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妹妹第一次反思
秋雨唰唰地下著，細密的雨絲在天地間織起一張灰濛濛的幔帳。
江慧雅跟程念共打一把黑色大傘，跟在弟弟妹妹後面。
「我今天在班上看見了一隻蟲子，特別可怕！」程念的弟弟程錦撐著傘頗有興趣的分享自己在班上遇到的好玩事。
「哦。」江慧月無精打採的，她看著地面上濺起的雨水，微微出神。
「今天數學老師叫同學回答問題，他問：『你家有三口人，養了兩頭豬，一共幾頭豬？』，你猜那個同學怎麼回答？」程錦換個話題繼續說，「他說有五頭！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哦……好笑。」江慧月還是沒有提起精神，略帶敷衍的回復。
「今天在學校不開心了？」和程念在路口分開后，江慧雅將妹妹拉倒自己傘下。
「沒有。」江慧月搖搖頭，她沒有不開心。
「那是怎麼了？一直不高興，被同學欺負了？」是哪個小兔崽子欺負我妹了？這才一年級啊，看我把他揍成豬頭！
「沒有！」江慧月提高聲音，想掩蓋自己的不對勁。
「月月，你可別跟姐姐撒謊啊，你要是不說，明天我就去你們班上問！」江慧雅停下腳步，再往前走，人就多了。
「哇……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江慧月急哭了，她怕姐姐去班上找同學，也怕自己做的事被姐姐教訓，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流出來，聲音越來越大，逐漸蓋過雨聲。
「別哭，別哭，」江慧雅蹲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捲紙巾，慌亂的幫妹妹擦去眼淚，「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麼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妹妹有些更咽，她張開眼睛看著姐姐，可淚水太多，看不清晰。
「好好好，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江慧雅瞧著滿臉淚珠的妹妹，心瞬間揪在一起，動作卻隨著聲音輕柔下來，「所以，告訴姐姐發生了什麼好不好？」
「今天，嗝，今天吳佳麗回班上就趴在桌子上哭，然後，然後我們就去問她發生了嗝，發生了什麼，她就說，二年級的，嗝，孫雄欺負她。」江慧月抬手抹眼睛，緩口氣繼續說，
「還說她看電視里，這種，嗝，欺負人的大壞蛋都應該受到懲罰。班上的同學聽了，嗝，就覺得她說的對，想，想幫她教訓孫雄。」
路過一個老奶奶，江慧月聲音小下來，等那個老奶奶走遠了才接著開口：
「就有男生說拿石頭砸孫雄，嗝，他們說要一起去，我不願意，嗝，我覺得拿石頭砸人不好。然後，然後……」妹妹聲音又大了起來，還帶著些許委屈，
「吳佳麗就說，算了吧，反正她不過就是被孫雄欺負了而已，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嗝，我要是不願意害怕就算了，說我看著她受欺負也沒關係。」
江慧雅聽到這，怒火中燒，小小年紀就這麼茶味十足了？真不愧是語文老師的女兒，當真是文字水平高啊！
「嗝，然後，班上同學就說我，說我沒有良心，說，嗝，說平時吳佳麗跟我玩的那麼好，結果她被欺負了，我都不願意幫她，」江慧月再次咽下口水，嘴巴越撅越高，「可是我覺得砸人也不對啊！我們可以找老師，讓老師教訓孫雄！」
「但是，嗝，當時他們好多人在說我，他們推著我，圍著我，我想走都走不了，只好跟他們一起去了。」
「然後呢？」江慧雅見妹妹停止流淚，又撕下新的一節紙巾。
「然後，然後他們砸完了，催我，嗝，我一緊張，就砸錯人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道歉了嗎？」
「沒……我當時太害怕了……」江慧月低下頭，她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當時那個場景，真的很可怕！
「這個樣子是不對的哦，不管是用石頭砸人還是砸到人之後不道歉直接跑，都是不對的哦。」江慧雅皺起眉頭，盯著妹妹黝黑的頭頂，心裡不由震驚，這件事，上輩子她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江慧月小聲辯解，她當時只是太害怕了。
「那明天姐姐陪你去道歉好不好？」
「嗯。」
「月月，你抬頭看著姐姐，你覺得用石頭砸人不對，那你為什麼還要去做呢？」
江慧月被迫抬起頭盯著姐姐的眼睛，沒有說話。
「他們推著你去，但是石頭是在你手上啊。你是因為他們的話語舉起了石頭是嗎？」江慧雅注意到妹妹眼裡還未散去的淚花，繼續問道：「可是，石頭到底砸不砸，還是取決於你啊。」
「可是大家都去了，我不去的話他們會說我！」
「月月，大家都去做的事一定是對的嗎？尤其是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是錯誤的情況下，你還要跟他們一樣嗎？」
「你是一個獨立的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是不一樣的，並不是一味與他人相同就是好的，你看電視劇裡面，一部劇有那麼多演員，為什麼只有主角戲份最多，是不是就因為他們堅定自己的選擇，做著不一樣的事？」
「還有，你覺得吳佳麗慫恿你們去做錯的事是好的嗎？」趁妹妹正在反思，江慧雅壓下心裡的不忍，又拋下一枚炸彈。
「月月，或許我說的話有些不好聽，或許在你看來在說你朋友的壞話。但是，月月，你覺得吳佳麗知道你們做的事情是錯誤的嗎？她說孫雄欺負她了，你們有去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嗎？有人去問孫雄嗎？還是有人看見了呢？」
江慧月低下眉眼。她腦海里一片漿糊，雨水嘩啦啦的擾亂她的思緒。
彩色糖紙包裹著的或許不只有糖，還有可能是甜味的毒藥。
大雨中一直花色的中小型土狗，跳著歡快的舞步。它被大雨打濕，長毛緊貼它的肌膚，瘦弱的身軀顯得單薄。那是一隻常年遊盪在幾個村莊的流浪狗，因為外形靚麗備受關注。它睡過百家窩吃過百家飯，身邊也不曾有過其他同類，像個孤獨流浪的俠客，看似一無所有，卻擁有屬於自己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