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裴昀略一整理青袍皂靴,站在都察院外頭,等家裡使喚馬車來接他,大驪入夜時分晚景甚佳,家家戶飄了炊煙,半瓢火燒雲在天際隱沒成一線,映在裴昀半邊臉上。
起先打著蔫,一見從馬車下來的紅衫貴女,裴昀精神一振,皎白的面龐綻出燦爛,唇紅齒白,笑得毫無藏私,坦坦蕩蕩。
「夫君!」
一襲紅裙撲似的飛奔在他懷中,腳尖離地,摟著裴昀的脖頸,緊緊的,沒一會兒,嘴角含的笑意拉下來,眼底浸透了水光,淚珠盈盈欲墜。
在他蹲大牢的時候,謝歲雖然日日擔憂,可是從不在人前落淚,一股副倔強好強的脾氣。
裴昀抱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他輕聲說:「夫人,你可小心些身子。」
他心有愧疚,知道自己與謝歲有諸多虧欠。
大驪嘲笑他體魄羸弱,不知騎射,恐怕連水井底也提不上來一桶水,人又憨直,胸無點墨,可以說是文武不通,只知脂粉堆里打滾的紈絝公子。
人人嘲笑這是裴老爺的冤障報應。
一抬頭,城門的老兒慢悠悠吹笛子,牛車撂下兩排轍印,夜風吹拂過酒樓下兩盞大紅燈籠,瞪眼瞧著世間。
裴昀沒有放過京債,也與賬局無任何關係,更沒有逼\奸小婢女。
他做過的錯事比這大得多,過往,已經過去很久了。
裴昀抬頭,望向沉沉夜色,虛無的一簍昏黃光霧,無人知曉,大驪前任國師簡大家的關門弟子,姓裴。
於策論上無人出太子其右,唯有一個姓裴的青年所著文章,得到陛下鮮見一悅。
謝歲面龐紅紅,望向他的眼神柔和又真摯,她是真的以為自己夫君是個傻子,也是真心地喜歡他。
可惜了。
「不坐馬車了,我背你吧。」他笑道。
裴昀彎下腰,將謝歲背上來,慢慢地走在大驪的長街上。
……
水心閣遍布小池塘,七月時分在這裡消暑,最是涼爽,一團團濃陰下,船頭旌旗上的飄帶隨風拂動,馬上到乞巧,宮人們也難得地頭戴鬧娥,發插雪柳。
從高處的水心閣,可以俯瞰整個宮景。
哥哥被放出來了,小姑娘心情很好,知道殿下不喜歡她穿金戴銀,今夜,挽了簡單的小髻,一襲水青色流仙裙,去除雕飾,露出嘴唇原本健康的肉粉色,瞧上去飽滿又軟,令人心念一動。
她屏退了婢女,於是亭子里,只剩下兩個人。
裴迎一笑起來,嘴角上勾得尖尖,眼角也尖尖,似乎天真得不知如何撩撥人,她上半身前傾,踮起腳尖,竟然這樣大膽地勾住了殿下的脖頸。
她僅至殿下肩頭,不踮起腳完全夠不著。
月影清冷,湖水拉長假山的影子,水心亭晃動一盞大宮燈,從遠處瞧,依舊是黑黝黝一片,看不清楚,四周青翠山影將兩人遮掩住了。
她頑劣地伸出一根青蔥玉指,點了點殿下的脖頸。
扒拉下雪白高領,都是昨夜她留下的紅痕,她又親又咬得厲害。
她存心咬的,就是想看看端直的殿下,面對旁人氣定神閑撒謊的模樣。
陳敏終只聞到這股淡淡花香氣,呼吸微滯,他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殿下,這可如何是好。」她故意問她。
「要不,讓我用水粉替您撲一撲,好叫旁人察覺不了。」
她柔軟的腰肢湊近了,讓陳敏終眼眸忽然晦暗,卻並沒有推開她的小腦袋,這便是默許了。
「幸好有殿下,不然哥哥還關著呢,殿下,您真有用!」
她誠心在誇他,一脫口,自知不妥,瞧見殿下面色一黑。
她頓時改口,話語軟了些,討好道:「殿下真好。」
陳敏終知道她別有居心,頭腦空空,他什麼都明白,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她懷中抽走,移走兩步,淡淡問道:「裴迎,你究竟喜歡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