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草率了
王富貴呵呵一笑,心裡想著,這原主的老丈人的見識遠非常人啊,不經意間撇了一眼,發現柳寶森的右手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疤痕,淡淡的紅色,不仔細看,還真就發現不了,或許是燙傷吧,也沒有怎麼在意。不過在原主的記憶里,這老丈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貪婪無厭見錢眼開,一年一年的沒少打秋風,而且還是準時準點的,在秀才公領俸例的時候,出現到家裡,可以說是風雨無誤。就是挺奇怪的,他是怎麼做到的呢?王富貴很好奇。
「賢婿啊,我這裡有十粒療傷葯,對跌打損傷有著非常好的效果。」柳寶森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很是心疼樣子,「這可是我早年間從一個神醫那裡淘騰來的,花了不少錢呢?老珍貴了,一天一粒以酒化服,包你十天八天的就行動如初。一般人我都不給他們。」說話功夫拍拍王富貴的肩膀,道:「那神醫說了,幾十味名貴藥材煉製的,生肌續骨活血祛瘀非尋常藥力可比,藥名倒也普通叫跌打丸。」
呵呵,跌打丸,王富貴不由得一陣暗忖,兒時和夥伴們玩耍那會兒,為了占點便宜,經常拍打兩下對方,然後說,這是好葯,跌打丸,即爹打完的意思,現在這場景有些熟悉啊,爹打完跌打丸。
「賢婿啊,吃跌打丸,就不要再吃那什麼人蔘大補了,容易藥力相剋,引起氣血急沖陰陽失調反倒不好了。」柳寶森接著說道:「胡大夫那棵五十年份兒的老山參給你留下了吧,那東西吊氣還可以,續骨補筋不行,吃多了還容易火大,就不要再吃了。正好,老頭子我氣虧血虛…咳咳咳咳咳咳,一會走時候,我拿著補補…咳咳咳,唉,歲數大了,哪哪都不得勁兒了。」
誒喲,原形畢露了,這糟老頭壞的很啊,王富貴腹謗個不停,原主王秀才以前一年的收入得有兩三成就是這麼讓老丈人拿著走的。不過倒也佩服柳寶森消息靈通啊,這胡大夫留下的老山參確實是五十年份兒的,珍貴著呢?當時胡大夫就要了五十兩銀子,那都是要少了,因原主王秀才對草藥知識比較精通,是以在王富貴的記憶里,這棵老山參最少也要值百兩銀子。不過也確如柳寶森所言,老山參吊氣補血神效,可若是補過頭了,也是無益。看這跌打丸色澤黑黝透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應該也是屬於療傷好葯,算了吧,老山參就給他吧。
「岳翁既有需要,就拿去吧,也算是我夫婦的一點孝心。」王富貴笑道。
「呵呵,賢婿的聖賢書讀的就是好,」柳寶森笑眯眯的一臉褶子,迫不及待的對柳月娥說道:「姑娘把老山參放我褡褳里就好,小心點,這玩意兒老金貴了。回家,我和你娘好好調理調理氣血。」
柳月娥雖然是心下有氣,卻也不好說什麼。
「姑娘,那個午飯做好了嗎?」柳寶森這時拍拍肚子,說道:「老二一家子也該回來了,咱們準備準備吃飯,早上出來的急,就喝了碗稀粥,不頂餓啊。」
「爹也是有心了,一早上就奔著這兒來了。」柳月娥氣道:「你怎麼曉得二弟一家回來了呢?」
「哈哈,」柳寶森尬笑道:「我腳急,早上在縣城看到老二了。」
王富貴暗裡一盤算,柳寶森家柳家莊離縣城三十里多地,靠山屯離縣城也將近三十里地,靠山屯離柳家莊二十多里地,三處恰恰是三角形距離,這一去一來,路程可不近啊,還是山路,就是一個壯小伙也需要兩個時辰,看這老頭子六十多歲了,腿腳可不是一般的急啊,看來都是錢催了的。
說話功夫外邊一陣腳步聲,王富財一家三口回來了,看到柳寶森坐著,王富財哈哈笑道:「柳大叔好準時啊,哈哈,打秋風的日子從來沒有忘記的時候。我從縣城雇的馬車也沒有您的腿兒快啊。」
「哪裡哪裡,二侄小子就會說笑話,」柳寶森是臉皮不紅不白的說道:「這不是來看看你哥的身子骨嗎?著急著急。嘿嘿,這是財兒吧,長高了。」
王福九歲,王貴七歲,王財六歲,三個孩子的個頭都是差不多,不過王財要壯實一些,給王富貴喊了一聲伯伯好些了嗎,就和王福王貴一起在貨郎挑子里尋著吃的,嘰嘰喳喳的鬧做一團。
王富財的媳婦穆氏,三十多歲,一看就是個潑辣能幹的,給柳寶森道了個好,又問了問大伯哥的傷情,就與柳月娥兩個忙乎午飯去了。
柳寶森看著王富財放到地上的米袋子,和那些米面油魚肉,兩眼放光,「二侄小子這是把你哥的俸例都拿回來了。呵呵,還是有秀才功名好,待遇高啊。」
王富財看來已經是習慣了,笑笑,轉身對王富貴說道:「哥,這個月的俸例還是一兩銀子,四十五斤白米,節俸是十斤白米十斤白面,十斤豆油十斤肉,三尾魚,都是大個的,十多斤呢?還有五兩銀子。」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大一小兩塊銀子,放到王富貴的身旁,然後又摸出一塊銀子,說道:「這是我舅兄穆仁托我帶給你的五兩銀子,他沒有時間過來,讓你買些補品,是一點心意。」
穆仁穆氏的哥哥,是縣衙的典吏,也是王富貴的同窗好友,為人俠義頗有勇武,中得秀才功名后,就在縣衙謀了個典吏前程,相當於現代的公安局長,是從八品的官。
「好,讓你舅兄破費了,有謝謝人家了嗎?」王富貴說道。
「我已經謝過了,」王富財答道:「舅兄囑我告訴哥哥,以後行事要多加謹慎,對於近日賑災物資的發放之事,能過得去就行啦。」
這功夫飯菜也做好了,白米飯,雞魚肉,青菜豆腐,蘿蔔蘑菇,油性十足,在這不好過的年景也算是豐盛了。
柳寶森吃的是順腦門流汗,嘴裡道:「我老頭子多日沒有見過葷腥了,日子過得苦啊。」
「柳大叔,您這是吃人家的滿頭大汗,吃自己的是兩眼淚汪汪啊。」王富財打趣道。
「對的,我這小門小戶的成天介的跑生活,不容易啊,」柳寶森毫不在意的說道:「還好姑爺姑娘都是孝順的。你娘這些時日,也是沒有見過什麼葷腥,一會把那肉魚油米面都給我拿一些…」打了個飽嗝接著說道:「眼瞅著天兒越來越熱了,你娘我倆也得買幾件換季衣服了,那銀子也給我拿上個三五兩的。唉,歲數大了,走街串巷的有點跑不動了,越老越給你們小的添麻煩了。」
王富貴差點沒有氣樂了,這老頭子的話術六六六啊,以人之常情,給不給,都得給啊,原主王秀才以前就是這般給拿捏的妥妥的,不過那是以前,現在得改改他這毛病了。
「岳翁,剛剛拿的那老山參,雖然我吃了一些,可若是換銀子也得有個四五十兩,過生活也是富富有餘了。」王富貴冷笑道:「這些個米面油肉還要與我的家人改善生活的,銀子還是要給孩子們買些新衣服穿的,您老忍得下心嗎?」
「也是,」柳寶森一怔,這秀才姑爺什麼時候轉了性子呢?莫非這回把腦子摔傷了,嘴裡卻是訴著苦道:「賢婿傷著了筋骨,我可是難過的緊啊,就那十粒跌打丸,可是把我的錢都花的差不多了,怎麼的也得貼補貼補我一些啊。再者說了,我老頭子最近是氣血虧虛,眼花耳鳴頭重腳輕的,走路都費勁巴力的,難受啊。現在的小買賣也不好做啊,錢掙不到,生活就不如意啊。唉,這人老了老了,不中用啦,可憐我老兩口,真箇是要吃上頓沒下頓了。你娘,這大熱天的,還穿著棉衣呢?遭罪啊,」說著,還拿衣角擦了擦眼睛,至於有沒有淚,動作必須得到位。
王富貴一事語塞,不知如何應付了,柳寶森暗暗得意,小樣兒,和我斗,你還是不行滴。
柳月娥本來也是生氣,可一提娘,也是心軟了下來,節俸發的白米白面,都是十斤的量,現成的袋裝,又把豆油往一個葫蘆里盛了五斤,再割了五斤肉,拿草繩繫上,又拿了一尾魚,都給放到貨郎挑子里了,王富貴也從床頭拿出一塊五兩銀子遞了過去,「岳翁,不必難過,你老兩口買幾件衣服換換季,有我們小輩,斷斷不會讓你們遭罪的。」
「柳大叔,我屋裡還有一隻昨個兒獵取的山雞,你也拿著,燉個湯吃。」王富財也忙道:「媳婦你去屋裡拿來,順便把那蘑菇也提兩串。」
穆氏提著兩串蘑菇和一隻綁著腳撲棱撲棱折騰的山雞,一併放到貨郎挑子里。
柳寶森看著滿滿登登的貨郎挑子,得有個百八十斤了,很是滿意,笑道:「這可感情好了,你們兄弟都是重情分知書達禮的,好好好,家風正啊。賢婿你好好的養著身子骨,我那跌打丸一天一粒的吃,包管你十天後就行動如初。」用手疼愛的摸摸三個孩子的小腦袋,笑著說道:「孩子們,好好聽大人的話,不要淘氣。」
只要外公一來,家裡就有好飯食兒,王貴有點依依不捨的說道:「外公,你什麼時候還來啊,貴兒可想你了。」
「是啊,財兒也想外公,外公的糖好甜。」王財也是晃著小腦袋瓜子說道。
「我知道,」王福一拍小手,說道:「外公下月初一就會來的,來打秋風的。」雖然她不知道打秋風是什麼意思,但知道月月初一,外公都會來的。
雖然童言無忌,卻也是讓幾個大人忍俊不禁,柳寶森亦是老臉一紅,擺擺手,把貨郎挑子往肩上一擔,健步如飛的走了。
這時候,幾個大人總覺得怪怪的,穆氏忍不住說道:「大嫂,柳大叔這腿腳可不比馬車慢啊,看不出氣血虧虛的樣子啊。」
王富貴搖搖頭,一拍手,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