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霍沉梟此人
見三人離開后，霍沉梟獨自坐在書案前，看著桌上的燭火，一時有些恍惚……
二十八年前，他母妃生下他之後血崩而亡，與此同時，他的父王也傳來戰死沙場的消息，剛一出生，他的父母便雙雙離世，他也就此成了孤兒。
先帝憐惜他無依無靠，力排眾議將他接到宮中撫養，從小養在先帝身邊，一直在皇帝所住的乾和宮居住，一直到他六歲，在當時皇后的強烈反對下，先帝才讓他別殿而居。
換了新的住處以後，他才知道，原來對他不滿的大有人在。
從前他住在先帝寢宮的偏殿，凡是進來的人都會稟報給先帝知曉，所以也沒有人來找他麻煩，平日讀書習字也是由先帝親自教導，先帝批閱奏摺，他就在邊上做功課。
後來他搬出來之後，皇后便向先帝進言，說讓他跟皇子公主們一起學習，有些玩伴也不會太寂寞，先帝同意后，他就開始跟著那些皇子公主一起學習。
想到那些日子，霍沉梟自嘲的笑了笑。
那哪裡是去學習找玩伴，分明是去受欺負，他的書案筆墨，沒有一日是完好的，書本也是三天兩頭地找不到，總是會被太傅責罰。
還記得有一次他同幾位皇子一起上騎射課，課後他被騙到冷宮附近，直接被打了一頓。
幾個人一邊動手，一邊大聲責怪。
「就是你，搶了父皇的寵愛，讓父皇只關心你！」
「就是就是，你自己沒有父親嗎？為什麼搶我們的？」
他本來想打回去，但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僵在原地。
「哼，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就是被他剋死的，他一出生，他的父母就一起死了，不就是他剋死的嗎！」
聽見這個話，小小的霍沉梟渾身一僵，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忘記了反抗，任由他們對自己拳腳相加……
後來先帝在身上看到了那些傷痕，狠狠的懲罰了那些皇子和奴才，並且第一次對著他流下了眼淚，一邊流淚，一邊說他對不起自己，對不起自己的父親母親……
自那以後，再沒有人來欺負他，只是一起疏遠、孤立他，之後就傳出他是天煞孤星的流言，靠近他的都會不得好死……
聽見這樣的謠言，他害怕極了，一個人跑到先帝的書房門口，剛想推門進去，卻聽見皇后的話：「陛下，如今宮裡人人都說霍家的孩子是個天煞孤星，命格極凶，陛下還是少與他來往吧。」
「混賬！是誰傳出這樣的話！朕咳咳咳……朕定不輕饒……」
先帝氣急，不由得咳嗽起來。
皇后見狀連忙上前順氣，但依舊有自己的看法：「陛下莫氣，臣妾覺得這話也不無道理，否則怎麼陛下一向身體康健，此次一個小小的風寒卻這麼久了還未痊癒？」
……
霍沉梟沒有再聽下去，也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自己悄悄離開了。
他怕了，怕這件事情是真的，怕他自己會傷害到那個人。從那以後，霍沉梟對先帝便不像從前那般親近，找他一起用膳多半也是推脫，久而久之，先帝像是明白了什麼，也就不在執著於此。
十五歲那年，他自請出宮，先帝也只是沉默片刻，就答應了他的要求，但卻還是希望他能常常入宮，他答應了，若是有空必定入宮請安。
可是建府沒多久，他便找了個理由外出遊歷，整整走了五年。
直到二十歲，他收到消息，邊關告急，才匆匆回去。
他自請出征，那是先帝第一次對他發脾氣，從前不管他想做什麼，先帝總是讚許的。
哪怕是出門遊歷，整整五年未歸，在他回去入宮請安時，對於他五年來音訊全無的做法，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只是詢問在外面過的好不好。
他還記得，那天下午，先帝聽到他的請求，氣得摔了杯子，嚇得屋子裡的奴才跪倒一片。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臣知道。」霍沉梟很冷靜。
「你可知道那戰場有多兇險，稍不留神，便會沒命！你若有個萬一，你讓朕，如何向你父親母親交代！」說到後面，忍不住有些更咽：「你父親為了朕，為了天下，死在戰場上，朕不能讓他唯一的兒子也落得這樣的結局。」
「父親為了陛下，為了景國戰死沙場，正是因為如此，臣更應該去，替父親鎮守邊疆，為國殺敵，完成父親的願望，保我大景安定！」
見他如此堅持，先帝無奈只得應了。只是臨行前再三叮囑，讓他小心，戰場無情。
上了戰場，他才知什麼是真正的刀槍無眼，沙場無情。
抬手摸了摸他臉上帶著的面具，笑了笑。
當時他與敵軍首領交戰與懸崖邊，雙方交手，對方一刀砍向他，躲避不及被傷了臉，後來被他一劍刺中心臟，在最後關頭那人使出最後一股力氣將他推下懸崖，因為醫治的不及時，留下了疤痕，從左眼眼尾處一直到臉頰。
戰事歷經兩年，終於取勝，班師回朝的路上，他臉上的疤痕還嚇哭了一位小姑娘，從那以後，他就戴面具示人了，也是從那時候起，有了他面目醜陋，嚇死過人的傳言流出。
戰事平息之後，先帝希望他留在京城，可是過慣了那種沒有勾心鬥角的日子，對於朝廷的明爭暗鬥實在厭煩，所以他沒有答應，還是回到了邊關，一守就是三年……
只是沒想到，再次回來，竟是因為先帝的葬禮……
他總以為還有時間，卻忘記了世事無常，又時候並不會給他時間。
在愧疚和後悔中完成了先帝的葬禮，後來新帝即位，他的日子也變得艱難。
被收了兵權，被留在王城做了個閑散王爺。後來又給他賞賜了一批歌舞伎，實則都是細作，派來監視他的罷了，本想著養著就好，誰曾想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居然敢行刺。
後來索性將那些人一併處置，對外宣稱暴病而亡，反正他有個天煞孤星的稱號。
誰知竟傳出他在戰場受傷，不能人道，這樣多的美人在身旁伺候卻無法親近，因此憤怒的將她們處死的謠言。
真是為了詆毀他無所不用其極，天煞孤星、相貌醜陋、喜怒無常還不能人道，有這些傳言，莫說是朝中官員的女兒，便是城中百姓的女兒也是不敢嫁與他的。
其他人都為他抱不平，但他自己卻不在意，反正這輩子他也沒打算娶妻。
只是沒想到，皇帝竟然打著兩國交好的名義，強行將和親公主嫁給他為妻，之後更是將親生兒子過繼給他。
也難為皇帝捨得，十幾個兒女，夭折的、胎死腹中的都有一大半，剩下來的皇子也就五個，還把其中一個過繼給他，當真是大手筆。
想必以後，他們厲王府就熱鬧了……
片刻之後，霍沉梟便收起思緒，往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