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裴迎懷疑這個人不是真太子。
她緊緊盯著他,殿下眉骨較高,銜接的山根也高挺,眼眸略帶陰影,長睫又投下一點陰影,有時會瞧上去攻於心計。
殿下從騰騰殺氣中洇出一點甜香,神似她幼年愛吃的玫瑰糖餅。
她通過這點香甜,追溯到冬獵那一夜的記憶。
裴迎心頭猛然一沉,但她擅長安慰自己,或許是太子來之前吃了玫瑰糖餅,也並不稀奇。
燭光充盈滿室,太子將手搭在膝上,關心地問。
「前不久你病了。」
裴迎頓時抬頭,臉上剎那的驚慌,盡數被他捕捉在眼底,似乎不逼出點什麼便不罷休。
裴迎笑了笑:「在冬獵的時候貪飲了一盞酒,回來便受了風寒,勞殿下掛心。」
太子不動聲色。
「可是你爹將藥鋪里舒痕的膏藥搜羅空了。」
裴迎說:「因為我飲完酒後身上發了疹子。」
一個來回過後,裴迎嘴唇失了顏色,一滴冷汗從下巴滴落。
她清楚自己身上的紅痕由何而來,少女的肌膚原本嬌嫩,她曾掀下衣裳對著銅鏡瞧過,那晚的殿下沉默內斂,精力旺盛又無節制,身上都是他的烙印。
「你不能飲酒的事,自己應該知道。」
太子依舊是關心口吻,卻令裴迎愈發緊張,胸口呼吸不暢,堵澀得難受,甚至無法抬頭看他。
「一盞酒下去,我昏昏沉沉,像做了一場夢,第二日什麼也記不清了,忘了,都忘了,爹爹也教訓過我了,從此我一定滴酒不沾。」
裴迎幾乎是一口氣說完這些話。
「忘了。」太子重複了這個字眼。
所幸,太子暫時饒了她,從他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東西。
裴迎像一個剛受完審訊的犯人,背後冷汗淋漓,也不知是否能矇混過關。
不管太子信不信,裴迎告誡自己,千萬要一口咬定自己酒後全然忘了。
「躺我身邊來。」
太子拍了拍軟榻,像在喚一隻小貓。
依舊是好商量的語氣,其實絕無商量餘地。
裴迎咬住了嘴唇,她瞥了一眼窗門,畏怯油然而生,心底竟然盤算著怎麼逃出去,可她小胳膊小腿的,只怕一步沒邁開便被他嵌制住了。
她只得磨磨蹭蹭地過來,挨著他身邊坐下,低頭,鼻尖嗅到太子的香氣,愈發膽戰心驚。
「把衣裳解開。」太子的語氣柔和三分。
「疹子沒好全的話,讓我看看。」
他的話不摻雜任何情\欲。
太子的鳳眸十分澄澈,北漠風沙中的湖泊,變幻萬千。
他垂下眼帘時,完完全全沖淡了城府感。
轉瞬即逝的殺氣,溫柔的關懷,哪一個才是真心的殿下呢?
裴迎捂住了胳膊。
要看便看吧,她垂下睫毛,開始伸手解開側邊襟扣,吉服繁瑣,她解了好一會兒,褪下裡衣,露出半個小巧的肩頭,紅痕早消退乾淨了。
太子一直注視著她,目光已經令她無所遁形了。
她還在繼續慢慢往下拉,露出一截綉了碧梗蓮葉的小衣,緞面光亮,更襯得皮膚滑嫩,細膩得宛如流雲。
香氣攜了她的體溫,熱乎乎地鑽進男人的鼻端。
「真要看嗎。」
她輕言細語,耳根子後頭最薄,紅得像擰了一把胭脂汁子。
九條珍珠流蘇打了個晃子,顫顫巍巍,驚得燭火一跳。
她確實生得極美,盛京城無數公子咬著攆著的目光,是一面新磨的大鏡子,無比清晰。
「你死了也是個漂亮鬼,可惜是裴家的女兒。」
太子冷笑。
裴迎無心聽他說什麼,她知道今夜必須得用上雞心血,若是明日東宮的嬤嬤沒見到白絹上的落紅,她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她殷紅的唇慢慢貼近,晃晃悠悠。
「殿下……」她輕輕地喚他。
「裴氏,你總是這樣嗎?」他問。
什麼叫做總是這樣,裴迎不明白。
那天夜裡,在冬獵的行宮,她也是這樣做的。
抬起一隻手指便教人心底頓生波瀾。
少女梳著高髻,脖頸如仙鶴,光潔得令人慾伸手觸碰,單薄又脆弱,哪家嬌養的花莖,柔嫩多汁,一折堪斷。
兩吊小燈籠金耳墜子,酒氣中打來打去,碎金不斷地湧現、揮灑在半空,旋轉了殿下的瞳光。
裴迎的嘴唇一翕一張,說著他也聽不懂的話,笨拙地將唇脂留在了他的拇指。
眼波中那一點光輝飄忽不定,一切皆是虛幻無實。
那時,殿下的玉扳指貼在她臉頰上好涼,生硬極了。
裴迎回過神,望著眼前如出一轍的面龐,有什麼在動搖。
太子握住她的手腕,一下子將她拉進懷裡。
高燭被熄滅了,太子眼眸中流光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