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靈狐仙影
那日傍晚熬岳二人送走玉城三傑,便朝熬日嘯住所走去。
走不多時二人來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只見竹子長得粗壯高大,每棵竹子高約四米,走在林間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氣味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林中道路崎嶇多變,似乎暗合陰陽八卦之理,想必是那熬日嘯用作抵禦外敵。若無他的帶領,常人恐怕要迷失其中,不能自拔。
走過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條寬約五丈,水流湍急的河流,河水由不遠處的瀑布匯聚而成,正自源源不斷的注入湖中。
岳奇仰望高峰,心馳神往,他不由自主的嘆道:「都說飛流直下三千尺,我看那廬山瀑布也不過如此。」
敖日嘯,道:「後生不要光往高處看,還要時常注意腳下,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切記不得好高騖遠。對了,過了腳下這座獨木橋就快到我的住所了。」
岳奇低頭一看,發現再向前約兩步的距離便到了河邊,若非敖日嘯出言提醒,他非失足落水不可。
敖日嘯不在理會他,只見他身法飄逸洒脫,信步過橋,猶如那赤腳大仙一般腳踩祥雲遨遊太虛。
岳奇見了羨慕無比,心道:「何時我也能練就此等輕身功夫,上山下海,游遍天下,就算不做那狀元郎那又如何。」
他方要上橋突然發現手臂粗的橋身上長滿了濕滑的苔蘚,這無異於雪上加霜,他見橋下水聲陣陣,湍急無比,在他看來,這是常人難以逾越的鴻溝。於是他猶豫再三不敢上前。
敖日嘯見岳奇遲遲不肯上前,一臉不屑的說道:「怎麼了你怕了?你若害怕這就回去,岸邊有船,你回家去吧。」
岳奇被人輕視雄心頓起,說道:「誰說我怕了,我這就過去。」
說完岳奇壯著膽子走上了木橋,方走三步雙腳便開始不停打顫,一個不留神身子頓時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跌入河中,就在這時突然一陣疾風吹來將他重新推回了岸上。
岳奇一臉驚慌的喘著粗氣,待他抬頭一看敖日嘯正站在對岸笑嘻嘻的看著他。
「怎麼樣,我這掌風還過得去吧?」敖日嘯打量著自己的右手說道。
岳奇見了大吃一驚連忙摸便全身,想要確定有沒有殘缺的部位。
敖日嘯見了岳奇的滑稽行徑,不禁笑出聲來,說道:「臭小子你當我又拍石頭呢?你小子給我聽好了,想跟我學藝沒那麼容易,我只給你晚時間,能過來我們就繼續談學武的事,過不來自己划船走人。」
敖日嘯轉身離去忽而又得回返,「對了,你只能從獨木橋上走過來,若是划船、游泳、盪繩索、修大橋那可能不作數!還有下次你可得小心了,我只救你一次。」
說完他揚長而去,留下岳奇一人在對岸不停地抓狂。
岳奇心中一陣懊惱,心道:「既然敖前輩答應收我為徒,卻為何又要難為於我?難道他並非真心待我,只是為了敷衍了事,又或許這是對我的考驗?我岳奇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是個有骨氣的人,豈能被人小看,說什麼我也要過去。」
想到這裡岳奇鼓起勇氣第二次踏上了獨木橋。這次他更加註重身體的平衡和落腳的位置,他將胳膊向兩側伸直以便隨時調整身體的平衡,一腳下去非踩實了才肯邁第二腳。
然而橋身終究太窄,沒等他走上幾步身子又開始不聽使喚起來,眼見就要摔倒,他連忙趴在橋上用四肢緊緊地盤住橋身,這才沒有掉下橋去。
待木橋停止晃動他才慢慢的退回岸邊。
回到岸上岳奇累的夠嗆,倒在地上很快便睡著了。
夢裡他看到河裡突然躥出一條蟒蛇,巨蟒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脖子,任他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漸漸地猩紅的血液灌入他的喉管,他只感到一陣痛苦的窒息,接著人如花朵般凋零。
正在這時他感到傷口處突然傳來一絲清涼,他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醒來后他發現身邊並沒有蟒蛇,只有一隻白狐正趴在他的身上舔著他的脖子。
岳奇坐起身來,對白狐說道:「狐兄是你,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今日要葬身蛇腹呢!對了,剛才你去哪了,這麼大的湖你是怎麼過來的?」
白狐似是聽懂了他的話撲通一聲跳進了河裡,水流雖然十分湍急,但白狐卻如履平地,一眨眼的功夫便遊了個來回。
他見白狐水性極好已然明白了白狐是悄悄游到島上來的,又見白狐能聽懂人語心中一陣欣喜,說道:「狐兄竟能聽懂我的話,這真是我倆的緣分,原來狐兄擅長游水,兄弟我真是孤陋寡聞了,對了狐兄,兄弟我今日算是遇到難事了。」
於是他將過獨木橋的考驗跟白狐訴說了一番。白狐聽完轉身便跳上了獨木橋,只見他腳步輕盈,猶如鬼魅一般頃刻間便越過了獨木橋。它的身法竟不在敖日嘯之下,與之相較更多了一份飄忽不定的輕靈。
岳奇看過若有所思,心道:「這步法怎麼如此熟悉,我在哪裡見過?不,我敢肯定在現實中我是從未見過的。又是夢裡?」
突然他頭腦中靈光一現,他發現白狐的步法竟然與《易經》中的六十四卦暗暗相合,方才第一步白狐踏出的正是雷澤歸妹的卦意。
雷澤歸妹是《易經》六十四卦中的第五十四卦,意為涉身險地之意。此卦象正與眼前涉險過橋境況相合,本來求得此卦暗指做事衝動,欠缺理智,以身涉險,往往厄運連連,為不吉之兆。
誰知白狐以身涉險上橋之後忽然變換步法,走出一副地澤臨卦象,只見他猶如君臨天下一般,瞬時間步履穩健,安然自若的走過了獨木橋。
岳奇大叫妙極,心道:「這白狐著實了得,步法銜接的如此天衣無縫,在不經意間與《易經》六十四卦暗暗相合且運用合理,這雷澤歸妹先是給了它過橋的勇氣,而四爻化作動搖頃刻間動變地澤臨這一變卦,局勢隨之迅速轉變,以弱者變強者,反客為主,從而以君臨天下的姿態順利過橋。
若非我平日酷愛《易經》,又怎能洞悉其中奧妙,我若學會了白狐暗合《易經》六十四卦卦的各種步法,那豈不是一套十分高明的輕身功夫。」
想到這裡岳奇對白狐,說道:「狐兄,我已初窺其中的法門,你可還有其他順利過橋的步法?」
話一說完,白狐便催動身法在獨木橋上來回往複,每次步法均與上次不同,岳奇打起精神細細觀看,心中讚嘆不已。
經過幾十個來回白狐已將六十四卦步法以及其中相互轉換的方法一一呈現在了岳奇眼前。
岳奇心領神會鼓足勇氣向獨木橋奔來,只見他身體前傾似要撲倒在橋面上,緊接著身體急轉,腳步瞬間穩健,身子隨之左傾,隨後步法變出多種形態,如履平地一般,待至走到對岸已是單腳獨立之勢。
白狐初見自己身法在人類身上呈現,心中震驚無比,發出一陣啼鳴,似是對他的誇讚之語。岳奇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看似常人不可能完成的事,自己竟然輕而易舉的完成了。
岳奇道:「狐兄步法精妙絕倫,今日多虧狐兄指點我才過得這獨木深淵,此等身法如此厲害,不知有沒有名字?」白狐聽完直搖頭,接著抬起嘴向岳奇拱了幾下。
岳奇會意道:「狐兄是讓我給此身法命名?」他見白狐點頭接著說道,「此身法既然出自狐兄,那就叫做『靈狐仙影』吧,不知狐兄意下如何?」
白狐聽了歡快的圍著岳奇轉了一圈似乎對這個名字十分滿意。
過橋后岳奇帶上白狐朝敖日嘯住所走去。此刻月近中天,借著明亮的月光岳奇看到道路兩側是一片約有三十多畝地的良田。
眼前景象正如五柳先生描繪的那樣:「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一派桃源景象。
過得桑田一座黃磚綠瓦的小山莊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這山莊依山而建,精緻典雅,瀑布從山峰西側傾斜而下,流經山莊外匯作一道河水,滋潤著田地,蜿蜒的流向獨木橋所在的方向,最終匯入大湖。
走不多時一人一狐便立在了一扇硃紅色的大門前。只見大門緊閉,院內悄無聲息。
他試著扣動了幾下門環,仍是無人問詢。岳奇感到一陣疲憊,他轉身輕輕地靠在了大門上想要做的片刻休息,誰知大門吱呦一聲被他擠開了一條縫。透過門縫他向院內望去,只見院子的四周點掛著照明的燈籠,敖日嘯正在三丈外的房頂上閉目盤坐。岳奇令白狐在外等候,自己悄悄地進了庭院。
岳奇望著屋頂的敖日嘯問候道:「前輩您好,在岳奇拜見前輩。」
敖日嘯似乎睡著了一般對岳奇的話充耳不聞。
「前輩,我走過獨木橋了。」岳奇再次說道。
正在這時大堂的房門緩緩地打開了,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出現在岳奇面前。
只見它身高五尺,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勁裝,手中握著一把三尺長的東瀛忍刀,儼然一副日本武士打扮,唯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臉竟是木質,連同裸露在外的手臂也是木頭做的。
岳奇正自驚疑不定,那木人突然手提太刀向岳奇撲來,岳奇大驚失色連忙轉身向後,想要奪門而出。誰知這木人得理不饒人,他見岳奇要逃連忙跑在岳奇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木人雙手高舉太刀朝岳奇的腦袋劈來,岳奇連滾帶爬,左閃右逼,狼狽不堪。
那木人連使快刀,已將岳奇身上的長袍劃破了幾道口子,忍刀越使越快,頃刻間將他逼到了牆角。
危機時刻岳奇不經意間踏出了新學的身法。只見他左步回撤,身體急轉,腦袋讓過太刀,緊接著整個身子奇迹般的轉到了木人背後。
那木人見岳奇輕鬆閃避,連忙變換招式由劈變刺,長刀自肋下向後刺去,直取岳奇小腹,岳奇不及細想,千鈞一髮之間連忙踏出風火家人步法,此卦暗含風助火勢,火助風威,相輔相成之意。
只見岳奇猶如在狂風中蔓延的山火一般,在木人四周搖曳,讓木人無從下手。
木人追著岳奇的身影不斷的攻擊,可是每次出手都難以觸及,頓時亂作一團開始胡亂髮招。
岳奇起初氣力十足,走起靈狐仙影步伐穩健,誰知奔了一陣漸漸感到體力不支,步法隨之慢了下來。
木人見了對他猛追猛打生怕他又使出其他奇怪招式,岳奇腿上功夫雖然了得,奈何不會任何拳腳功夫,一套上稱身法在他身上,那也只有逃跑的命,完全無法輔助攻擊。
又奔了片刻,岳奇已是氣喘吁吁,連逃命的力氣也沒有了。
這時木人找準時機突然出刀正中嶽奇面門,岳奇只覺一陣疼痛傳來,似乎自己的腦袋被人劈成了兩半,他委頓在地上,兩眼緊閉像是死了一般。
敖日嘯見了哈哈大笑,他從房頂躍下落在了岳奇跟前,說道:「喂,你小子別裝蒜,快點起來。」
岳奇跪在那裡神情沮喪的答道:「我倒是想起來,可惜我已經被人劈成兩段了。」
「你若被人劈成兩段那又怎麼會開口說話?」敖日嘯笑眯眯的看著岳奇說道。
岳奇忙睜開眼摸了摸腦袋,見腦袋完好無損,不禁心生疑惑,說道:「奇怪,我剛才明明中刀的,怎麼腦袋沒事?」
這時木人慢慢的提著刀站在了岳奇身前,岳奇一見才知木人方才是用刀背打在了他的頭上,所以只感到疼痛沒有受傷。
敖日嘯上下打量了岳奇一番,問道:「你剛才走出的步法是什麼?我記得你剛上島時並不會武功,如果你原先就會這步法又怎麼會被玉城三傑他們輕易捉住呢?難不成你有意隱瞞?與玉城三傑串通好了來騙我的武功?!」
岳奇辯解道:「我剛上島時確實不會武功,哪怕到現在也是不會,這步法是我上島後跟白狐兄弟學的。」
敖日嘯冷笑一聲,說道:「你這謊話也太經不起考究了,狐狸會教人武功,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岳奇道:「狐兄就在門外我這就把他叫進來。」說完岳奇推開大門呼喚白狐,可是門外哪裡還有白狐的影子,岳奇重新回到院中,「前輩,狐兄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剛才他明明還蹲在門口的。」
敖日嘯,說道:「好小子,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若不是我讓木偶忍者試探與你,還不知道你是玉城派來的姦細,說吧玉成老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岳奇想要繼續解釋一番,卻被敖日嘯的氣勢所懾剛到嘴邊的話不么也說不出口。敖日嘯見他不說話以為就此默認,由此更加堅信自己的看法。
敖日嘯越想越氣,自己成名多年竟被幾個乳銹未乾的江湖小輩算計,想到這裡他催動身法揮出一掌向岳奇拍去。
岳奇感到這掌力猶如傾斜的洪水一般朝自己奔來,他想要催動身法躲避,誰知雙腳像灌了鉛一般沉重的無法動彈。眼見不能倖免,慌亂中嶽奇喊道:「對!我是姦細!」
敖日嘯聞聽此言連忙收住掌力,饒是如此仍有些許掌風傳至岳奇身上,岳奇頓感熱血沸騰,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摔去,重重的撞在了大門上。
他感到渾身的骨骼像是碎了一般疼痛,想要站起身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他但覺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接著便昏死過去。
昏迷中嶽奇感到四周正有熱氣源源不斷的匯入體內,他感到身上的疼痛已經減去大半,又過了半個時辰岳奇蘇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正置身在山洞中的一個溫泉里,而敖日嘯正坐在岸邊冷冷的看著自己。
「你醒了,你走吧,去干你自己的事吧。」敖日嘯這話說的異常平靜,岳奇卻心中疑惑更濃,既然已認定他是姦細,卻為何又要放他走。
敖日嘯見岳奇一臉疑惑,繼而說道:「方才為你運功療傷,我已查明你並沒有修習玉城派的內功,所以是我錯怪你了。這溫泉叫『如月泉』,具有很好的療傷功效。你在泉里泡了一夜,抵得上旁人養一個月,眼下你身上的傷基本好了,所以你可以走了,回家也好,去濟南也罷,全憑你自己安排。」
岳奇道:「前輩既然答應收我為徒,就該信守承諾,出爾反爾,不是大丈夫所為。」
敖日嘯慘笑道:「你說得對,我又算什麼英雄好漢。」之後他便開始重複的訴說著這一句話。岳奇見了一陣愧疚忙說道:「前輩我剛才全是戲言,並非有意冒犯,您在我心裡就是個大英雄,求求您了收下我吧。」
敖日嘯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問道:「你想聽故事嗎?」
岳奇見敖日嘯回復了正常,頓時放下心來,忙說道:「前輩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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