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孟燃:那就不要在一起。
孟燃曾想過有一天被人發現他喜歡陸鷗洵的場景。
那應該是他還喜歡陸鷗洵的時候。
可能是他流露太多,被有心人發現、或被身邊人察覺;又或者是他某天悄悄看陸鷗洵的目光太過專註。
絕對不是現在,從顧岑的嘴裡說出這樣的話。
孟燃也很佩服自己。
顧岑都發現了,都說出來了,這一刻,他冷靜到反應欠奉就算了,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他和顧岑走到頭了。
孟燃什麼都沒說,什麼表情都沒有,就這麼冷靜淡定地回視顧岑。
此時他們正在校外南門的一家咖啡店裡坐著。
顧岑點了杯冰美式,一口都沒喝,孟燃點的杯馥芮白,剛抿了一小口,咖啡表面的拉花尚在。
兩人間的氣氛就像撞上了冰山一角似的,溫度驟然下降。
孟燃默默想,不知道顧岑是怎麼看出來的。
顧岑卻為孟燃的沒有否認而覺得有些受傷。
這些都只是他胡思亂想之際的猜測,說出口之前,他是希望孟燃能立刻否認的。
說出口的現在,連顧岑自己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最終是孟燃先開的口:「我現在不喜歡他,也不會喜歡他。」
顧岑多少鬆了口氣。
但想到陸鷗洵……
顧岑:「既然是這樣,為什麼不索性告訴他你的事。」
孟燃堅持:「我現在暫時不想說。」
顧岑:「那以後呢?」
顧岑問得直接:「等我們以後在一起了,在他面前,我跟你也要裝作只是普通朋友?」
這個問題沒有問住孟燃。
他回道:「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感情也很好,我們是我們,他是他,當然不用刻意迴避。」
顧岑追問:「現在呢?」
孟燃沉默了。
顧岑從這份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不能理解:「現在和以後有什麼不同?」
孟燃分了些神,沒太聽清顧岑說什麼。
他想:現在就告訴陸鷗洵他是gay嗎?
顧岑忽然道:「如果我說我們在一起的前提是,你要告訴他。」
孟燃愣了愣,抬眸。
不是驚訝顧岑讓他去做的事,而是驚訝顧岑會這麼說。
顧岑神色堅定:「我希望你現在就能告訴他。」
也說出了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我還希望你以後盡量不要和他見面相處。」
孟燃面露錯愕,緩緩道:「學長,我和他沒什麼,他只是我朋友。」
顧岑以從未有過的嚴肅,一瞬不瞬地看進孟燃眼底:「但你喜歡過他。」
孟燃逐漸反應過來:「你不相信我嗎?」
顧岑反問:「如果我身邊有一個關係要好的朋友,是我以前喜歡過的前男友,你也可以嗎?」
孟燃眨眨眼,可以啊,為什麼不可以?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
顧岑面露不悅:「你覺得可以,是因為我身邊沒有這樣的人,這個假設不成立,而你身邊有。」
孟燃再次強調:「他和我一直都只是朋友,而且他是直……」
顧岑第二次打斷他:「孟燃,你如果想和我在一起,只有這一個選擇。」
顧岑語氣堅定,表情和語氣一樣堅定:「告訴他,並且遠離他。」
「我和他之間,你只能選一個。」
孟燃:「……」
——
和顧岑在咖啡店不歡而散之後,孟燃獨自在咖啡店坐了會兒,喝掉了咖啡。
比起顧岑讓他做的選擇,孟燃更意外顧岑的態度。
印象里,學長從未跟他說過重話,今天是第一次。
孟燃回想不久前,一面覺得這樣的顧岑十分陌生,一面又想,認識一年不到、出國兩年,他真的了解顧岑嗎?
告訴陸鷗洵他是gay?
可以啊,一句話的事,去說好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可以和讓他做選擇的顧岑在一起了?
不是的。
重點根本不是陸鷗洵,是他和顧岑,是他們兩個。
孟燃現在不想一個人待著,想找了人聊一聊。
手機里翻了翻,最終選了林一年。
林一年是他在A大的友人,也就是男朋友是直男的那個。
前段時間林一年聲稱自己彎了的時候,也經常來他們學校找他排解分析,現在他有需要了,自然也反過來找林一年。
林一年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球場打球,孟燃說有事想找他聊聊,林一年在電話那頭爽朗道:「行啊,我過去還是你過來?」
孟燃:「我過來吧。」
林一年:「那你來我們學校北門食堂這邊,我在這兒的球場。」
孟燃去了隔壁A大,林一年一身球服、汗涔涔地現身,手裡拿了兩支剛買的冷飲。
林一年走進食堂,把其中一支遞給孟燃,在頭頂有吊扇的餐桌邊坐下,邊拆冷飲的包裝紙,邊偏頭在球服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大咧問:「有事?」
孟燃坐他對面,咬著冷飲:「和你說件事,幫我分析分析。」
林一年一口咬掉雪糕的三分之一:「行啊,說吧。」
孟燃:「我有一個朋友……」
林一年:「叫孟燃?」
孟燃無語,作勢要起身:「我要不還是走吧。」
林一年笑:「好好好,你有個朋友,我聽著,你接著說。」
孟燃:「我有個朋友,就叫他A吧。」
林一年點頭:「嗯。」
孟燃:「A以前喜歡B,但B是直男,也不知道A是gay,就和B一直都只是朋友關係,現在A有個發展對象C,C知道A喜歡過B之後,一定要A告訴B他是gay的事,並且要A以後都盡量不和B往來,而且提出只有做到這兩件事,才能和B在一起。」
林一年不愧是A大高材生,口頭聽一遍題干就聽明白了,且非常迅速果斷地來了句:「你這要件不足啊。A是不是做了什麼,要麼B和A的關係已經好到讓C眼紅了?C這麼想把B從A身邊「剷除」掉呢?」
孟燃想了想:「B攪合了幾次AC的約會?無意中的那種。」
林一年立馬道:「看來AB關係很好啊。」
林一年:「這不簡單嗎,C醋了唄,而且C覺得B有威脅。」
孟燃:「B是直男。」
林一年笑:「直男怎麼了?我和邊樾以前不都鐵直。」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孟燃就很無語:他大學努力了整整三年還是條狗,直男之間已經開始內部消化了。
不能提,提多了都是淚。
林一年開始抓重點:「所以你跟我聊ABC,是想聊什麼。A不知道該怎麼辦?」
孟燃想了想,問:「你覺得A該怎麼辦?」
林一年哼笑,一臉半點沒被難到的輕鬆:「看A喜不喜歡C,有多喜歡C唄。」
「喜歡C,特別喜歡的那種,B就是浮雲,AC之間什麼不好商量?」
「要是沒那麼喜歡,或者根本不喜歡……」
孟燃不久后回了學校,去了圖書館。
他沒看書,滿腦子都是林一年的那句「看A喜不喜歡C」。
他喜歡顧岑嗎?
孟燃回憶起兩年前。
那時候他對顧岑是有過心動的,他們之間碰出過許多次火花,有過無數次曖昧溫情的時刻。
後來顧岑拿到了交換生名額要出國的時候,他也因此難過了有段時間。
後來呢?
孟燃想,自己真的是個果斷又現實的人——
顧岑出國了,他就沒和顧岑怎麼聯繫了,更沒想過遠距離維持感情、等顧岑回來。
所以後來顧岑回來,他們再見,兩人之間又能有多深的感情?
說到底,不過是他們之間曾有過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重逢后,顧岑表現得又很直白大膽,他自己也想給兩人一次機會罷了。
感情深嗎?
根本沒有。
喜歡顧岑嗎?
這麼短的時間,當然也沒有。
那顧岑對他呢?
答案不言而喻。
徹底想明白后,孟燃靠著椅背,默默地沉了口氣。
於是都不用等到第二天,晚上,孟燃請了個假,沒去兼職。
還是校外那家咖啡店,還是他們白天坐過的位置,孟燃甚至還是點了一杯冰美式、一杯馥芮白,兩人面對面坐著……
不久后,顧岑神色沉悶地推開了咖啡店的門。
他走了沒多久,外面開始下雨。
孟燃撐著下巴,出神地看著落地玻璃外——
就在剛剛,他和顧岑拋開所有,專註討論了下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感情。
答案不言自明:沒有。
他們之間,只有兩年多前的曖昧在記憶中留下的殘溫,以及兩個都想脫單的人在對的時間相遇的機緣。
顧岑也承認,他回國前剛和決定留在國外的前男友分手,正是空窗期,又是畢業之際,重逢曾經曖昧過的學弟,下意識就想追追看,和感情無關。
顧岑認為這沒有任何問題,「感情可以培養,不是嗎?」
又說:「我打聽過,你這幾年雖然沒談,但也陸續追過好幾個男生。」
「既然我們合適,你想脫單,我也想,為什麼不試著在一起看看?」
孟燃:「前提是滿足你給我提的那個二選一的選擇?」
顧岑點頭,孟燃拒絕了他:「如果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什麼都好商量,既然我們誰都不喜歡誰,我不認為我要滿足你的要求。」
顧岑:「不是要求,是在一起的前提。」
孟燃:「那就不要在一起。」
孟燃又想起顧岑走前對他說的幾句話。
他說:「孟燃,你比我想的還要冷情。」
「兩年前我出國,你不但沒挽留過一句,也幾乎不和我聯繫。」
孟燃回他:「你說的那個出國,是一邊跟我曖昧,一邊一聲不吭地申請交換的出國?」
顧岑的表情差點掛不住,為孟燃沒有給他留情的這句回敬。
於是兩人到此為止。
回憶戛然落幕,孟燃看著窗外,默默地嘆了口氣。
行吧,又吹了一個。
不愧是他。
正要起身離開咖啡店、冒雨回去,一隻手在他眼前利落地打了兩聲響指。
「發什麼呆?」
孟燃回神抬眼,赫然看到拿著把滴水的雨傘站在面前的陸鷗洵。
孟燃一頓,意外遇見他。
陸鷗洵拿起他掛在椅背上的背包:「要不是剛好遇見我,你今天就得做落湯雞了。」
納悶:「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大晚上喝什麼咖啡。」
完全沒留神桌上是兩個杯子。
陸鷗洵:「走吧。」
孟燃愣愣的:「哦。」
推門走出咖啡店,陸鷗洵撐起傘,傘面斜向孟燃那側,兩人一起走進雨中。
走著走著,並肩的陸鷗洵約莫是覺得傘小遮不住人,抬手摟住了孟燃的肩膀,雨傘同時向他那兒傾斜。
孟燃扭頭抬眼,就看到陸鷗洵外側的肩膀超過了雨傘邊沿。
他把傘往陸鷗洵那邊推了推,「都淋到了。」
陸鷗洵把傘挪了回來:「沒事兒。」
孟燃再把傘推過去,問:「你怎麼剛好在附近。」
陸鷗洵又把傘挪回來,笑了笑:「沒「剛好」,我看下雨,就去清吧接你下班,阿覃說你今天請假了,我折回來,剛好看到你在咖啡店裡面。」
扭頭:「今天怎麼沒去兼職?」
孟燃繼續推傘:「有點事。」
陸鷗洵沒多問,這次也沒把傘挪過來,而是又離孟燃近了些,幾乎是把人摟在自己身前的姿勢,撐著傘一起往前走。
換平時,孟燃會覺得太近了,不好,但今天,他的注意力沒在兩人的距離上,而是回頭看了眼陸鷗洵,默默在心底想:
他是gay的事,要告訴陸鷗洵嗎?
陸鷗洵見孟燃回頭看他,「嗯?」一聲,以為他要說什麼,等著。
孟燃搖搖頭,回過臉,陸鷗洵也沒在意,只是很自然的拿摟肩的手,揉了揉孟燃的後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