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想一直做夢
林靜好乖乖的坐在包廂里,環境清幽,處處透著古色古香的氣息。她轉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又低頭看著手中的菜單,暗嘆真是有錢人才會來的地方。
「想好吃什麼了嗎?」晨初陽適時的開口,語氣淡淡的,他單手支著下巴,嘴裡說著道歉的話,但歉意卻未達眼底,「抱歉,中午有事,晚上才約你吃飯。」
哼,男人的嘴真是騙人的鬼。
林靜好微微一笑,疏離又禮貌的道「晨先生哪裡的話,等你不是應該的嘛。」
「哦?所以你一直等我嗎?」晨初陽挑眉戲謔道。
林靜好自動忽略他的話,埋頭點了幾個菜,然後便把菜單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便不再說話了。
等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鐘,菜陸續上來。林靜好看著面前的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她餓的不行。
夾了一塊龍井蝦仁放進嘴裡,茶香混合著蝦仁的鮮甜在舌尖綻放,林靜好滿意得點頭,嘴角上揚,又夾了一塊西湖醋魚,魚肉鮮美,醬汁酸甜,林靜好眼睛一亮,她不喜歡吃酸甜味的東西,但對於這道菜卻並不討厭,於是又往嘴裡塞了一塊,嘴角上揚的弧度又高了幾分。
晨初陽只動了幾筷,便停下來專註的看著林靜好,眼底溢出的深情怎麼也掩飾不住,他勾唇一笑,心情極好。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碰到喜歡吃的菜,就喜歡笑,越是美味笑意越深。
他盯著林靜好看,似乎想起什麼,起身往外走去,林靜好沒空理他,專心吃著桌上的美味,等她摸著圓鼓鼓的肚皮打著飽嗝的時候,晨初陽才進來,嘴角噙著的笑意在看見他將一碟糖醋排骨放在自己面前時,便僵在了臉上,繼而冷下了臉。
「晨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晨初陽看著她冷下臉來,心情頓時極差,原本眼角帶著笑意此刻也收斂住,但仍是不死心的將糖醋排骨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試探問道,帶著隱隱的討好的味道,「你不嘗嘗嗎?這是你的最愛啊。」
林靜好別開臉,眉頭緊皺,很是嫌棄。
現在聞到糖醋排骨的味道,就覺得噁心。
「謝謝,我不喜歡吃。」林靜好皺著眉將糖醋排骨推遠了些,抬眸時眼底被厭惡佔滿,晨初陽的心刺痛,他自嘲的一笑,「現在你連糖醋排骨也討厭了啊。」
那我你也該是討厭的吧。
林靜好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很想透過他的眼睛看透他的心,很想問問當初他是不是有病,突然的分手,沒有任何理由,讓自己痛苦了三年,如今回來,功成名就,開始討好著挽回這段感情,世上有這麼好的事嗎?
說離開是他,說回來也是他。
晨初陽能知道什麼?知道自己是多麼的痛苦嗎?
她戒掉了糖醋排骨,戒掉了白襯衫,戒掉了與這個人有關的一切,從此退出他的生活,忘記他的存在,而當有一天,那本該消失在她生命里的主人公再次出現的時候,回憶洶湧而來,原來戒掉的所有頃刻間消失在塵世里。
原來她戒掉的只是回憶,是自以為該消失的回憶。
思緒回籠,林靜好換上了職業的假笑,她起身淡淡的道「多謝晨先生的款待,陪您吃飯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希望您也能遵守約定。」
說完頭也不抬,離開了餐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甚至於,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晨初陽仍然沒有阻攔,只是靜靜的盯著桌上的糖醋排骨從冒著熱氣到徹底冷卻。
他終於起身,趙肖跟在他身後,後背已經出了一身汗。
他開始並不明白總裁為什麼會突然對農學項目感興趣,但在看見陪他一起吃飯的女人時,恍然大悟。
原來他所在的一切都是為了博美人一笑。
那女人他見過,在三年前,酒店裡,桌上鋪滿的照片,全是那個女人,他也知道這三年總裁是如何熬過每個日夜的,若非靠著女人的照片,想著終有一日回來能看見她,恐怕早在三年前,總裁就是一抔黃土了吧。
「去meet。」晨初陽冷聲道。
司機不敢不聽,立刻調轉車頭,直奔酒吧而去。
金齊好不容易閑下來,坐在酒吧二樓的皮質沙發里,一口口的抿著酒,此時鐵質的樓梯發出輕響,金齊頭也沒抬,他知道來的是誰。
二樓是專門為vip設置的,並不是給錢就能上去,更加確切的說,二樓是酒吧老闆的私人地盤,只招待他的朋友。
沙發微微下陷,金齊給他倒了杯酒,又愜意的靠在了椅背上,笑道「又是哪陣風把您老給吹來了?」
晨初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抬手將杯中的酒喝盡,又自顧自的倒了起來,一連喝了四五杯,才靠在了沙發椅背上,有些疲憊。
「怎麼了?」金齊發現今晚的他有些不對,那狀態像極了上次他聽到林靜好的那一番話以後,整個人跟失了魂一樣。
晨初陽冷笑一聲,繼而輕柔眉心,「我不甘心。」
沒有頭尾的話,金齊卻明白的很。
他摘掉架在鼻樑上的細框眼鏡,輕笑一聲「該!讓你當初不告而別。」
他沒等晨初陽說話,繼續道「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林靜好是誰,比誰都倔的人,你要想她回頭費得功夫可不少,還不一定能讓她回心轉意。」
「不過她這個人也向來心軟的很。」放下這句話,金齊便起身下樓招待客人。
林靜好洗漱完整個人癱在了床上,將腦袋埋在被子里,思緒飄飛,想到了今天晚上桌上的一碟糖醋排骨,心疼的厲害。
說不在意是假的,這是她用心愛過的人,怎麼能忍心傷害。可理智又告訴她,明明傷害自己的人是他,憑什麼最後要接受他道歉,他以為就一碟糖醋排骨就能哄回自己,簡直就是做夢!
這樣想著,林靜好忽然覺得自己做的很對,三年的痛苦日子不可能一夕之間就被抹去的。
她煩躁的甩了甩頭,將腦袋蒙在被子,眼皮開始打架,就在要合上的那一刻,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皺著眉頭接聽了電話。
『有屁快放。』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聲音都小心翼翼了起來,『小好,能來我酒吧一趟嗎?晨初陽醉了。』
這回輪到林靜好沉默了,手指攪動著被子的一角,頓了頓道『關我什麼事?他不是有司機,有秘書嗎,叫他們去接。』
金齊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慰,『他有胃病,這樣不要命似的在我這裡喝酒,要是有個好歹....』
有些話不能說全,這樣就多了幾分可憐。
果然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明顯的軟了下來,『他喝了多少?』
『四瓶洋的。』金齊故作誇張的道,為的就是讓林靜好心軟。
林靜好聽完他的話,便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她皺眉不耐煩的道『那就讓他喝死吧,反正也不是我擔責任。』
說完就要掛電話,金齊料到不能她要掛電話,趕忙接道『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一直說自己錯了,小好或許他真的有苦衷,瞞著你是為了你好,他只是想保護你,但方法不對,可歸根到底保護你的最終目的都是愛你呀。』他把手機換到了左耳邊,繼續道『趙肖告訴我,他這三年都在吃藥,一直在不停的工作,為的就是快點回來,去年突然犯胃病,很嚴重,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月,人瘦了一大圈。』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要我原諒他嗎?』
『不,我只是求你幫幫我,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看他死,酒吧現在很忙,我抽不開身,找別人,我不放心。』
言盡於此,金齊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等著林靜好,他這個人一向很有耐心。
又是好一陣的沉默,金齊聽到女人淺淺的呼吸,心都懸了起來。
『看著他點,別讓他喝死了,我十五分鐘。』
在林靜好看不見的地方,金齊唇角淺淺一勾,懸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好嘞,我一定看著他,等著您來。』
皮質沙發里,晨初陽仍一杯接著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不知道是在報復誰,總想把自己往死里喝。
饒是他酒量再好,這樣一杯一杯的灌下去,眼睛也開始迷糊起來,他放下酒杯,腦袋擱在沙發扶手上,昏暗的燈光打在白皙的皮膚上,唇若鮮紅,細長的睫毛落下,有種病態的美。
林靜好站在二樓樓梯的最後一節台階上,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腳步沒有再挪動,直到沙發上的人眉頭微皺,發出一聲悶哼聲,才重新抬起腿,邁上了最後一節台階。
「晨初陽,你還好嗎?」
晨初陽微微側頭,睜開眼,盯著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良久,眼尾泛紅,連帶著眼眶都是紅的,他顫抖的伸出手,撫上女孩的臉頰,聲音里隱隱帶著哭腔,「好好,我這是做夢了嗎?」
他輕扯唇角,直起身,彎下腰,將女孩抱在懷裡,尖尖下巴輕輕摩/g著她的肩頸出,溫柔的氣息噴薄,聲音悶悶的,「如果是夢,我希望能一直做下去。」
「晨初陽,你醉了。」
晨初陽搖頭,倔強的像個不願意承認錯誤的孩子,聲音都變得激動起來「不,我沒有醉,我一直都很清醒,我知道好好離開我了。我不願意麵對沒有好好的世界,所以我喜歡做夢,夢裡有好好。」
林靜好感受到肩頸處濕潤一片,心一揪,一時說不出話來,晨初陽忽然抬起頭,修長的手指熟練般的摩挲著她眼角的黑痣,指尖溫熱,動作輕柔,像是捧著珍寶,「這夢真好,我的好好就在面前,乖乖的,眼裡只有我的好好。」
林靜好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晨初陽的這一番話,很難不觸動她的心,大概是因為環境的影響下,又或者是被酒氣熏著,林靜好大膽了起來,俗話說的好,酒後吐真言,她想知道,喝醉了的晨初陽到底會不會說真話。
於是頓了頓,她抬頭看著晨初陽,問出了那句她一直疑惑的問題,「晨初陽,你當初為什麼要和我分手?」想起金齊的話,她又加了一句,「是為了保護我嗎?」
晨初陽的眼神沒有絲毫逃避,直直地望著她,似是想就這麼把林靜好鎖在眼睛里,禁錮在心裡,讓她哪裡也去不了,只能陪著自己。
「是。」
「為什麼要保護我?是誰要傷害我嗎?」
「是。」
「是誰呢?是誰要傷害我?」
晨初陽沒有說話,腦袋往下一點,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呼吸聲平穩的傳來。
「晨初陽。」林靜好喊他,沒有再給任何回應。
她嘆息一聲,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個人總是知道適可而止。
罷了,他少有喝醉的時候,能套話,已是不錯了。
思緒飄飛,昏暗的燈光照在沙發的一角,女孩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男人靠在她的肩膀上,若是細看,會發現他白皙俊秀的臉上掛著淺淺的,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