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勝利者的坦白
克萊爾望向眼前一片茫茫的空間,在那混沌黑暗的空間的深處,彷彿有一個神秘又高大身軀正俯視著自己,帶著一股自來蒼穹的藐視和輕蔑。
「尼格拉?混蛋!放我回去!!」
克萊爾可不管對方是誰,現在他必需回到身體去。
「我原諒你的無知與傲慢。
低等生物,總是自視甚高。」
那不可一世的語氣中,克萊爾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但是他無法言喻。
「低等?一個只敢躲在黑暗中的傢伙,到底誰才是低等生物?」
面對克萊爾的無禮,那個聲音嘲笑道。
「卑賤的爬蟲!不知自己為何物。
好好看看,你在誰的身軀上。」
狂風來襲,混沌退散,烈焰普照。
克萊爾靈魂為之一震,寬闊無垠的黑龍脊背無邊無際。天空,一個碩大的頭顱掩住整片天空,恐怖陰影覆蓋方圓十幾公里。
克萊爾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家到底是個什麼?
黑龍!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們都認識三年了。」
克萊爾看向左臂,繃帶已然不見,裸露出鱗片般的黑痂。
「鬼手!」
克萊爾恍悟過來,眼前這傢伙就是那個夜以繼日,不斷折磨他的罪魁禍首。
「猜對了!!不過沒有獎勵。」
「你要幹什麼?」
那雙星球大小的眼中,射出一道穿透靈魂的詭異波動。
「看來你遇到一點小麻煩。」
記憶被人肆意的閱讀,讓克萊爾打心底感到憤怒和不安,還有一種被人所主宰的渺小感,他徹底放下了腦海中那不切實際的抵抗。
「克萊爾·雷路德,你是雷路德的後人。
很好!
你有資格成為祭品!!」
那個浩渺的聲音,意外且滿意。
「啊!!!!」
黑炎無聲的從克萊爾腳底升騰而起,席捲全身,熊熊燃燒,森然譎詭。
克萊爾的意識在這片空間瞬間潰散,四方混沌重臨,黑龍尼格拉身軀隱沒。
「獲得力量過程必然伴隨痛苦。
騎士克萊爾,你又能在我這拿走多少呢?」
..........
木屋外,梅莉停下步伐,房間瀰漫出死亡腐敗的黑霧,讓她不敢靠近。
黑霧所到之處,花草盡數枯敗。
房間內,克萊爾左臂燃起黑炎,沒過胸膛,撩燒到右肩。
「你,是人是鬼?」
魯那多此刻離克萊爾有兩米遠,看著克萊爾的屍體在地上爬起,身體內虎魂便告訴他,小心那黑炎。
心跳和呼吸都不會騙人,他確信剛才已經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復活?
亡靈?
怎麼可能!
那種事情只會在禁忌之海和哀壤之地發生。
克萊爾彎腰,左手撿起地上木劍,將木劍向上置於胸膛正前方,莊嚴肅穆。那堅定的目光穿過破損的劍刃注視著魯那多。
黑炎渡過木劍,啟於劍柄,沒於劍尖,在沉默中死寂的燃燒,似乎任何東西都無法將它熄滅。
在那黑炎之中,熊熊燃燒的是克萊爾一擊必殺的信念以及對哥哥、嫂子還有那尚在腹中的侄子的情感。
因此,他方能承受灼燒之苦。
破舊不堪的木屋中,傳出了克萊爾鏗鏘有力的聲音。
「見習騎士克萊爾,
參上!」
魯那多看著黑炎侵染木劍,心中一凌,此戰無法避免。
將艷紅的鬥氣凝聚在虎爪,憑藉野獸敏銳的自覺,尋找對方身上的破綻,他決心一擊將對方擊殺,
來自鬥氣的壓迫,被黑炎焚盡。
克萊爾也正有此意。
深夜已退,地平線泛起微光,公雞報曉。
咯!咯咯~
黑霧中,兩道身影,閃電般交錯而過。
一道血箭飛射到木牆上,幾滴血珠沿著牆壁滾落,畫出幾條猩紅的血線。
『噗通』
克萊爾手中的木劍盡數化作黑色灰燼,被晨風吹散,消瘦的身體筆直朝地面撞去。
而魯那多則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在原地,劍刃上的鬥氣慢慢消散。粗大的脖子上,一圈微不可見的細痕,燃起絲絲黑炎。他眼中驚駭一點點消退,瞳孔漸漸渙散。
『咚!』
高大佝僂的身軀應聲跪地。
「你贏了!見習騎士。」
剛說完,魯那多的腦袋就『咚』一聲,落在地上,朝門口滾去。
天旋地轉!
意識彌留之際,兩個毫無頭緒的問題回蕩在腦海。
為什麼自己的鬥氣不起作用?
為什麼他還是一個見習騎士?
他茫然看向屋外。
地平線上,升起黑色的黎明。
魯那多腦袋對著世界,冷冷一笑。
真諷刺!
........
晨光透過天花板上的裂縫,灑進屋內,黑霧如遇天敵,被盡數驅散。
梅莉小跑進木屋,奔向一個倒地的血人。
「克萊爾~克萊爾~」
她扶起克萊爾的上半身,讓對方腦袋枕在自己大腿上,雙手輕輕撫摸克萊爾的臉頰。
像母親般溫柔的呢喃著,呼喚著,鼓勵著。
克萊爾已經暈闕,但是黑炎不依不撓的折磨,沾滿血漬的臉龐上,眉頭痛苦而又不安的緊皺。
尼格拉的詛咒,痛苦即是力量,獲得多大的力量,取決於身體和靈魂能承受多大的痛苦。
顯然,對於克萊爾來說,尼格拉的詛咒也只是剛剛開始。
梅莉的安撫並沒有減輕克萊爾的痛苦。
克萊爾腦袋在梅莉大腿上微微顫動,嘴角溢出鮮血。
咬破舌尖,那是他在無意識下,本能的抵抗,用傷痛抵禦黑炎灼燒的痛苦。
「克萊爾~」
梅莉輕輕呼喚,不過這次更加沉重莊嚴。
她的雙手似乎有著神奇的魔力,不受黑炎的影響,竟然直接捧住克萊爾的左手,緩緩放在自己小腹上,心中默默祈禱。
『你不必獨自承擔,將痛苦分於我們,我們是一家人。』
那片混沌的黑暗空間,尼格拉的憤怒聲音震蕩而起。
「卑微的人類,你們能承受多少!!!」
「又是雷路德的後代?哼!有意思!」
「掙扎吧,爬蟲們。」
......
克萊爾左臂的黑炎有意識般朝梅莉的肚子里撲去。
隱約間,一聲孩啼。
克萊爾不安的眉頭舒展開,隨之身體意識也漸漸醒來。
睜開眼睛,對上一雙疲憊的暖眸,那雙眸有著些許血絲,但卻溫馨且寧靜。
「克萊爾,你醒了!」
黑炎不在,讓他舒服了不少。
克萊爾吃力的點點頭,在這樣一場大戰後,他想通了許多事情。
他要把這三年與貴婦人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訴嫂子,相信對方一定會原諒他的。
況且,自己現在還是一個傷者!
克萊爾嘴角隱秘一翹,含著某種陰謀得逞的意味。
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機。
「嫂子,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見克萊爾要起身,梅莉趕緊把安撫他安靜的躺下。
「克萊爾,有什麼事傷好了再說。」
克萊爾搖了搖頭,等傷好了可能就來不及,現在是最容易博得嫂子同意和原諒的時候。
「不!這件事非常重要,事關我下輩子的幸福。」
梅莉一愣,緩和說道:「恩!那你就躺著說。」
克萊爾緩緩點點頭。
「我騙了你。伊蓮娜小姐的信是送給我的。」
「我知道。」
「不...你聽我說完。錢袋子也是她給我的,作為一部分私奔的盤纏。她說男人手裡得拿著錢,不然腰板直不起來。但是我騙了她,我接近她不是因為愛,從始至終也沒打算跟她私奔。我只想拿到錢,購買獸靈藥劑去治療我左臂。」
聽克萊爾說不完,梅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克萊爾,欺騙是謊言之一。所有人都會撒謊,關鍵是你遠不遠承擔謊言的後果或者是坦然面對。為自己謊言負責,這既是責任,又是一種勇氣。克萊爾,你不應該和我坦白,你應該和伊蓮娜夫人坦白。」
就像克萊爾想得一樣,嫂子並沒有生氣。
「我會的,嫂子。
克萊爾以騎士之名起誓,我今晚就向伊蓮娜夫人坦白。」
「克萊爾,你真是我的好孩子。
不過有一件事,你得注意。你現在還不是一名騎士,你還沒有從騎士學院畢業,不能以騎士之名起誓。」
「恩!」
克萊爾微微點頭,而後心裡又湧出來一堆的秘密。
所幸都一塊說了,反正嫂子都會原諒我的。
「嫂子,還有一些事情,我也得必需告訴你。」
「說吧,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秘密,全都說出來。心空了,人就乾淨了。」
「我還和騎士長夫人莉莎......。」
梅莉微微頷首,思索片刻后,點點頭。
「沒事的,只要勇敢承認,一切都還來的及。」
克萊爾欣喜,於是加大力度。
「還有男爵夫人愛麗絲、羅德神父情人雅蓮..........」
一口氣聽到五十多個貴婦人的名字,梅莉臉色漸漸沉了下去,不過她任保持著微笑,只是那笑容多少顯然脆弱而又牽強,似乎一觸即碎。
「還有嗎?」
梅莉的語氣中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平靜,如同無風無浪的海面下洶湧的暗流。
就不該聽雷恩的,放任克萊爾自己一個人去處理鬼手,看看這些年,這個小混蛋都幹了什麼。
五十多個貴婦人,一半連她都不認識。
難怪長不高!!!
梅莉的沉默讓克萊爾打心底不安,看著嫂子,他的眼神中透漏著些許希冀。
「嫂子,這些事你會替我保密的對嗎?應該不會告訴哥哥吧?」
「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全是雷恩的責任!!你左臂的事,他向我保證過會好好處理的。今天,必需要讓他知道自己的錯誤。
克萊爾,你已經累了一晚上了。早點睡吧,我扶你去你的屋子。」
可是梅莉這樣的回答,怎麼讓可能能睡得著。
嫂子教訓哥哥,哥哥到時還是得找我出氣。只是克萊爾耐不住嫂子好意,在對方強行攙扶下來到自己的木屋。
蛋黃病懨懨的趴在床上,眼巴巴的望著兩人。
梅莉十分心疼,只是蛋黃的傷,梅莉不會處理,得讓丈夫雷恩來。
關節脫臼、得打損傷...一系列外傷的治療,他都在行。畢竟克萊爾從小被他教育到大,要是沒點本事,可不敢下重手,又不能天天請醫生,他可捨不得花錢。
「你在這等一會。」
梅莉見克萊爾一身的血漬,皺著眉頭說道,然後快步離開木屋。
靠在牆上,克萊爾見嫂子出去,思索起黑龍尼格拉的最後一句話。
『你有資格成為祭品。』
自從從那片混沌的意識空間回來后,這句話一直縈繞在心底。克萊爾知道『祭品』不是什麼好詞。哀壤之地的巫師在召喚強大亡靈生物時,貢獻祭品。
難道自己也成為祭品了,就因為這手臂。克萊爾看了眼左臂,胸口居然沒有黑痂,他可是記得,當時和魯那多戰鬥時,黑炎都快燒到右臂了。
竟是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看來得早點準備,動身去第一保護區,找到那個淵博的煉金大師拉美亞特,或許一切都能明了。
這時,梅莉左手提著一桶水,右手拿著浴巾,走近了房間。
「克萊爾,站到木桶里來,我給你洗澡。」
「啊!?」Σ(⊙▽⊙「a
「快點,洗完休息。」
「可我都十六歲了。」
「你就是到八十歲,只要我還活著,還給你洗澡。
乖,過來。到木桶里來。」
ε=(′ο`*)))唉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