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血脈(三)
當太陽緩緩地落到地平面下,一天的繁重工作也隨之結束,科曼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時間,他小心翼翼地調出探測車白天錄下的視頻,開始細細地研究那些與地球上其他地方絕然不同的生物。
「讓我來看看你們今天給我帶回了什麼?」他滿心期待地說道,對於一個生物碩士來說,這或許是他能夠繼續堅持留在這裡的唯一理由:研究強輻射環境對生態系統的影響。
就在他全神貫注於那些視頻時,外面忽然傳來了槍聲。
持續不斷的槍聲。
「見鬼!」這是幾個月來的第一次,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防護服。
「我發誓,我剛剛看到了一個什麼東西。」鮑里斯大聲地一遍遍說道。「那東西移動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幾乎所有探照燈都在往他所說的那個方位來回搜尋著,但並沒有看到任何不尋常的東西。
「你看清楚那是什麼了嗎?那東西有多大?」科曼問道,一種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擔憂的情緒充斥著他的大腦。
「我說不清,一開始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蓬雜草,在燈光巡視的位置邊緣慢慢移動。見鬼,我發誓那東西一定在那裡呆了很長時間,我也是無意中發現它的位置變化,於是試著開了一槍。上帝啊,那東西忽然變成了一個有著無數條腿的怪物,飛快地向著圍牆跑過來……」
鮑里斯指著圍牆上大約10米高的一個地方,繼續說道:「它第一跳就到了那裡,然後摔了下去,但它很快就變成了一個類似蜘蛛的東西,飛快地向牆頭爬上來,我不得不連續向它開槍才把它打了下去!」
「鮑布,你是不是喝醉了?」一名隊員皺著眉頭問道。「先是移動的草,然後是會跳的章魚,最後是能爬上30米高牆的蜘蛛?」
「我發誓我看到的就是那樣的東西!」
「我說,要麼是你睡著了,做了個可笑的噩夢。」那名隊員繼續說道。
「見鬼,我真的看到了!」鮑里斯繼續徒勞的大叫著,但每個人都知道他總是在夜班的時候喝個半醉,在這種狀態下說出的話並不可信。
「你可留神了,別被自己的子彈給打死。」另一名隊員笑道。
「操你x。」鮑里斯罵道,他試圖上去教訓一下那個取笑他的隊員,卻摔倒在地下,並且讓每個人都看到了他防護服里藏著的酒壺,於是再沒有人相信他,嘻嘻哈哈地走開了。
「該死的。」鮑里斯慢慢地爬起來,科曼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謝了,兄弟。」鮑里斯嘟囔著說道。
「你真的看到那個東西了?」
「我以我父親的名譽發誓……」鮑里斯說道。
「你先去睡一會兒吧。」科曼拉住了他。「你這個樣子可沒辦法繼續值班了。」
「我很好。」鮑里斯答道。「我只不過是有點生氣,為什麼就沒人相信我?」
「我相信你,這樣吧,我頂替你一會兒,你去洗個臉,小睡一會兒,後半夜之前來接替我,行嗎?」
鮑里斯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你是個好人,科曼。」他嘟囔著說道。
四周終於安靜下來,科曼在崗哨里反覆地調看著監控錄像,鮑里斯描述的那個東西正好在兩個監控攝像頭的交界地段,在小小的屏幕上很難看清楚,但鮑里斯看上去確實像是看到了什麼。
一個核輻射下產生的全新物種?科曼在心裡盤算著,拿起槍走出了崗哨。
兩側300米處各有另外一個崗哨,但科曼並沒有看到哨兵,或許他們正躲在崗哨里休息。圍牆以內10米遠的地方每隔10米就裝有一個動作探測器,理論上講,確實也不需要哨兵一直呆在崗哨上。
但如果是鮑里斯所描述的那種極其緩慢的移動,動作探測器還會報警嗎?科曼對此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為了屏蔽一些突如其來的譬如狂風吹來的雜物之類的動作,探測器設定了一條智能檢索功能,沒有溫度不會持續移動的物品不會引發警報。這對於絕大多數動物來說已經足夠了,但……真的存在鮑里斯所說的那種動物嗎?
科曼開始用狙擊槍上的紅外瞄準鏡掃視眼前那片虛無的大地。
什麼也沒有。
這是一項非常耗費精力的工作,他很快變得疲憊不堪,但他終於在鏡頭裡看到了一個淡淡的白色影子。
是什麼?
他的心情一下子激動了起來,白色,意味著那東西比周圍的溫度略微高出一些。
但在紅外模式下很難看清楚,於是他轉回正常狀態,再次觀察剛才那個位置。
什麼都沒有,除了一蓬野草。
他死死地盯著那蓬草,希望看到它移動,但一直等到他兩眼昏花,那東西都一直呆在那裡。
是幻覺嗎?
他揉了揉眼睛,當他再次尋找那東西的時候,卻發現它已經前進到了燈光的邊緣處。
科曼好不容易才剋制住自己想要衝那東西開一槍的衝動,他決定等它再靠近一點,仔細觀察它一會兒。
但直到深夜,那蓬草都沒有再移動,這讓一直觀察著它的科曼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那東西真的移動過嗎?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終於合在了一起。
讓他猛然醒過來的是一陣宛如手指連續敲擊牆面的聲音,他猛地站了起來。
四周一片寂靜,兩側的崗哨還是沒有人,這讓他有些泄氣,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臉頰,好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抬起狙擊槍,對著剛才那個地方看去。
什麼也沒有。
「x!」他在心底大罵了一句,那東西跑掉了嗎?
他不死心地在周圍快速搜索著,這時,他又聽到了那個讓他從睡夢中醒來的聲音。
嗒嗒嗒嗒嗒嗒,聲音似乎就在他身邊不遠處,這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於是他端著槍,來回打量著兩側的通道。
還是什麼都沒有。
該死的!他在心裡暗罵了一句。警報按鈕就在不遠的地方,他有一種強烈的按下去的衝動,但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至少在搞清楚狀況之前不可以。
嗒嗒嗒嗒嗒嗒,這個聲音像是在他心頭敲擊,讓他變得焦躁起來,他又一次走到圍牆邊上,但視線之內還是什麼都沒有。
那個聲音停了下來,但僅僅是一瞬間后,便如同暴雨滴落一般響了起來。
科曼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他低下頭,卻看到一個臉盆大小的蜘蛛狀物體飛速地沿著鋼鐵牆面向他直衝過來。
該死……在那東西一躍而起,無數刀鋒一樣的螯肢像花蕊一般綻放,然後在他眼前收攏時,他唯一能想到的是,這鬼東西長著一張人類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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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曼?」鮑里斯站在崗哨前叫道,但哨位上空無一人,並且冷冰冰的看上去很久沒有人呆在這裡了。
「那傢伙跑哪兒去了?」鮑里斯疑惑地自言自語道。他走進崗哨,伸手敲擊著鍵盤,準備調出監控錄像看看是怎麼回事。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我還以為你……」鮑里斯轉過頭說道,但他看到的卻是科曼暴露在外毫無生氣的臉頰。
「你怎麼了?為什麼……」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科曼突然緊緊地抱住他,一手扯掉他的面罩,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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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布,我回來了,打開閘門。」拉爾夫站在基地大門外,對著對講機說道。
他跑了兩個地方,終於借到了替換的設備,但對方拉著他喝了頓酒,讓他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搖搖晃晃地開著車回到基地。
圍牆上沒有人向他打招呼,閘門也沒有打開。
「鮑里斯!」他對著對講機大喝道。「要是讓我看到你又在喝酒,我就擰下你的腦袋當球踢!」
四周沒有任何響動。
「該死的,你們想整我是嗎?」拉爾夫沒好氣地說道。「凡是參與這件事的一個都沒有好下場,我會把你們操得像娘們一樣哭鼻子。」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馬上把門打開!」他站在圍牆外面大聲叫道,用力踢著門。
「科曼!達爾斯!丹?拉爾森?」他一個個叫著那些名字,但圍牆裡面仍是一片死寂。
「該死的,該死的!你們最好是在開玩笑,拜託你們,千萬不要。」他跑回車子,哆哆嗦嗦地拿起衛星電話。
「該死的,你最好有個好理由。」電話那頭一個聲音不滿地問道。「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我是拉爾夫,長官,你最好馬上派人過來,我這裡出狀況了。」拉爾夫·黑克斯探員此時已經淚流滿面,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地獄的場景。
「發生了什麼事?」電話那頭的聲音嚴肅了起來。
「我不知道,長官,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的隊員很可能已經全部陣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