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又見一片廢墟
有腳,就有路。
小刀這話說的一點都不錯。
半個月後,兩人終於爬上了一處山頂。
這半個月兩人雖辛苦與疲憊,卻完全被劫後餘生的喜悅所沖淡。
山頂處,三分候放肆的大吼了一聲:「我三分候又回來了。」
小刀笑著在一旁看著,任誰渡過了這生死交集的十五天,宣洩一下總是無可厚非的。
至於從菊堡秘地偶然間得來的兩件東西,也已經分了臟。
刀鞘跟小刀的小刀異常地吻合,小刀雖然覺得奇怪,還是愛不釋手的把玩了半天,才慎之又慎的掛回頸間;
《虛武決》——兩人報著莫大的興奮研究了好半天,才得出了一個尷尬的結論——看不懂。書上的那些運氣法門及行功路線,兩人看著像天方夜譚似的。沒有武功根底真可憐,兩人唏噓了好一陣,小刀把書仍給了三分候,要他好好收起,臨了,還慎重的囑咐了一句:「藏東西的人心機很深。能把東xīzang在最隱秘的地方的最顯眼處,人是高手,東西也定是好東西。這東西怕是和菊堡血案有關,好好收著,千萬不要露了白,否則,怕有殺身之禍。」
這處山頂距離菊堡廢墟所在的山頂很遠,但三分候根據山峰的走向,還是能大致判斷出雨林鎮所在的位置。
等到三分候將心中半月來所積累的苦悶與興奮泄一空,小刀輕輕的說了一句;「我們回家吧。」
家對兩人來說,是比較陌生的概念。兩人都沒有體會過在父親肩頭玩耍,在母親懷裡撒嬌的感覺。但鎮上的人們很好的彌補了這一切。在兩人小時候,鎮上淳樸的鄉親就像拉扯自己的孩子一樣將兩人拉扯大。所以,能夠活著走出來,兩人最迫切的心愿就是回到那個令他們深深感恩的小鎮。
一想到那個溫暖的小鎮,小刀的心裡就湧現出一股暖流,一股像多年未歸的遊子,興沖沖地奔向母親懷抱一樣的暖流。
但他永遠也不會料到,他將面對的是怎樣殘酷到底的一番景象。
回到雨林鎮的時候,是一個雨夜。
小刀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只覺得一種痛迅的從心底湧起,一瞬間就針扎般瀰漫到全身。
他哆哆嗦嗦的想說出一句話來,卻費勁了全身的力氣也張不開口。
這種痛來的如此之快,小刀只覺得腦海中一陣眩暈,所有的jīng氣神就被擊的粉碎。
山裡的孩子總是難免受傷的,小刀渾身上下也不知道有多少道傷口,但每一次受傷感覺到的疼痛也沒有這種痛來得迅猛而激烈。
後來,小刀知道了這種痛原來叫——心痛。
遍地殘垣,遍地瓦礫,遍地斷壁,遍地屍體。
這就是小刀看到的景象。
昔rì的雨林鎮變成了像菊堡一樣的廢墟。
昔rì鎮上親切的人們——憨厚的張大哥,慈祥的李婆婆,愛笑的何嬸,當然也包括jian猾的孫老闆,苦命的客棧姑娘,還有那個胖胖的夥計,所有的人都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小刀木然的站著,勉勉強強的才不會摔倒。
三分候卻早已跪倒在地,雙手用力的捶打著那原本古樸,現在卻蒙上一層褐sè血跡的青石路面,嘴裡聲嘶力竭的重複一句話:「誰幹的?」
天上的雨絲似乎也察覺到了兩人的心意,稍稍加快度降下來,帶著一股哀愁逐漸的淹沒了這個曾經的小鎮,也淹沒了在鎮中又重新變得孤苦無助的兩個少年。
哀痛總會過去。
帶著再深再重的哀痛活著的人也總要活下去。
兩rì后,小刀和三分候已埋葬了鎮上所有人的屍體。
兩rì里,兩人不吃不喝,不言不語,默默的做著他們應該做的也是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讓他們的親人——入土為安。
墓地就選在了離鎮子不遠,一處風景秀美的向陽的小山坡。兩個都希望鄉親們的靈魂能夠在這片他們默默的傳承了幾十年的土地上繼續得以安息。
墓很簡單,就是一個深深的大大的坑,墓前插著一塊厚厚的能抵禦幾十年風雨也不至於腐爛的松木板子,上面寫著小刀用他掛在頸間的小刀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刻下的字——親人冢——小刀,三分候立。
「我要報仇。」
兩人就坐在寒酸的墓碑前,還是三分候先開了口。
小刀沉默。
「我知道殺人的是高手,但我不管他是什麼手,殺人總要償命。」
三分候的聲音不大,語氣就像眼睛一樣布滿了血絲。
「有兩個人可能知道線索?」
小刀開口,語氣依舊淡淡,但充滿著令人心碎的傷。
「一個是諸葛蘭衫。當rì在菊堡廢墟剩下的兩人一定不是她的對手,下山時,她還會經過雨林鎮,而且,她受了傷,說不定會在鎮上養幾天的傷,最關鍵的,屍體里沒有她。」
說話的是三分候,他向來不笨,只是願意思考的時候不多。
「另一個呢?」三分候接著問,
「鳳姐!一個屍體里也沒有的人,一個在客棧殺人的人。」
提到這個名字,小刀心裡的傷痛又加了一分。
小刀的鼻子早就給了他答案,孫老闆客棧死人的房間里的體香是鳳姐的。
每一個處子的體香都不同,小刀分不清楚,但小刀的鼻子分得清楚。
但小刀從未想去問鳳姐為什麼殺人,是不敢?是不想?亦或是怕問了之後,會失去心底的某些東西?總之,小刀自己也說不清楚。
「鳳姐?」三分候略感驚訝。
屍體里有沒有鳳姐,三分候沒在意,他驚訝的是客棧四條人命的元兇竟然是那個賣面的姑娘。
「沒錯。另一個可能知道線索的就是她。你別忘了,鳳姐到鎮上的時間不到兩年,她原本不屬於這個鎮子。」
小刀頓了一頓,接著說道;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來到雨林鎮,可能是為了幫諸葛蘭衫?可能是為了殺死山上的七個高手,也可能是為了你懷裡的東西?但她不可能是屠鎮的兇手,她想做,兩年前就做了。」
三分候下意識的摸了摸貼身收藏的虛武決,接著說道;
「那我們還等什麼?去找她們。」
三分候說做就做。說罷,向著那個大大的墓重重的磕了九個頭。
小刀也跟著磕了九個,
向著墓冢,
向著那個曾經的小鎮,
向著那個鎮上曾經的人們,
向著他的童年,
向著他十八年所有的記憶,
向著已經過往了的一切的對與錯,是與非,
重重的磕了九個頭!
兩個少年,一個樂天知命,聰慧狡黠,一個無知無畏,滿腔熱血,卻稍微有點財迷,卻都重情重義的兩個少年沒有想到,他們這一去,不僅找到了真相,更創造了一段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