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晏盈本來的確沒有想和韓氏撕個你死我活的,還得為以後考慮。雖然原主本來在晏家活的就不怎麼樣,但好歹還有一層遮羞布在。在下人們眼中,她雖然不受寵,但到底還是首輔和夫人的嫡長女。
但是一聽韓氏剛才的口吻,她就知道原主平時是生活在怎樣一個世界里。原生家庭是一個人成長期間最重要的環境,而原主居然就一直處在這樣的環境里。
人對自己的母親向來有依賴之情,很少有人能真正說完全不愛自己的母親。而原主不知道她的親娘另有其人,十分敬愛自己的阿娘,可韓氏是怎麼對她的呢?
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都是原主曾經經歷過的。
韓氏生辰的時候,原主為韓氏畫了一幅畫,整整花費了半年時間,只為了將母親的笑顏復現,而韓氏見了她的畫就指責她弄些小巧,畫的不怎麼樣就拿出來丟人現眼,對妹妹晏知挑的耳飾倒是喜愛得很。
她在書院里名列前茅,回到家和韓氏開心地分享,她多想阿娘能夠誇她一句啊,哪怕一句就好。但韓氏卻淡淡看了一眼,說她有再多才能又如何,以後又不能出仕為官,還是踏踏實實學些女工刺繡的好。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阿娘,您為什麼要對著沒考好的妹妹說:「我們阿知要努努力,女孩子呀,腹有詩書氣自華,沒有點本事,怎麼有底氣呢。」
阿娘,您為什麼對我和妹妹這麼不公平?明明我們都是您生的。
晏盈彷彿能聽見回憶里那個小女孩無助的喊聲。她不明白為什麼,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似乎從小到大都惹阿娘的厭惡。她不管怎麼做,都做不好。
韓氏最近一次罵她,也是最歇斯底里的一次,韓氏知道了太子殿下和原主有所來往。儘管她一次次地解釋並沒有刻意接近太子,他們之間來往也都是發乎情止乎禮,韓氏還是給了她一巴掌:「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勾引太子!你還有沒有廉恥!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水性楊花的女兒!」
不知廉恥、水性楊花。這兩個詞徹底擊潰了原主。她可以確定一個事實了,無論如何,她都得不到阿娘的愛。
家裡得不到的愛,那就從外來的太子那裡得吧。她不想再那麼可憐了。
原主不知道實情,但晏盈知道啊,不僅如此,她還確定了,韓氏在長期pua原主,才養成了原主這樣的性子。
她實在是忍不了了。韓氏明知是什麼情況,原主是被虧待的,是最無辜的,韓氏生的好兒子當上了太子,日後還會坐擁江山,而帝后的女兒卻在她手下膽戰心驚。她不僅不善待,而且極其惡毒。
那種惡毒還不是顯而易見的惡毒,而是長年累月的冷漠、忽視、控制,這些或許外人很難看見的情況,在晏家的大小姐身上,幾乎每時每刻。
可憐原主甚至不知道她親娘是誰!不知道韓氏有多麼的惡!
所以晏盈根本忍不住,狠狠地反擊了。韓氏她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說她不孝,她配么?
韓氏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女兒還能有硬氣的一天。她氣得胸口都顫了一下,「你放肆!」
晏盈迅速扶著自己的額頭,作弱柳扶風狀。
「你!」
晏君樂、副院使和定侯夫人剛進門,就正好看見韓氏用手指著自己的女兒,臉上表情還兇惡得很,彷彿要吃人。
定侯夫人心口一跳,這是做什麼?兩母女一會功夫,又鬧脾氣了?
副院使則眼觀鼻鼻觀心,做太醫多年,這點職業素養他還是有的。做大夫的涉及太多事情,很容易就知道一些大戶人家的陰私,他都在天底下最大的大戶人家——皇宮裡做了那麼久了,自然知道規矩,少說話少打聽,多閉嘴能保命。
晏君樂已經很少看見自己的夫人表情這麼猙獰了,他心裡微微有些不喜,但到底是愛了幾十年的女人,還是要袒護她的。
晏君樂「咳咳」了兩聲,示意韓氏。
韓氏瞬間反應過來,小賤人你陰我?她心裡動了殺念,但在眾人面前,她最是變得快的。「夫君。」又對副院使和定侯夫人說:「院使和夫人別見怪,我與小女說笑呢。」
至於那兩個人信不信就不知道了,反正面上是過去了。
晏君樂走到兩人跟前,他倒是不同於韓氏,對長女還有幾分關心,「盈兒傷著哪裡了?」
晏盈打量了一下自己這個「爹」,晏首輔位高權重,但出於優秀的基因,長得非常好,三十有餘的男人看起來和二十七八一樣。雖然性子穩重,但面相生得好,很顯君子之態。
晏盈指了指額頭:「被唐將軍家的公子推到地上,昏迷了好一陣才醒來。這裡磕傷了。」
晏君樂聞言立刻目露心疼,「院使大人,還請您立刻為小女看看,可有大礙。」
副院使:「不敢當。」
論官職,晏君樂是一朝首輔,他是太醫院副院使,他遠遠不如首輔大人。論地位,晏君樂簡在帝心,士大夫是皇帝貼心的好幫手,他不過是為皇帝和家人治病的私臣罷了。稍有個不慎,可能就牽連進後宮陰私,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看來,首輔夫人對女兒不怎麼樣,首輔大人還是很疼愛女兒的。
副院使就給晏盈好生檢查了一番:「姑娘沒有大礙了。額頭上流了血,但用上宮裡的玉顏膏就不會留疤了。這藥膏老朽也沒有權力動用,只怕大人還得求到陛下跟前。娘娘那也有不少,夫人也可以去問娘娘賜葯。」
也是可憐這小姑娘,據說是別人把她給摔傷的。不管女孩子本身愛不愛美,這留了疤痕,總是不好的。
這。晏君樂和韓氏對視一眼,過了一會,晏君樂道:「多謝院使大人。」
副院使只負責看病,確認了晏盈並沒有摔到腦袋后,留了些可以平和養氣的藥方后就離開了。畢竟晏盈剛剛遭了罪,可能晚上會睡不好,平心靜氣是很需要的。
宴會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只是,女眷們的圈子裡又開始討論起今日之事了,唐將軍之子傷了晏首輔之女,首輔夫人韓氏對長女漠不關心,這兩個都是大消息,足夠她們說半天了。
晏知是晏首輔和韓氏的嫡次女,又有韓氏為她苦心經營的好名聲,一向在閨秀之間很受歡迎。但還是那句話,父母的派系決定了子女的派系。晏知就是再討人喜歡,也不是錢,不會人人都喜歡她。
比如張將軍的女兒就非常討厭她。
張三小姐絕不會放棄這個可以打壓老對頭的機會:「阿知,你姐姐出事那麼久了,你怎麼還不過去看看啊。」
晏知心裡當然對自己那個阿姐不屑一顧,但又怎麼會給自己的死對頭留下任何的口舌證據呢。「阿雯,我們姐妹的事就不牢你操心了。再說了,你不是一向討厭我阿姐么。」
張雯只是因為生氣晏盈從來都不敢反抗自己這個綠茶妹妹,明明也是父母的嫡長女,卻什麼都謙讓。她對晏盈的意見主要是怒其不爭,但晏盈別的缺點是沒有的,起碼不像她這個妹妹一樣表裡不一。
「連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尚且為晏大小姐擔心,你卻還不緊不慢和朋友在這裡閑談,真不愧是你啊,阿知。」
張雯這次學聰明了,懟完晏知之後轉身就走,不給她任何可以回擊的機會。
而晏知確實被這一招弄得胸口都要氣炸了。她向來口舌聰慧,引經據典,能把這個出身武將家的張雯弄得灰頭土臉,敗下陣來,而這一次,居然是張雯把她給擊倒了,不,她是壓根沒有給她反擊的機會,就走了。
這算什麼。
晏知定了定神,打聽了一下阿娘和阿姐所在,心道,這個晏盈,也不知道搞什麼,老是這樣。
聽說她還敢給阿娘臉色看,真不知道是誰給的膽子。
走過一處院子,一襲淡金色出現在她身前。晏知一看那人的臉,心裡就砰砰跳快幾分:「臣女見過殿下。」
諸葛恕是有些擔憂晏盈傷勢的,才到了此處,本想進去看望一下她,又聽說晏首輔剛帶著太醫進去,難免不大合適。
於是已經準備回去了,就看見了晏知,自己實際上的親妹妹。
雖然不能相認,但他對和自己有血緣關係、一母同胞的妹妹總是多幾分好感的,於是他微微一笑,帶著春風般和氣:「晏二小姐不必多禮。你也是要看望令姐吧。」
晏知為諸葛恕那略帶磁性的聲音而微微失神,殿下的聲音可真好聽啊。她當然不肯在心上人面前暴露自己和親姐姐都關係不好的事實,「是的。」
諸葛恕心裡到底還是關心晏盈,而且他覺得眼前人是她親妹妹,說話稍微也就沒有那麼謹慎了,「勞煩晏二小姐和令姐說一聲,讓她好好養著身體。孤……嗯,就這些。」
晏知聽得心裡一酸,酸氣讓她一時間面容扭曲起來,好在她低著頭做害羞狀,並沒有被諸葛恕看見。「臣女知曉了。」說罷,又微微抬頭,有些「好奇」地問:「殿下,您為何對我阿姐這麼關心啊。」
顯然,太子殿下對晏大小姐的關心已經超出一般範圍了。晏盈出事,太子是第一個收到消息趕到的,只能說明他本就在留意她。
這也太不公平了。晏盈憑什麼,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睞?
諸葛恕唇角勾起,彷彿在回憶,想說些什麼,臨時改口道:「你阿姐也是安朝臣民,孤自然是擔心的。」
這一聽就是謊話,加上他方才的笑容,是個人都知道這男人實際上是怎麼想的。
心裡的預感再次確證。太子殿下就是喜歡晏盈。
苦澀地和太子殿下道別後,晏知一時間憤恨、嫉妒、痛苦、失落縈繞在心間。
聽說連晏首輔都為了長女的事趕來了,唐將軍夫人不敢怠慢,忙壓著惹禍的兒子前來認錯。
事實上,也沒有推脫的理由。做過的事並不是毫無蹤跡,唐榮不僅有受害人晏盈的指控,更有一個目擊者。抵賴反而會讓兩家的關係變得更加糟糕。
唐家前來道歉,韓氏接待了他們,晏首輔對晏盈道:「盈兒放心,阿爹不會放過唐家的。這玉顏膏,他們必須賠給你。」
晏盈心道,真有你的,明明憑藉你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開這個口不是不可以,非要讓唐家面聖,不肯花掉自己的人情。真是我的好爹啊。
晏盈:「多謝阿爹了。」
晏盈有傷,不出去見仇人了。晏首輔一出去,見唐夫人和韓氏兩人說著話,唐榮一見他就施禮賠罪:「首輔大人,小侄一時失手致大小姐受傷,有罪當罰。」
晏首輔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腦海間瞬間轉過了唐家和諸多朝臣的關係,就微微笑道:「唐小公子,有罪當罰你說的沒錯。小女因你推搡,容顏有損一二,太醫方才看過,只有玉顏膏才能恢復。只要你將這玉顏膏尋來,我們兩家便可一筆勾銷。」
「這……」唐榮還不知道玉顏膏是什麼,一時不敢答話。
而見多識廣的唐夫人已經面露急色:「晏大人,玉顏膏是宮廷之物,這,怎好開口。」
晏首輔不動聲色道:「唐將軍已經隨著英國公在班師途中,此次亦有功勞,足可面聖。」
這話說的夠明白了。用你家夫君在戰場上立的功勞,和陛下求個玉顏膏,抹了你兒子欠的債。否則,就要接受首輔一系的報復。
唐夫人臉色發白,但還是應承下來:「此事妾身定會告知夫君。如此妾身先和不肖子告辭了。」
唐家人走後。
晏知就沖了進來,仗著沒有外人,對晏盈大喊大叫的:「晏盈!你勾引太子,你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