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悲劇

一路無話。

人還未至，便能感受到那種凝重的氣氛。在這片被規劃好的區域，無論是安多村的本地民眾，還是林鏡這樣的外來者，都保持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寂靜。

時而也有少數情緒近乎崩潰的人在叫喊，但更多的人還是低聲啜泣著，或是沉默不語。

柯拉把林鏡帶到這裡后招呼了一聲就先行離開了，似乎也是被氣氛所染，她收斂了一些，但還有一些必須要她處理的事情。

入眼望去，傷殘不計其數。林鏡原地站立沉默了一會，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他沿路小跑，想要找尋自己熟悉的人。但這實在太困難了，安多村倖存下來的村民加上倖存下來的外來者，這實在是對個人而言較為龐大的數字。

林鏡找了好一會也沒有看到俞立誠和康智暉兩人，入眼都是茫茫人海，不知從何處尋覓。

「林鏡小哥？」突然身後有個聲音傳來。

林鏡轉過身去，是那個叫李秋賜的中年男人。他帶著些許不確定的表情，見到林鏡轉過身來，顯然有些驚喜的叫到，「真的是你呀，你沒事吧？」

見他驚喜的表情不似作假，林鏡也報以溫和的笑回應道，「是李叔啊，放心吧。我沒事，你們也還好吧？」

緊跟著他又問道，「那個，李叔，你有沒有見到之前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我們還在木屋裡聊天我身旁的兩個。」

李秋賜一愣，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等人還好，又回想了一下說道，「好像有點印象，」他用手大致比劃了一塊區域，「那些當地人安排我們這些沒什麼傷的人在這邊等著，我好像見到過其中一個，但是不敢確定。」

林鏡點點頭，至少自己不用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找了。

「謝了，李叔，我去找找看。」林鏡說道。

李秋賜趕忙擺擺手，「不用客氣，當時要不是看到你跟著你跑，說不定待的就不是這一塊了。」接著他又說道，「我也來幫你一起找找吧？」

林鏡搖搖頭，「不必了李叔，我自己去找找就好，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夜很深了，還不知道明天那些人會怎麼安排我們呢。」

聞言，李秋賜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天上的兩個月亮，本想在堅持一下的話到嘴邊也變成了一句辛酸，「唉，這世道..」

和李秋賜道別後，林鏡沿著這片區域最外圍開始一點一點尋找著，看看能不能碰見兩人的身影。

這裡土著用來照明的水晶光源還是很充足的，能明確看得清楚周圍的情況，但林鏡感覺效率還是有點慢，他又大聲喊道兩人的名字。

「俞立誠—！康智暉—！俞立誠—！康...」

喊話間，他注意到了一角有個身影微微顫抖著。細看之下，越覺得有些眼熟。林鏡不在叫喊，他皺著眉走向那個身影，同時他也確定了這個傢伙的身份。

「呦，俞立誠，躲在這裡幹什麼，叫你都沒反應。」林鏡疑惑的問道。

俞立誠沒有說話，他雙手抱膝，深深的把頭埋在中間。

「怎麼了？被嚇壞了？」林鏡不解。又接著問，「看到康智暉那小子了嗎？」

似乎是聽到這個名字，俞立誠終於有了反應。

他緩緩抬起頭來，他的雙眼紅的可怕，嘴唇蒼白，臉頰上掛著兩條清晰可見的淚痕。

「是林鏡啊..」他先是失聲片刻，隨後操著極度沙啞的喉嚨開口道。

林鏡看著他狼狽的模樣，

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你怎麼回事？」林鏡問。

「康智暉死了。」俞立誠痛苦的說道。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林鏡愣愣的張了張嘴，一時有些茫然。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是我，，嗚嗚..」說著，俞立誠通紅的雙眼又落下淚來。

看著悲痛欲絕的俞立誠，林鏡沉默了，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說說吧，這樣你也會好過一些。」林鏡嘆了口氣，看著雙手抱頭，不停低聲呢喃的俞立誠，還是先開了口。

似是聽到這話有所反應，他的解釋含糊不清，但林鏡多少聽懂了個粗略。

大概就是，被衝散的俞立誠發現了一塊狹小的躲藏地。他正藏身的時候，被山精追趕到體力不支的康智暉恰巧跑到了這邊。

再然後，兩個不會游泳的人溺水，卻只有一個救生圈，你，會怎麼做？

「我，我怎麼會這樣...」俞立誠顫抖著蒼白的嘴唇，哽咽難鳴斷斷續續的說道。

「康，康智暉是個可憐人，，你睡著的時候，他還拉著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他一直希望，我們以後可以，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可是我沒同意，我一直想著，我的女友，家人。」

「我覺得我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努力至今，好不容易就要有了一個美好的家庭，過著充實的人生，，為什麼，。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

「我這麼告訴他，他沉默了。他沒有在勸我，他說他很感謝我，感謝我能成為他的朋友，也很感謝你。」

「他說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團狗屎，有個酗酒不負責的父親，和一個脾氣惡劣又好賭的母親。」

「從小，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他從來都不知道親情的滋味。他不愛學習，也沒好好讓他學習的環境。」

「他出社會很早，因為什麼都不懂，一直被人欺負，遭人白眼。可他不在乎，他說反正他從小都是這麼過來的。」

「只是，他最不甘心的就是沒有人和他做朋友。小朋友的時候就被人欺負，排擠，長大了也要被人看不起，受人唾棄。明明他又沒做過什麼壞事，他說，比起人，他更像是一個工具。」

「但他無所謂，他沒有放棄希望。後來，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但結果，你應該能猜到。」

「接連的失敗讓他心灰意冷，巧合下，他接觸到了一些虛擬的東西，雖然他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假的，雖然在別人眼裡這是沒出息的表現。」

「可是他很開心，因為他支離破碎的人生受到了治癒。在他荒謬的人生里，因為故事，體會到了不同世界的精彩和溫暖。」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到了這個世界顯得那麼興奮的原因。」

「可是，可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卻害死了他，我卻對他見死不救。」

「他就那樣，簡單又輕易的死在我面前，他直到死的時候都沒有像我求救，就那樣默默看著我，彷彿在訴說他的不甘心。」

「我心有愧，我心有愧啊！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卻不料自己一遇到危險，竟然會如此卑劣，哈，哈哈..」說著，俞立誠凄苦自嘲的笑了起來。

而林鏡，矗立原地久久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