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在這種狗血關頭，項揚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公眾人物怎麼能在酒店走廊里偷情呢，都不怕被拍到嗎？

偌大的宴會廳里只坐著他們四個。

項揚無所事事地摳著自己的保溫桶。晉楚和他的野男人坐在對面，自己身邊則是個剛見面沒有十分鐘的陌生男人。

項揚很想勸慰自己，說剛才兩人有沒有可能是在對戲？或者是玩真心話大冒險什麼的？

沒可能，當時兩人分開的時候口水都拉絲兒了，晉楚的嘴唇上沾的全是對方的唾沫。玩什麼遊戲需要這麼全情投入？

項揚從小學習不好，但是視力特別好，他剛才看得非常清楚。

項揚揪著自己的小保溫桶，不用分析也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

自己和玫瑰先生都是過來製造意外驚喜的。

一個帶了魚湯。

一個帶了玫瑰。

結果禮物沒有選好，都帶了刺，一不小心就刺破了一些偽裝過的情感，露出了惹人傷心的真相，讓驚喜變成了麻煩。

項揚就又想起了晉楚沾染上別人的口水的嘴巴，他有些難過，還有些嫌棄。

這個男朋友是沒法兒要了。

四個人都沒有說話，這種尷尬的時刻，誰都不想先開口。

項揚就一直低著頭玩自己的保溫桶，等了許久之後，也還是沒有人說話。

項揚覺得，事已至此，還是不要這樣浪費時間了，於是抬起頭，臨時起意想起一句開場白，他問晉楚：「多長時間啦？」

晉楚也正看著項揚。

項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然在晉楚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類似於難過的情緒。就見他喉結動了動，卻到底沒有說出話來。

項揚不喜歡現在這個磨磨嘰嘰的場景。本來四個男人坐在一起談分手已經夠尷尬的了，現在這拖拖拉拉的是幹什麼，延長尷尬、放大煩惱嗎？

項揚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玫瑰先生。他更是沒指望了，都這會兒了，他看著出軌前男友的眼神里還是一片深情……當然還摻雜著難過和傷心，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

其實，項揚只是不了解身邊這朵「嬌艷的玫瑰」，不然他就會知道，這位先生天生長了一雙深情眼，他就算是看著一根大蘿蔔，也有可能「深情款款」。

全場最自在的人要數坐在項揚對面的這個小白臉了。項揚知道他叫宋琰修，《暗度陳倉》開拍之前晉楚就說過了。

前段時間網路上還有個很玄乎的明星顏值排行榜，這個宋琰修就排第二，僅次於自己偶像。

宋琰修這人長得是清清白白，跟自己偶像還是一掛的，但是項揚愣是沒能在他身上看出半分好感來。

宋琰修這人臉皮看著吹彈可破，實則厚如城牆。他這會兒擺明了是既然被撞破了反而無所顧忌，項揚眼瞅著他朝自己說話還揚高了兩公分的下巴，特別的欠。

宋琰修替晉楚回答道：「我們在一起六個月了。」

項揚：……這部戲開機到殺青也就六個半月，這劈腿都劈得揚鞭策馬的。

宋琰修看向玫瑰先生的時候，就把那抬高的兩公分下巴又放下去了，但是說話卻也沒有多中聽：「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省得我再跟你說了，穀梁，我喜歡上別人了，我們分手吧。」

項揚就知道了，原來玫瑰先生叫穀梁。

項揚已經不想看這位名叫穀梁的先生此刻的表情了，只知道他現在一定非常非常的傷心。他的傷心好像都蔓延過來了，哦，不對，也可能是自己這邊的傷心溢到了他的那邊去。兩個人的傷心混合在了一起，變得更加濃烈了。

原來，人類的悲傷是可以互通的啊。

晉楚不合時宜地打斷了項揚為數不多的感悟人生時間：「項揚，我們……」

項揚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儘快搬走的。」

晉楚突然就急了：「揚揚，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楚。」宋琰修抬手挽住了晉楚的胳膊，晉楚就又說不出話來了。

這一幕的殺傷力絕對不比那拉絲的口水小。項揚故作堅強地扯出一抹笑意：「恭喜你們啊。」

項揚回家收拾東西了。

晉楚也跟了回來，但是項揚並沒有坐他的車。

不是戀人的話，還是分得清楚一點好。

他們走的時候，那兩位還在大廳里坐著，嬌艷的玫瑰映襯著那位先生的臉，單看眼神，項揚不曉得他待會兒會不會跪下來求複合。

當然，現在並不是擔心別人尊嚴的時候，他自己這邊也是焦頭爛額。

項揚沒有固定收入的工作，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個願意養活他的男人。

然後就認識了晉楚，被養了好幾年，現在突然又說不養了，他一點準備也沒有。

早知今日，就存點私房錢了。

對於這裡，項揚是有些捨不得的，畢竟住了挺長時間了。

這裡遠離市中心，非常適合他這種不怎麼上進，生活節奏慢的人。

項揚也一直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

但是現在不能住了。之後要住哪裡也還不知道，只知道現在必須要先搬家。

說到搬家，對於項揚來說沒有更簡單了。

這個家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晉楚的，他搬來的時候只有一個行李箱，裡面裝的都是從出租屋搬過來的舊東西。

那會兒晉楚讓他扔掉，他捨不得，就全部收起來了。

為了不惹晉楚煩，搬過來之後他的這些東西一次都沒有拿出來過。如今要搬走了，倒是省了打包的麻煩。

也幸好沒扔掉，不然現在自己更光桿了。

項揚的三件珍貴的白T恤都是晉楚送的。

項揚想也沒想直接兜頭就把身上的這件脫了，隨手扔進了洗衣籃里。他倒也不用矯情地說什麼你買的還你或者洗乾淨還你什麼的，晉楚大少爺的毛病特別嚴重，這房子里所有他用過的東西，只要自己前腳一走，後腳準保全進垃圾桶。

這點項揚絲毫不做懷疑。當初搬進來之前，項揚被帶過來看房子，就隨口感慨了一下牆紙可真花哨，晉楚就以他不喜歡花牆壁為由，把牆紙全撕了換成了淡綠。

項揚甚至都沒來得及說一句他其實挺喜歡那花的。

項揚重新穿回他的老頭背心，這背心有些年頭了，穿上身都有點兒鬆了。

項揚有三件老頭背心，黑白灰，都是他的私人財產。商場打折的時候買的，一袋裡面三件。

項揚今天選的是黑色那件，黑色顯得剛毅深沉，項揚覺得穿黑色就算被掃地出門，背影應該也會顯得比較洒脫，比較酷。

項揚平時基本沒什麼收入，這兩年都是晉楚賺錢養家。兩人沒結婚，也就沒什麼共同財產一說。項揚想，也多虧沒結婚，不然現在自己就是棄夫了。

項揚收拾東西的時候，晉楚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幾度想要開口，最終卻也沒說出什麼。

項揚覺得他這是擔心自己多拿他東西。

項揚是有個星黛露的玩偶特別想要的，但是那也是晉楚送的，他不能拿。

項揚收拾好東西，拎著他的三十二寸大箱子往外走。

跟在身後的晉楚終於憋不住叫他：「項揚……」

晉楚一開口聲音都是啞的。項揚回頭，正好撞上他有些難過的表情，看著倒像是有多捨不得似的。

項揚在心裡自嘲地笑笑，哪裡會有捨不得啊，如果真的捨不得，也就不會劈腿，更沒有現在的搬家跟分離了。

戀人之間的背叛，說起來原因不過就那麼兩點：不夠愛也不夠有責任心。

項揚可不想成為誰的責任，大家都是男人，憑什麼要讓他扮演弱勢需要被同情的一方。

項揚看著晉楚：「你是還想跟我客套一下，說兩句挽留的話嗎？」

「我……」

「不用了，怪難看的。」

項揚平素沒什麼心眼兒，但是是非觀念很強。

男朋友出軌了就不可能是男朋友了。

項揚拎著他的大舊行李箱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順便捎走了那支代表著愛情的紅玫瑰。

為了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項揚愣是一個姿勢走出了二里地。

天越來越陰沉了，項揚不得不先找條出路。

他逐漸慢下腳步，掏出手機，然後假裝按號碼將手機豎到身前，從屏幕里確認身後並沒有晉楚他才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裝了。

項揚也不懂自己較得什麼勁兒，他這麼多年來一直也不是啥體面人，為什麼偏偏分手的時候這麼在乎呢？

項揚把手裡的箱子放到地上。

直到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箱子是帶輪子可以拖的。

所以說啊，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可能一點兒都不在乎呢？

項揚一屁股坐到自己的箱子上，箱子立馬「嘎吱嘎吱」地發起反抗。但是沒有用，它主人已經開始打電話尋求幫忙。

項揚朋友不多，最好的兩個，一個成了男朋友，一個遠嫁外地。

現在，男朋友已經變成別人的了，眼瞅著是再也指望不上。於是他打電話給遠嫁外地的胡小燕。

胡小燕是他高中同桌，現在是外企高管，混得特別職業女強人。

女強人很忙，並沒有接他電話。

算了，先找個地方落腳。

項揚開始瀏覽租房網站。

看了一圈，拎包入住的不少，但是他錢都不夠。

他開始後悔這些年跟晉楚在一起沒撈他一筆。

人有的時候就不能太相信別人，天氣預報也不行。

大雨說下就下，那大雨點怒吼吼地砸在地上，就跟要手刃仇人似的。

到處都是黑壓壓的，這讓置身其中的項揚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倒是還有力氣逃跑，只是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他不知道要往哪裡跑。

他沒有自己的避風港。

項揚老老實實地坐在行李箱上發獃，任憑大雨誤把他當成了殺父仇人。

項揚在想自己這短短二十五年的悲慘人生。

怎麼就這麼倒霉呢？命運就不能垂青他一回？

一輛車從他身邊經過。

三次。

最終，項揚都忍不住要暫時放下自己的人生哲學，透過雨幕去看那意圖戲弄他的汽車了。

雨刮器快速地活動著，就像一個淚崩的人拚命地想要擦乾淨自己臉上的眼淚，結果自然是徒勞無功。

車子最終停在項揚面前。

雨水瘋狂地砸在項揚的腦袋上，他當即醍醐灌頂，警覺到：不會是打劫的吧！

完了完了，他這會兒手裡就只有一枝雨打的玫瑰，也不知道算不算一樣能夠用來制服敵人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