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監的立身之本

抓到人。

方澤幾乎是馬不停蹄就派人來通報李念恩。

李念恩得知后。

也沒有多說什麼。

方澤的本事他知道，有些事不用他說。

方澤也能做好。

而李念恩眼下最要緊的則是面前的這封奏疏。

這個年代和後世不同。

交通不便，聯繫不易。

李念恩此前沒有見過崇禎。

崇禎也應該不知道他這個小太監。

所以，這封會呈送到崇禎皇帝書桌前的奏疏。

將會是兩人的第一次『會面』。

李念恩無論如何都得給崇禎留下一個好印象。

最好是要讓崇禎皇帝能相信。

他李念恩，雖然是魏忠賢收下的『義子』。

但，他李念恩是個好人。

是個心向皇明的好太監。

以前他乾的那些事，犯得的那些錯。

全都是在魏忠賢這個閹患的滔天權勢下。

為了自保而不得不幹的。

如今英明神武的崇禎皇帝登基了。

那自然是天晴了雨停了。

他李念恩也要改邪歸正了！

如果是一般的文武百官。

肯定是不敢給崇禎留下這麼一副印象的。

但李念恩無所謂。

他是個太監。

是皇帝的家奴。

皇帝對太監的要求不是德行。

而是忠誠！

而李念恩，現在就是要做一個『忠』與崇禎皇帝的好太監！

幾番斟酌之下。

李念恩將終於將奏疏寫了個七七八八。

到時候再將具體案情附上去便行了。

將奏疏放到一邊。

李念恩又在書桌上鋪上裁剪好的信紙。

一連寫了好幾封書信與拜帖。

將奏疏與書信分門別類的裝好。

這才叫來守在門外的婢女秋月進來收拾掉書桌。

等到李念恩從書房裡走出來時。

外面的天色已經過了正午。

作為一個現代人。

雖然他完美融合了李念恩的記憶。

但用毛筆寫繁體字的書信。

還是從右往左的豎著寫。

實在是太過於費神。

在書房外的院子里活動著有些僵硬的筋骨。

李念恩再三思索，確定奏疏和書信都沒什麼疏漏的地方后。

便讓守在一旁的僕人去將準備好的馬車牽出來。

上車直奔方澤所在錦衣衛百戶所而去。

馬車剛到百戶所門口。

掀開窗帘，李念恩就看見了百戶所旁邊小巷裡那一長排的車轎。

心中頓時瞭然。

看來這『常州城外三分鄭』的鄭季通。

人脈關係的確不俗。

這才半天不到的時間。

就已經有這麼多人跑來百戶所說情或是施壓了。

李念恩盯著那些轎子和馬車看了一陣。

認出了好幾家的來頭后。

對車夫打了個招呼。

讓他繞開百戶所的大門。

從側門把車駛進了百戶所內部。

對於李念恩的馬車。

百戶所負責看門的官兵們當然是識得的。

所以在李念恩拉開馬車簾刷了個臉后。

馬車也就暢通無阻的直接駛了百戶所的後院。

李念恩下了車，在百戶所後院的院子里轉悠了起來。

等待著方澤過來彙報情況。

看著眼前這亭台軒榭精緻，湖山景緻爭奇的院落。

李念恩心中不免有些感嘆。

作為軍隊出身的錦衣衛。

本該是駐紮在軍營里的。

但如今卻是在城裡霸著這樣一所豪華府邸當做百戶所。

還被所有人當做習以為常的事情。

只能說。

這大明，的確是已經腐朽到了根子里。

別說是崇禎皇帝登基。

就是秦皇漢武再世。

只怕也很難再次中興大明。

但若是任由歷史車輪滾滾向前。

一想到虜清入關后殘酷統治。

和這種殘酷統治帶來的悲慘後果。

李念恩卻是忍不住又心驚膽戰。

想想那過去百餘年。

仍然讓幾代人都熱血難涼的百年屈辱。

李念恩第一次覺得。

既然已經穿越到了這個明末亂世。

那他或許，也總該是要去做點什麼才行。

就在這樣的激蕩的心緒中。

方澤走了過來。

滿臉喜色的對李念恩稟報：

「二父，這鄭家肥的狠呀！」

「許縣令剛才已經派人過來知會過了。」

「只要咋們願意高抬貴手。」

「鄭季通願意拿五萬兩銀子出來買條命……」

李念恩轉過頭，看著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大的『乾兒子』，面無表情的問道：

「你覺得是五萬兩多，還是他鄭家攢了兩百年的銀子多？」

「啊，這……」方澤一臉惴惴不安望著李念恩，等著他後面的話。

方澤的性格，李念恩很了解。

和三國里形容袁紹那句『做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說的一模一樣。

簡單來說，就是又貪又慫。

一看見銀子就腦子也不轉了，腿也邁不動了。

見方澤還愣著，李念恩又問：

「你覺得是鄭家攢了兩百年的銀子值錢？還是你脖子上的腦袋值錢？」

問完，不待方澤說話。

李念恩繼續說道：「鄭家勾結倭寇，殘掠百姓，決不能姑息！」

聽完李念恩的話，方澤頓時明白了過來。

李念恩這是要把鄭家連根拔起了！

只不過，這也讓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作為土生土長的常州府人。

方澤從小就知道鄭家作為常州府的望族，在這裡的影響力有多大。

更別說，這些讀了書的人。

在面對太監和錦衣衛時，還很容易抱成一團同仇敵愾。

若真像李念恩說的那樣，要將延綿了兩百年的鄭家連根拔起的話。

那無異於是在對常州府的當地氏族宣戰。

而常州府，可是東林黨的大本營！

只不過，李念恩說的這兩條罪名。

鄭家卻是實打實的跑不掉。

如今沿海的江浙粵閩一帶。

豪門望族幾乎都和倭寇有著明裡暗裡的來往。

更有甚者，乾脆就是自己養著一群明為海商的海盜。

利用這些海盜，他們可以輕易的製造兵禍。

從而從自耕農手中兼并更多的土地。

而鄭家能兼并掉常州城外三分之一的土地。

肯定也有自家的『海商商隊』的功勞。

只不過，這件事。

別說是方澤這個錦衣衛試百戶。

就是錦衣衛的一把手——錦衣衛指揮使。

也沒膽子去深挖。

這裡面牽扯的家族之多，涉及的勢力之廣。

就算是都查清楚了，呈報到了崇禎皇帝面前。

最後多半是個不了了之的結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現在朝堂中的官員，就是南強北弱的格局！

南方數省的官員數量，在朝堂之中要佔七成還有餘。

而這些官員，又大多和這些家族有著牽扯。

難道崇禎皇帝還能把他們，全都一股腦的擼了不成？

李念恩敢去觸碰這條紅線。

自然也清楚他要面對的是什麼。

只不過，這種局面也正是他想要的。

當他手中有著『鐵證』之時。

東林群黨對他攻擊的越凶。

在崇禎皇帝哪裡遭受的反彈自然也越重！

他李念恩對於皇明的耿耿『忠心』，自然也就能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