查的嚴，說是可以找其他公司開，但要手續費，別管多少錢都要一萬手續費。您看我是。。。。要不我還是去華潤工商再看看？」「算了，算了，不高。給她就是了，我馬上支付寶給你。」嘩啦，乾隆通寶似的撞擊聲。兩人相互擊掌，哈哈大笑。劉曖攆滅煙，踢進下水道，操作著手機。又嘩啦了一聲，錢轉給了亭亭。「你拿著吧，我留著也是月光。你下月要請年假回老家，正好給爸媽買點東西」。亭亭突然抱起劉曖，臉頰貼了過去，輕咬劉曖的耳朵。。。。。「哎哎哎，別這樣，回家再說，回家再說。」

兩人回到了辦公隔間，邊喝茶邊等。亭亭說道：「其實吧，我爸媽挺滿意你的，雖然工資不高，但穩定啊。又不用買車買房，沒壓力。你父母又都去世了，咱倆也不知道怎麼竟然拖了5年沒結婚，哎。」「是哈，畢業都5年了，好像昨天還在學校食堂一起吃飯呢，咱們好了也有7年了，難得要癢了？」

「癢個屁，這次我回家就跟我爸媽說，等我回來咱先領證，年內把婚禮辦了。我也能把單位宿舍退了，很多新來的人，眼巴巴等著有人退宿舍搬進去呢。」「我那輛小兩箱寒酸了點，平常上班又不開。堵車是一方面，沒面子也是。實在不行貸款買輛好點的，不能委屈你。婚事年內搞定我也是這麼想的。」「也不用買太好的，你們事業單位，太好的車扎眼。買個十四五萬的就行了。」

眼看快到中午了，楠姐走了進來說道：「都數好了，數額也填了，這月咱們行業績還真指著這筆款子了。300萬美元。貴賓卡，身份證給你，這裡給我簽個字就完事了。」「我草，，，，300萬，美金，來源證明手續費要少了。」兩人同時驚訝道。

「楠姐說好了中午請你吃飯，哪吃你挑地兒」？「行了你趕緊回去交差吧，估計你們主任都沒心情吃飯呢。我一會帶楠姐就樓下渝信吃水煮魚吧，」亭亭說。「行，你們多點些啊，別捨不得。」楠姐說道：「沒什麼捨不得的，不用你們請，行長說渝信簽單，輪班去吃。完成了這月業績，夏行長正高興呢。」

劉曖出了銀行，一身輕鬆，哼著周董的《忍者》往單位大樓走去。回到了辦公室跟主任復命，主任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沒吃飯呢吧？跟我去樓后川辦。順便帶你也認識幾位朋友，今天咱們得把那幾個小日本灌趴下啊。」「主任，我酒量不行啊，平常我自己也不喝。」「沒事沒事，儘力而為，我可不是讓你去幫我擋酒。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在飯桌談，也有交給你後面的任務。」

見主任帶著劉曖出去吃飯，其他同事羨慕的眼光接踵而至。雖然社科院有食堂，但他們公司的習慣就是去會議室，吃自家帶來的便當。這群人日化真是太嚴重了。。。。

兩人溜溜達達往後街走著。「日本人吃飯不是挺清淡的嗎，怎麼挑了川辦，那麼辣受得了嗎？」劉曖問道。「你不懂，日本人都是沒事找虐型，別說辣了，屎都吃。哈哈。」主任大笑說著。

二人走進川辦大廳，前台服務員迎了過來。這些服務員早都和主任很熟了，主任的午餐幾乎天天在這裡解決。「您的那幾位日本客人恭候多時了，樓上3號包廂」。二人上樓，進屋。幾個日本人齊刷刷地站起，鞠躬。主任也跟他們寒暄著。「來來來，大家坐，這位是我的貼身秘書劉曖，自己人，以後很多事還要讓他去辦。劉曖啊，這位是日本使館的文化參贊高橋先生，其他那些朋友都是剛從日本過來，我也不熟。大家互相認識認識，邊吃邊談。」主任說道。

眾人各自落座，菜品陸續上來。觥籌交錯，吃的很盡興。然後席間並沒有談什麼正事，都是些東拉西扯的片兒湯話。幾個日本人辣的面目全非，再加上五糧液的酒力。已經沒有剛才的文質彬彬，都是晃悠著談論著褲襠里那點兒事。。。。主任和劉曖也都驚詫於酒醉狀態的日本人，竟然還能說著地道的中文。吃了一個多小時，殘席撤下。換上了果盤，甜點，菊花茶。眾人穩了穩情緒，看來要開始談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