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是誰?
蘭德爾鎮中心,一座不起眼的石屋裡掛著一盞油燈,燈芯上的火苗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油燈下的餐桌前坐著一個老人正看著自己的晚餐發獃,晚餐的內容很簡單或者說很簡陋,只有一條有些發黑的麵包以及一碗看不出是什麼食材熬制的濃湯。
麵包很硬,老人把麵包掰碎在濃湯里浸泡了很久才緩緩地吃起來。濃湯的味道似乎不是很好,老人吃的很慢,每次咀嚼都彷彿在和自己的味蕾作鬥爭。
實際上這樣的晚餐老人已經吃了很久,久到他快要忘記鮮嫩的牛排是什麼滋味了。儘管他吃了很久的麵包配濃湯,但還是無法習慣這種味道,每次進餐都會讓他覺得自己在遭受審判。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蘭德爾在二十年前就失去了自由,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審判。就連數量可憐而又難以下咽的食物,都是用永無止境的辛苦工作換來的。
沒日沒夜地開礦,辛苦還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沒有希望,所有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都難免會絕望,因為真理教會的審判是無期限的,哪怕蘭德爾每個月為真理教會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也無法改變被審判的結果。
這樣的生活似乎快要成為永恆了,島上的很多居民都已經習慣並從心底接受這種生活了。
老人用力地咽下最後一塊麵包,抬起頭看向快要熄滅的油燈,昏黃的燈光下的臉格外蒼老。
蒼老的臉讓人很難判斷他的年紀,像是六十歲又像是八十歲,不過他的瞳孔里倒影著一團火苗,會讓人聯想到希望,從而讓人覺得他的內心還很年輕。
簡單的將餐具收拾好后,鎮長提著油燈來到了卧室,將油燈放在桌子上,鎮長將自己的床推開。可能是太久沒有打掃過,卧室里掀起一陣灰塵。
鎮長無視嗆人的灰塵,在地板上摸索幾下,然後用力地拍下去。
哐!地板被敲出一個暗格,一個黑色的盒子安靜的躺在那裡。
看著黑色的盒子,鎮長的停下了動作,似乎陷入了沉思,回憶這個盒子的來歷。
放在桌子上的油燈此時閃爍了兩下,再快要熄滅時又堅強地挺了過來,陷入沉思的鎮長被光線的變化驚醒了。
看了一眼似乎在提醒他動作快一點的油燈,鎮長伸手將暗格里的盒子拿了出來,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將卧室恢復原狀。
鎮長將黑色的盒子收好后,套上一件灰撲撲的袍子,吹滅了油燈悄悄地出門了。
此時的蘭德爾除了礦場的燈光還在亮著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已經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鎮長几乎不看路,非常熟悉的在鎮子中穿梭,很快就來到了克萊恩的石屋門口。
缺了一塊門板的石屋前,鎮長正準備悄悄地走了進去,克萊恩的身影就出現在鎮長面前了。
「克萊恩,你知道我要來?。」黑暗中鎮長看著年輕的克萊恩,輕聲問道。
克萊恩搖了搖頭,他並不知道鎮長會來,只不過白天阿里森的話讓他一直在思考,阿里森說的那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真理教會的執事為什麼會告訴自己離開蘭德爾的方法,他和鎮長又是什麼關係?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克萊恩原本正想明天去找鎮長問清楚,沒想到鎮長卻先來了,這讓克萊恩感覺更加奇怪了,他和鎮長的關係可不算親密。
鎮長謹慎的四處看了一眼,看著擋在門口的克萊恩說:「先進去再說吧。」
克萊恩沒有說話,
側身讓開位置讓鎮長進來。
黑暗的石屋裡沒有任何光線,克萊恩家裡可沒有油燈,一個還沒有到勞動年紀的孤兒能有口飯吃,已經很不容易了,油燈這種奢侈的東西就別想了。
黑暗中鎮長看著克萊恩的模糊的面龐,感慨道:「上一次來這裡,還是你父母去世的時候,現在你都長這麼大了。」
鎮長的話讓克萊恩回想起父母去世的那一年,那個時候他才六歲。當時是鎮長過來通知他礦場發生坍塌,他的父母全被壓在礦下沒有出來。
克萊恩不想回憶這些,於是打斷了鎮長的感慨,「鎮長,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鎮長似乎也發覺了自己說的話不太合適宜,於是嚴肅地看著克萊恩問道:「你想離開蘭德爾?」
克萊恩不知道鎮長的目的是什麼,於是說道:「所有人都知道,畢竟我是船長嘛。」
「那你知道離開蘭德爾的代價嗎?這些年嘗試離開蘭德爾的人全都死了,沒有一個人成功過。」
鎮長停頓了一下又說道:「蘭德爾是被神詛咒的島嶼,任何出海的人都會在迷霧中迷失方向,而且還有無數的海怪包圍這裡,沒有永恆羅盤和浮空飛艇是沒有辦法離開的。」
鎮長說的這些克萊恩當然知道,可這並不會讓他退縮,與其在蘭德爾日復一日的等死,還不如去奮力一搏。
沒有希望,生命也失去了意義,與其祈求神明的寬恕,那為什麼不自己去努力。
克萊恩看著鎮長,語氣低落地說道:「鎮長,在蘭德爾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鎮長沉默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心裡還抱著一絲期望,他也感覺自己已經死了,他都已經七十六歲了,現在是時候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克萊恩,我知道阿里森白天找過你,他說得沒錯,你想要離開蘭德爾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神恩石,而我這裡就有一顆神恩石。」
鎮長說完長長舒了一口氣,好像講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克萊恩沒有注意到鎮長的神色,他心裡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了。
「神恩石是什麼?阿里森為什麼要幫我?鎮長你有離開蘭德爾的方法為什麼不嘗試離開這裡?」
面對克萊恩一連串的提問,鎮長沒有絲毫意外,只不過有些事情他也不清楚沒辦法去解答。
「神恩石是什麼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它的使用方法,至於阿里森為什麼幫你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完成一個約定,將神恩石交給你,送你離開蘭德爾。」鎮長緩緩地說道。
鎮長的回答顯然讓克萊恩更加迷惑了,為什麼是自己?又是誰將神恩石交給鎮長?這個約定到底是什麼?
現在的情況讓克萊恩產生極大地不安全感,好像有一隻大手在暗中操弄著一切。
「和誰的約定?」克萊恩不解地問道。
鎮長怔了一下,彷彿陷入了痛苦的回憶,克萊恩看到后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
「是那個將蘭德爾帶入深淵的男人,是他讓我將神恩石交給你的。」鎮長的聲音格外沙啞。
聽到鎮長的話克萊恩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知道鎮長說的那個男人是誰,那個被稱為瀆神者的男人。
可那個男人不是三十年前就死了嗎?那個時候克萊恩還沒有出生,他怎麼會讓鎮長在三十年後給自己一塊神恩石?
鎮長在撒謊?!這是克萊恩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不過很快又被自己推翻了,因為他只是無足輕重的孩子,鎮長和阿里森不會無聊到聯手來欺騙一個孩子。
可是這該怎麼解釋?難道那個男人能夠預知未來?可是為什麼是自己呢?
坐在克萊恩對面的鎮長等到克萊恩情緒穩定一點后又說道:「克萊恩,那個男人才是你的父親,你三十年前就出生了,是阿里森將你封印帶回蘭德爾交給我的。」
轟!彷彿有一道閃電在克萊恩的腦海中爆炸,將他所有的思緒都炸飛了。
三十年前?親生父親?我是誰?
「你在蘭德爾的父母不是你親生父母,是我將你交給他們撫養的,為了避開真理教會的搜查,今天我按照約定將神恩石交給你。」鎮長似乎累了,想要快點結束,一口氣說完這些將從床底取出來的黑色盒子放在克萊恩的手裡就走了。
「你要的答案都在這個盒子里,我老了,也快死了,克萊恩,做好準備離開這裡吧。」
鎮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了,只剩下一個盒子靜靜地等待著它的主人打開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克萊恩才回過神來,沉默的看著手裡提醒他這一切不是夢的黑色盒子。
克萊恩有太多疑惑了,他顫抖著手緩緩打開了盒子,裡面放著一塊紅色的石頭還有一封泛黃的信。
微弱的光線下泛黃的信封上寫著一行漂亮字:給親愛的兒子克萊恩·門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