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暴雨前夕
晦暗的天空低垂,雷霆撕開烏雲向大地怒號,樹葉沙沙,在狂風中搖落,那是暴風雨前的跡象。
昨夜下過戚瀝的雨,在凌晨天際微亮時停止的,因此碎石路面蓋著一層水膜,踩上去也不再硌腳。
路上沒有幾個行人,看著天氣,就知道指不定什麼時候會瀉下傾盆大雨。
早上醒來后,克萊爾一直望著窗外,今天早晨顯得格外寧靜清脆。
他已經在床上等了有半個小時,此前有兩個胸口帶有火焰紋章的兩個男人經過,穿著鐵皮鞋鎖子甲,進入隔壁的木屋。
今天,魯那多的事終於要有一個結果。
前兩天他並沒有去想魯那多的事情,因為想了也沒用,對方是守夜軍的人,就應該交給守夜軍來處理。
雷恩昨天回來的很早,但是睡得很晚,嫂子梅莉在隔壁鬧得很急,這讓他在床上有些忐忑不安。
大概雷恩從軍營裡帶出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他心裡也清楚,殺人償命!尤其是殺死守夜軍,會直接連累嫂子和雷恩。
想了許久,左臂微微有些異動,漸漸起了灼燒感。
克萊爾知道鬼手又來了,自從見過尼格拉,左手就開始有些不穩定。
拉開抽屜,取出一瓶紫紅魔蝰蛇獸靈藥劑,一口飲下,左手的灼燒感才漸漸消失。
不過他還是對獸靈沒有一絲感應,三年喝了快百餘瓶獸靈藥劑,就是快石頭也該覺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獸靈沒有一點反應,但是他可以確定,此事多少跟尼格拉有關。
咚咚咚!
「克萊爾!」
敲門聲伴隨雷恩粗獷的嗓音想起。
雷恩沒事從來不會去主動來找他,自從有了鬼手癥狀后,以往兄弟情分開始慢慢有些生疏。
「進!」
木門推來,雷恩進入房間。
克萊爾目光在對方身上掃了掃,在腰間的兩柄木劍處停留了一會,再把視線投向門口兩人。
這兩人他都認識,左邊的是守夜軍三隊隊長拉普,鼻頭一點長毛痣,穿一身正裝,左胸的火焰紋章下面是一個半月,胸口掛一條銀鏈十字架,明眼閃亮,把他整個人反襯的有些晦暗。
右邊的人叫特魯,守夜軍七隊隊長。他臉就像喝醉了一樣紅,藍色眼睛,不過有一隻空蕩無神,渙散毫無聚焦感,應該是瞎了。
對方腰側各配兩把短彎刀,緊貼在大腿兩側,沒有刀鞘,鋒芒畢露。
雷恩進入房間沒有說話,他一直沉默注視著弟弟,過了好一會,身後特魯咳嗽了幾聲,他才無奈張口,只是語氣任是毫無波動,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在小坡等你。」
說完,他把腰間得木劍扔到床上,轉身叫上兩人離開。
克萊爾拿起木劍看著劍身上刻著的克萊爾·雷路德六個大字,嘆了一口氣。
........
這頭,特魯拉普跟在身後,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早上見到雷恩提著魯那多的腦袋來到軍營,他們都相當吃驚,更令他們想不到得是砍下魯那多腦袋居然是一個還沒畢業的半吊子騎士。
雖然魯那多那天晚上確實喝的有些多了,但是實力擺在那邊。就憑騎士學院學得那點三腳貓功夫能殺死一位大劍士?他們是絕對不信的。他們手下隨便派出一位士兵都把騎士學院的老師干翻。
「那小子看起獃獃的,真有這麼厲害?」特魯問道疑惑不解。
「我也不信,
不過如果你去問問魯那多,或許能知道真相。」拉普的話相當惡趣味。
「你就別埋汰我了。我最近夠倒霉了,在西斯那混蛋的賭場輸一共五枚金幣,那可是我一年的收入。」特魯語氣相當鬱悶。
「你要不是想著從商人身上薅羊毛,怎麼會輸掉這麼多錢!人家是商人,你是守夜軍,你拿自己的短處去碰人家的長處,這不是找死嗎!!」
拉普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他和特魯關係不錯,正是因為關係不錯,特魯向他借錢,他都不好意思不借。
「嗨~那有什麼辦法。你都不知道我在那裡已經虧了多少。五十金幣!整整五十金幣!!!都能買下總指揮手裡的秘銀騎士劍了。」
特魯不甘心的說道。
「你現在收手還來的急,起碼不會再虧錢。」
特魯好心提醒。
「虧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特魯咬牙切齒,看著拉普心驚肉跳,不經往旁邊走了幾步和對方拉開了距離。
「你躲那麼遠幹什麼!過來,我又不會吃了你。」
特魯見拉普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故意忿忿不平道。
特魯快步主動靠近拉普,胳膊撞了一下對方,猴屁股似的紅臉不懷好意的說道。
「拉普!借點一錢。不多,兩金幣。」
「沒錢!!!」
拉普語氣相當堅決,甩過頭去,鼻頭上的長毛痣迎風飄蕩。
「拉普你又沒有老婆,又沒有孩子,哪來這麼大開支。
平時又不喝酒、不請客、不嫖妓,活得跟聖人一樣,怎麼會沒錢呢?」
被特魯這麼一說,拉普的臉有些掛不住了。
「沒錢就是沒錢!」
特魯指了指對方胸口的十字架說道。
「嘿嘿!拉普你不要騙我了,聖靈會生氣的。」
一提到聖靈,拉普猶豫的了起來。
近半年牙疼的厲害,找那些庸醫治病差點沒把他放血放死,多虧了大主教亞力多給到自己聖水,才治好了牙疼。
果然只要虔誠信仰聖靈,一定就能得到聖靈的護佑。
欺騙他人是十大不可饒恕惡罪之一,他不想犯罪觸怒聖靈,但借錢給特魯內心又十分猶豫。
踟躕過後,他想起大主教亞力達的一句話:仁慈是恩,聖靈會庇佑你的。
他從夾襖里拿出錢袋,還沒打開就被特魯眼疾手快給搶了過去,從中摸出五枚黃燦燦的金幣,把錢袋子丟給對方,然後咧嘴笑道。
「感謝聖恩,聖靈仁慈。」
「混蛋!不是說好了兩枚金幣嗎!」
拉普怒斥特魯,對方一副小人得志樣,笑嘻嘻喊道:「聖靈仁慈!仁慈!仁慈!」
拉普沒脾氣,像是一隻挫敗的鬥牛,長長嘆了一口氣。
在小坡的半腰,雷恩看著一身灰布衣的克萊爾從屋裡出來。
右手提著劍,低著頭,一路攤過浸水的石子路,來到坡腳。
克萊爾在坡腳抬頭望了雷恩一眼,然而拔步上坡。
半坡上,二人執劍而立,既未動手,也久久未語。
「兄弟兩比劍呢,你猜誰會贏?」
在一個柏樹下,特魯望著拉普說道。
「雷恩!」
拉普的回答相當的果斷。
特魯笑嘻嘻看著對方,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
「打個賭來不來?」
拉普看了對方一眼,若有所思,然後慢慢點點頭。
「五金幣!我壓那小子贏。」
特魯指了指克萊爾,自信的說道。
皺起眉頭,拉普有些不解。雷恩的實力在守夜軍中名副其實第一、無可置疑。他和特魯加在一起都不是對方的對手,雖然克萊爾殺了魯那多,但是要知道,那天魯那多多少有些喝醉,實力下降多許。他估計克萊爾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雖然不知道是怎麼碰上的,但一定是巧合沒錯。
守夜軍的隊長要是連一名見習騎士都不是對手,守夜軍都可以解散了。
「行!」
拉普又拿出了五金幣,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取錢得時候小心翼翼,取完錢還把金幣緊緊攥在手中。
.........
風漸起,狗尾巴草左右搖頭晃腦,空氣攜著一縷青濕的草味。
雷恩還是先開了口,問道。
「這是咱們第幾次比劍?」
「如果從三歲開始算,是第3729次,如果從兩歲開始大概是3850次左右。」
克萊爾語速比較慢,平淡如水。
兩人比劍自離開故鄉阿姆特朗就沒有停過,無論是在卑斯雪山、鬼影森林、還是第三保護區、或是第七保護區莫德里也好。
起初比劍只是鍛煉技藝,為了在充滿飢荒、變異、瘟疫的黑土地上活下來,後來到了保護區,比劍反而成為兄弟二人之間的一種溝通媒介。
「你的記性還是那麼好,不像我,過了百位數就記不清了。」
搖了搖頭,雷恩自嘲般說道。
「這次是為了什麼事?」
克萊爾主動問道,儘管心裡早已有了答案,但是他還是想聽一聽雷恩的心裡話。
「魯那多!」
雷恩平靜的看著克萊爾,他還記得小時候對方第一握劍,連劍都提不起來,在地上拖甩著劍,拚命抵擋自己的進攻,那時克萊爾才兩歲,挨了疼沒有哭,反倒是越打越機靈,提不動劍,就圍著劍躲來躲去。
「是因為我砍了他的腦袋嗎?」
克萊爾問道,一縷微風帶起衣角。
「他是守夜軍的隊長!」
雷恩點點頭,想要繼續說下去,克萊爾打斷他淡淡說道。
「我知道。」
「梅莉說這事得經過你同意,不用他說我也明白。」
即使在暴雨前夕,雷恩的語氣依然平靜。
「我同意?如果我不同意呢!!!」
克萊爾咬牙切齒到,沒有人會想死,他不想哥哥把自己押送進審判所。
「你知道的我是一位騎士。」
雷恩看著弟弟,心裡不是滋味的說道。
「這句話你都說了一萬遍了,不能換點新花樣,還是那麼無聊!!」
克萊爾呼吸有些亂了,風拂過微微顫抖的木劍,他的右手越攥越緊。
「二十多年的習慣了,改不了。」
「只是你沒試過擺了。」
「我學不會!」
是的,如果不是雷恩對騎士精神如此的木訥執著,或許早在十四年前他們就死在危機重重的黑土地。
克萊爾看向雷恩右手手腕,上面是橫縱渠深,各式各樣的傷疤,那些不是在保護區里留下的,是在保護區外的黑土地,那片死寂的哀壤之土,包括克萊爾身上也手不少的傷疤。
安逸的生活來之不易!
低著頭,克萊爾默默問道:「雷恩,應該還有一件事。」
雷恩很少會和克萊若主動交流,因為他清楚,克萊爾很聰明,許多事不用說也能領會。
「騎士學院要讓你提前畢業。」
「所以在去審判所之前,我要去那裡對嗎?」
見雷恩點點頭,克萊爾有些欣慰,至少死前還是個正牌騎士。
不過雅菲夫人辦事效率也太高!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雷恩問道,克萊爾輕輕搖了搖頭,回道。
「老規矩!」
雷恩點點頭。
誰贏了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