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法陣

維爾獃獃地站立在原地，好半天都一動不動，他的神經好像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僵化了，使他無法有獨立的思考和意識。

這種情況不知持續了多久，有那麼一瞬間，維爾奪回了自己腦袋的控制權，他晃晃腦袋，下意識地使出了普羅神教的術法——「凝神」，這個法術別的作用沒有，就是對付迷惑類的法術，使使用者集中精神。

淡淡的微光閃現過後，維爾徹底清醒過來，恢復神智后，他感到一陣后怕，這是什麼法術，竟然能控制人的行動思維？

「聽到了嗎？」朵莉絲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維爾環顧四周，身邊明明一個人也沒有，朵莉絲是用了什麼法術才能遠程傳話？

「所有守在陣點的教徒聽令，」即使只聽聲音也能想象到朵莉絲嚴肅的表情，「守住自己身邊的祭品，在我的指揮下，將祭品一個一個投入到法陣中。」

話音剛落，地面上出現一條發著光的細線，維爾往腳下看去，細線鐫刻在土地上，忽明忽暗地閃著微弱的光線。

道路的盡頭，維爾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一個一個排列成隊朝自己走來。「艾莉大嬸，」維爾皺起眉，鎮民們眼神空洞，對外界的話語毫無反應。鎮民們在細線內站定，一動不動。

「現在，所有人將自己面前的祭品拉出法陣，留一個即可，」朵莉絲接著說。

維爾依言將鎮民一個個拉出法陣，剩下武器店老闆亞克時，維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理會朵莉絲的命令，先把人救下再說。

正當他伸出手時，亞克突然嗖的一下站直了，像跟釘子似的紮根在原地，一層黑光籠罩上他的身體，維爾的手碰到黑光時，像被烙鐵燙到一般立刻收回。

不對，維爾看向自己的手，當他碰到那層黑光時，他突然感覺到一陣乏力，好像生命力都被那詭異的光芒吸走了似的。

就在這個當口，就在維爾面前，亞克的臉頰迅速凹陷下去，眼珠暴突，身上的肌肉肉眼可見地萎縮，很快變成了只有一層皮包裹的骨頭架子。

接著，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骨頭架子彷彿蠟油融化，一下子倒塌下去，皮肉好像被什麼東西腐蝕了，表皮咕嚕嚕地冒泡，轉瞬就在地上消失乾淨。

維爾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被吞噬得什麼都不剩了。

「準備，」朵莉絲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停頓了一下，「將下一個祭品推入陣內。」

現在怎麼辦？維爾看著身後熟悉的幾個鎮民，他們中有的昨天還和自己打了招呼，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送死嗎？

只不過停頓了一會，朵莉絲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西邊土坡是誰在守著，怎麼沒有生命力供給？」

維爾感覺額頭上痒痒的，下意識抹了一把，摸了一手汗。現在，有一個巨大的、關於生命的難題擺在他眼前：

他可以不聽朵莉絲的命令，不讓鎮民去送死，但代價是他暴露卧底身份，接受死亡的結果；或者他可以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將無辜的鎮民推進法陣，讓他們被抽干生命力，甚至遺骸都變成魔法陣的養料。

他該怎麼做，一顆顆冷汗冒出額頭，擦去后很快又冒出來。

「西邊的教徒回話，」朵莉絲聲音陰沉，「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被襲擊了，」維爾半天憋出一句話，開了個頭，後邊的話就順了，「那些傢伙突然襲擊我，還搶走了祭品。」

「現在情況如何？」朵莉絲的聲音緊張起來。

「他們……」維爾本來想說他們帶著祭品逃走了，話到嘴邊，突然改成了：「我還在和他們周旋，請派人支援我。」

朵莉絲：「最近的陣點是維克多布料店和稻田邊的小屋，都分別是誰值守？」

「布料店是我和奎德，一個男聲突兀地響起，」這裡我一個人能夠應付，奎德可以去幫忙。」

「現在有幾個敵人？」朵莉絲問道。

「目前只有一個敵人，但還有兩個將祭品帶走了，應該走得不遠，」維爾看著空蕩蕩的前方說道。

朵莉絲那裡安靜下來后，維爾無聲地念出咒語，手心裡冒出一團黃光。雖然他只會兩個克拉神教的法術，但用點燃神力發光還是做得到的。

亮光閃爍一下，尤菲米亞從樹后冒出來，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暗號。

尤菲米亞立刻將僵立不動的鎮民們搬走，藏在樹后；維爾掏出一張白紙，手上點燃神力，在白紙上寫下另外兩個陣點的方位。

這是阿諾德給予他傳遞消息的工具，白紙中封印著一個低階法陣，白紙總共有兩張，在其中一張上寫字，另一張紙上就會出現內容。

陣點是魔法陣的重要組成，維爾同時熟讀了克拉神教和普羅神教低階的魔法書，知道陣點對於法陣的重要性，破壞了陣點也就能夠影響法陣。

在奎德趕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維爾正在和一個金色短髮的女孩交戰，他乾脆利落地加入戰場，抬手就是一個法術打向尤菲米亞，突然，心口一涼，低頭一看，閃著銀光的刀尖從後方貫穿他的胸膛，奎德還沒來得及回頭就垂下了腦袋。

小心地將奎德的屍體搬走，尤菲米亞叉著腰問維爾：「現在該做什麼？繼續將人引來？」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維爾搖搖頭，「再請求支援，來的可就不是一個人了，人多了不僅我們無法對付，我暴露的風險也會增加。」

「倒也是，」尤菲米亞探頭看向地上的法陣，「要是能將法陣破壞掉就好了。」

「嗯，」維爾心不在焉地應聲，他必須在朵莉絲注意到這裡的情況前想出解決辦法。

帶著這幾個鎮民逃走嗎？維爾仰頭望天，這是一個保全自己性命的方法，朵莉絲就算親自來，他還有一個時間差可以逃跑，也算救了幾個人。

可是其他鎮民呢？

維爾來到柯西小鎮的時間不長，雖然作為卧底沒能好好享受生活，但鎮民們熱情善良，給予了他很多關心和照顧，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像亞克一樣消融在邪教徒泯滅人性的祭祀中。

維爾蹲下來觀察法陣，地上的細線走勢複雜，時常交織在一起。這走向……維爾擰眉，並不符合普羅神教書中所說的每個法陣都應該有的基本要素，難道高階的法陣不必遵守基本規律嗎？

虯結的細線單看像只醜陋的，發著亮光的蟲子，但從遠處看，這些細線好像又遵循著什麼規律，凌亂中卻有一種秩序。

這是……維爾隱隱抓住了什麼，但細想又捉摸不透。他默念咒語，一層淡淡的光籠罩在他身上，他使用了「凝神」。維爾感覺自己的注意力從未如此集中，思維從未如此清晰過。

他明白了，為什麼這個法陣不遵從法陣的基本要素，因為它根本就是兩個法陣，兩個套嵌的法陣！

兩個法陣互相影響，各自都有了改變，本來順暢的走勢被影響了，看起來就違背了法陣的基本規律。

維爾猜想，兩個法陣中的基礎陣法應該是用於召喚，既然選擇了祭祀，必然是想得到什麼東西，也許是某種神秘力量，也許是某種可怕的生物，甚至是他們普羅神教的神明！

普羅神教主張存在一位至高神，但至高神之下又有不止一個神明。維爾當然不認為他們能使至高神降臨，但召喚他底下的神明還是有可能的。

而在基礎法陣上套上的相對較小的法陣，其作用可能是操縱鎮民，使他們自己走到陣點被獻祭。

但這裡還有一個問題，兩個複雜法陣鑲嵌，陣點數不勝數，看樣子，每個陣點都需要力量，這得需要多少生命力來灌注啊！

不對，維爾雙手交叉，這是他思考的慣常姿勢，柯西小鎮人口不多，如果陣點太多，每個陣點又都需要這麼多力量來維持，即使抽取所有鎮民的生命力還是不夠維持法陣。

所以……維爾眼睛一亮，難道這兩個法陣的陣點是重合的？那隻需要一份力量就能維持法陣的運行。

西邊的土坡、西南邊的維克多布料店、西北邊的山姆皮毛店……這些陣點的分佈存在什麼規律呢？

維爾拿出一張普通的白紙，缺了他這一角的能量，法陣的效力固然會有影響，但影響得很有限，除非多個陣點都出現變故，法陣的運行才會受到威脅。

如果能掌握其餘陣點的位置就好了，維爾在白紙上畫出普羅神教的基本法陣。

「這是法陣嗎？」尤菲米亞湊過來看，「怎麼長得這麼奇怪。

維爾胡亂搪塞過去，拿筆畫出柯西小鎮大致的地圖，再在圖上標出已知的陣點，目前三個陣點都在小鎮的西方，可以大致推斷邪教徒的魔法陣也畫在小鎮西邊，但還不知道範圍和陣點分佈。

維爾將這三個陣點同普羅神教的基礎法陣對比，尤菲米亞湊過來看，兩人頭碰頭地研究紙上的法陣，看了一會，尤菲米亞揉揉眼睛，她不擅長使用魔法陣，看了半天只看明白了這是柯西小鎮的地圖。

「說起來你們小鎮的形狀真夠圓的，這麼規整，當初是誰規劃的？」尤菲米亞沒話找話。

「不知……」話說到一半，維爾突然眯起眼睛，他的手指摩挲上地圖，這三個已知陣點都在小鎮的邊緣，加上小鎮的形狀……

他想，他知道法陣在哪了。維爾起身眺望遠方：

柯西小鎮就是一個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