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醫院大廳熙熙攘攘,每個人都步履匆匆，時間爭分奪秒的溜走，明芙卻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她和陳嶼舟之間的停滯。

短暫的愣怔，她很快回神：「請問鑒定中心怎麼走？」

司法鑒定中心在京城大學第一醫院裡面,獨棟樓層,明芙之前接離婚官司的時候,跑過兩次鑒定中心，但是那棟樓現在全樓維修，鑒定中心暫時搬進了主樓里，明芙現在找不太准了。

諮詢台那邊現在只有一個護士在,前面圍了一圈老年人，明芙只好隨便抓了個穿白大褂的來問問。

沒想到這一抓，就抓到了陳嶼舟。

陳嶼舟看了明芙和她身邊的女聲一眼,沒說話,轉身往前走。

明芙將陳嶼舟的這個舉動默認成不想管,也沒空因為他的冷漠多想,正想找個人再問一下，就見前方的男人側了側身子,見她沒跟上來，蹙了下眉：「還去不去？」

這是要親自帶她們過去的意思了。

攬著的女生見陳嶼舟這一臉凶樣兒，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

明芙摸了摸她的頭,柔著聲音安慰：「沒事，別害怕,我認識那位哥哥,他不是壞人。」

陳嶼舟就在前面兩步遠的位置,聽到明芙說的這句話,眉頭不自覺鬆開,整個人頓時柔和了不少：「走吧，帶你們過去。」

明芙帶著女生跟上去，和陳嶼舟保持著半步遠的距離，她道了聲謝：「麻煩你了。」

陳嶼舟沒回頭，只有空氣中一聲及淡的「嗯」飄進了明芙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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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芙帶來鑒定中心的女生就是中午在網上發帖求助的那個人，她去私信了那位女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可以免費給她提供法律幫助。

女生叫李嘉慧，今年上高二，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明芙找到李嘉慧后，先帶她去警局備了案，然後來司法鑒定中心取樣精\\液，以便查找嫌棄人。

一路往前走，人們吵嚷的聲音逐漸遠去，走廊里只余鞋跟踩在地板上發出的「嗒嗒」聲。

走到檢驗室，陳嶼舟敲了兩下門。

裡面坐著的一位女醫生應聲抬頭，看到來人後，笑著站起來：「嶼舟？你怎麼來了。」

陳嶼舟朝她點點頭，側身讓出位置，「檢驗點東西。」

丁欣這才看到他身後跟了兩個人，單看臉看不出年齡差別，要不是其中一個穿著通勤裝，她還以為是倆高中生。

她看了眼穿著嚴實的李嘉慧，再聯想下陳嶼舟有些含糊的說辭，明白了什麼。

燦爛的笑容的收了些，她走到李嘉慧面前，朝她伸出手：「小妹妹，來跟姐姐進來做個檢查。」

李嘉慧看了明芙一眼，後者點頭：「去吧，我就在門口等你。」

得到肯定后，她才跟著丁欣走進去。

門關上，明芙和陳嶼舟退到了外面的走廊。

不同於大廳的嘈雜，司法鑒定中心這裡像是與世隔絕了一樣，安靜的不行。

明芙看了眼陳嶼舟。

男人背靠在牆上，一條腿筆直的杵在地上，另一條腿隨意的交疊著在前面，他摸了下口袋，想到什麼手又放下，最後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裡，閉上眼休息。

明芙知道他們醫生都很忙，見他還在這裡，怕耽誤他工作，「你如果有事，可以去忙的。」

閉著的眼皮緩緩撩開，陳嶼舟看過去，打量了她一眼，最後落在她身上某一處：「你胳膊怎麼回事兒？」

明芙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雪紡衫，袖子的布料很輕薄，她雙手垂在身前拎著包，手臂朝外，隱約能看到小臂那裡紅了一大片。

「嗯？」明芙沒想到他開口是這麼一句話，有些懵：「沒怎麼啊......」

陳嶼舟似是不想再跟她廢話，直接走過來，攥住她的手腕，解開袖口的扣子，把袖子擼上去。

她皮膚白，現在沒了那層薄紗的遮蓋，手臂上的紅腫更加明顯，蹭掉的薄皮捲起來貼在上面，周圍還有點點青紫。

陳嶼舟又問了遍：「說話，怎麼弄的。」

明芙愣愣的看著陳嶼舟，臉上是一副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模樣，只下意識的回答他的話：「磕到牆上了。」

「真本事。」陳嶼舟鬆開她的手，指了下旁邊的椅子：「坐那等著。」

不等明芙答話，他就轉身走了。

一直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明芙才收回視線，慢吞吞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垂下頭，秀氣的眉毛微蹙。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陳嶼舟的心思真的難懂。

陳嶼舟回來的時候，看到明芙坐在椅子上，雙腿併攏，包放在大腿上，手搭在包上面，脊背挺得筆直，一如高中正襟危坐的模樣。

他扯了下唇，隨即又很快拉平，抬腿走過去。

明芙正低頭看著白亮的瓷磚發獃，一雙白色的帆布鞋突然闖入她的視線。

抬頭，對上了陳嶼舟居高臨下看向她的目光。

陳嶼舟眉眼本就生的凌厲，這麼低頭看人的時候壓迫感十足，明芙不太能抵得住，驀地垂下眼，落在了他手裡拎著的醫藥箱上。

醫藥箱往旁邊挪動著，身邊空著的椅子壓下一道陰影。

陳嶼舟在她旁邊坐下，把醫藥箱放到另一邊打開，朝明芙伸出手：「手，過來。」

明芙把手遞過去，懸在陳嶼舟手的上方。

「放上來。」

他語氣有點不耐。

明芙手往下放，貼上他的掌心。

剛才只顧著看手臂，現在重新圈住她的手腕，陳嶼舟覺得明芙好像比高中那陣兒更瘦了。

他一手恨不能攥住她兩個手腕。

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他拿著鑷子夾了塊消毒棉輕緩的在她蹭傷的地方擦拭著。

這片擦傷面積還挺大，是上午被那個男人推到牆上蹭到的，當時是有點疼，過後沒感覺了，明芙也沒管，她一向不怎麼在意這些磕碰。

現下一看，才覺著有點嚴重，天氣熱，有些地方都冒了黃水出來。

隨意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明芙的眼睛不由自主落到了陳嶼舟的手上。

男人拿著鑷子的手修長白皙，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半遮半掩，

她一直都覺得陳嶼舟的手很好看。

應該說這人身上就沒有一處不好看的地方。

「疼了就說。」

冷不丁的一道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疼。」

消毒棉柔軟的觸感在手臂上遊走，男人溫熱的呼吸輕輕淺淺的拂過她的皮膚，明芙只覺得癢。

陳嶼舟撩眼看了看她。

這姑娘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嬌氣兩個字怎麼寫。

消了毒纏上了一圈紗布，陳嶼舟叮囑她：「這幾天盡量別碰水，結痂了別抓。」

聲音板板正正的，和醫生囑託普通病人沒有半分區別。

「好。」明芙放下袖子：「謝謝醫生。」

陳嶼舟：「......」

檢驗室的門恰好打開，明芙立刻從椅子起來走到李嘉慧身邊。

李嘉慧貼到她身邊，依賴的抓著她的手。

明芙笑起來，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

丁欣摘下口罩，看向明芙：「鑒定結果會在30個工作日內出來，但我會儘快，結果出來后再通知你們。」

明芙：「好，謝謝醫生。」

她看了眼陳嶼舟：「那我們就先走了。」

看著明芙和李嘉慧離開的身影，丁欣嘆了口氣：「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怎麼碰上這種事兒。」

等人走過拐角，陳嶼舟垂了垂眼：「結果出來跟我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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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正好趕上下班高峰期，打車軟體的圓圈轉了半天都沒有司機接單。

明芙站在路邊有些犯難，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坐公交就可以走了，但是現在帶著李嘉慧，肯定是不行。

李嘉慧捏了下明芙的手心：「姐姐，坐公交也可以的。」

明芙還沒說什麼，一輛SUV闖入視線。

和昨晚一樣，陳嶼舟坐在駕駛座，偏頭看著她：「上車。」

再等下去也打不到車，因著李嘉慧，明芙也沒矯情，打開後車門讓李嘉慧先上去，隨後坐了進去。

報了個地址，車子向前駛去。

又是一路無話，但是這次車上多了個人，倒是也不顯尷尬。

車裡沒開空調，前後四扇車窗降下一條縫，晚風灌入，吹得人很舒服。

李嘉慧的家在京城被稱為「貧民窟」的一條小衚衕里，一個小小的院里能住好幾戶人家，廚房和廁所都是共用。

衚衕太窄車開不進去，陳嶼舟把車停在衚衕口，明芙和李嘉慧下車。

正想跟陳嶼舟道謝，就看見他也從車上下來了。

他抬了抬下巴：「走。」

那句「謝謝」憋了回去，明芙攬著李嘉慧往衚衕里走。

陳嶼舟跟在她們後面。

到了門口，明芙微微俯身和李嘉慧平視，輕聲細語的叮囑她：「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半夜睡不著也可以打給我，我隨時都會接。」

到底還是小姑娘，遇到這麼糟心的事情，父母不光不支持她報警只覺得她丟人，現在終於有人站在她這邊，還這麼溫柔耐心的對待自己，李嘉慧壓抑了一整天的心情像是找到了宣洩口，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姐姐，網上的人都說我是活該，可我什麼都沒做，那天出去玩穿得也是長褲長袖。」李嘉慧的聲音被悶在口罩里，哭腔更是明顯：「我是不是變髒了。」

「不是，你不臟，也不丟人，你一直都很乾凈，髒的錯的都是那個人，是那些人，不是你，不要因為他們否定你自己，玫瑰永遠都是玫瑰，不會因為沾上一點泥土就影響它的漂亮。」明芙翻出紙巾輕輕給她擦著眼淚：「回去好好睡一覺，不要胡思亂想，我一定會還你公道，相信我。」

女人的嗓音溫溫柔柔，帶著安撫也有堅定。

「謝謝姐姐。」

「不客氣。」明芙揉了揉她的頭髮：「進去吧，爸爸媽媽還沒回來之前把門鎖好。」

看著李嘉慧鎖好門，明芙才轉身出了院子。

陳嶼舟等在門口，看她出來，滅了煙。

明芙走過去，正準備開口，陳嶼舟就好像預感到她要說什麼一樣，率先開口：「一會兒你還得謝我送你回家，攢著到時候一起說也不晚。」

「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要是有事——」

「這兒這麼亂，你要是出點事，我逃得了責任？」陳嶼舟睨著她：「還是說你就想讓我良心難安，記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