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見
等張溫如走後,鄭禾玉反應過來:她手裡繡的寢衣的顏色是暗黃色,這顏色是只有太妃、鄭旭和皇妃可以用的,而且隱約記得上面的花紋是火紋,這是君王專有的圖案。
突然,一個猜測浮上心頭,這件寢衣是給鄭旭做的!鄭禾玉立馬不安了起來,張溫如雖是太後母族之女,是貴女。從小也生長在宮闈之中,和鄭旭情分不一樣能理解,但她終歸不是後宮,怎麼能逾矩做這種蓄意勾引的事!
現在,她不確定張溫如是單相思還是兩人已經私相授受。若是前者,只要寢衣還沒送出去,一起都還來得及。但倘若是後者,則難辦了。轉念一想,鄭旭中意張溫如的話,為何不納入後宮呢?難道是礙於太妃的情面嗎?
鄭禾玉一想到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就不禁覺得胸中悶結。一方面,張溫如這事也不好對別人說,當面問更是過於直接了,而且若是被有心人探查到了,太妃的臉面王室的臉面也掛不住;另一方面心裡對俞大娘也是非常思念,雖然她們偶有書信來往,總是不比見得到人的。她曾經向太妃請旨,想把俞大娘傳來一聚,但被太妃以「路途遙遠,不宜讓大娘動輒奔波」的借口拒絕了,還答應鄭禾玉在她及笄以後回去看望。但是她現在已經十七歲了,平時偶然提起,見太妃好像也沒有要讓她去恆國的意思。
鄭禾玉曾求過皇妃,是否可以在鄭旭面前提一下此事。如果有殿下的首肯,太妃也無話說。皇妃一向對鄭禾玉頗有好感,也試探性地說過,只是鄭旭表示此事可以容后再議。皇妃無奈,鄭禾玉也只好先作罷。
浮珠看著鄭禾玉煩悶不已,就勸她不要杞人憂天,鄭旭的旨意沒下來之前都是猜測,何苦讓自己煩惱。然後提議去宮門口的城牆頭上看看春日景緻。
「也罷,去散散心也好。」鄭禾玉答應了。
城牆頭是鄭禾玉最喜歡的地方,她每次站這麼高,都感覺在對著恆國的方向在眺望著。好像再看得遠一些,就能夠回到從小成長之地了,回到阿娘的身邊了......
她們二人來到高處,發現這裡有一位陌生男子。眼前的男子看到一個穿著得體雅緻的妙齡女子,愣了一下,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向鄭禾玉行拱手禮,因不知其身份,只好試探性地問:「不知您是哪位娘娘?」
浮珠眉頭一皺,沒好氣地說:「這是安裕公主。」
鄭禾玉根本不在意眼前男人的無理:「無妨,在我大允,公主也可以稱呼娘娘。」隨後又對著眉目清秀的男子說:「看公子打扮,您是大恆人?」
這個男子名叫石言,他心中想著這個公主言語中稱恆國為大恆,莫非她就是幾年前從大恆找到的那位先王王女?「公主冰雪聰明,微臣石言,是大恆的禮部侍郎,此次隨著尚書大人前來貴國和鄭殿下商議政事。」
鄭禾玉一面看著遠處,一面調侃道:「侍郎大人,怎這會不跟著其他大臣在光新殿見王兄,反而在這裡躲著看風景呢?」
石言拱手作揖:「微臣不才,剛升侍郎一職沒多久。尚書大人怕臣年輕不會說話,衝撞了貴國殿下就不好了,故而讓臣在宮門口等著。這眼瞧著登上高樓的風景定是極好的,便想一睹為快。」
鄭禾玉贊同:「是啊,整個宮殿內,也真真只有此處是真的可以讓人放鬆身心了。放眼望去,縱使是繁華城都,也是獨具特色的。」
石言聽著這句感慨,眼角眉梢多了幾分好奇,悄默地打探著眼前人:十六七的年歲,清麗的容貌、薄施粉黛的臉龐讓人我見猶憐。一襲淺藍色的雲衫裙襯得她更加嬌俏嫵媚,領口和袖口上嵌了幾顆小東珠,還綉著成片蕙蘭花兒。盤頭髮髻上斜插著兩根紫色珠花做點綴,耳上一對點玉晶墜隨著微微點頭而輕緩地搖動著,此外便再無任何裝飾。
這位公主頗有姿色,即使裝扮得素雅悠然,她眼底的活潑靈動卻怎麼也藏不住。惋惜著其扮相和性格的不符,卻轉念想到她雖是允國人,但從小在大恆長大。站在高樓上望去的方向也是大恆,莫不是她思鄉之情泛濫,故來此地舒展心中鬱結之情?「公主身份貴重,實不該登高望遠,宮內定也有如此風景,怎偏要來此樓頂?」
鄭禾玉嘆了一口氣:「本公主長在大恆,大恆於我有不一樣的情感。縱使如今日子好過了不少,僕婦環繞、親人在側的,但心裡總是空空蕩蕩,似是少了些許什麼。」
「微臣斗膽猜測您如今心中所想,如何?」看到她不做聲表示默許后,石言緩緩訴著:「登樓遙望,繁城景象。瓊瓊樓宇,高聳入雲。百花盛宴,千人歌笑。夜半夢醒,故人何方。詫然驚覺,卻是異鄉。」
鄭禾玉聽石言開始感慨,不禁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多年心事被一覽無遺地猜中,她是又羞又惱,但高傲的心理不允許自己在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面前展露出真情實感,於是裝模作樣地反諷道:「異鄉嗎?那麼到底哪裡才是本公主的故鄉呢?大人不明白,還故作了解,當真是無趣極了。」
石言聽出弦外之音,也反思自己方才的失禮,思索了片刻拱手道:「公主思念故人,故人也定在思念您。故鄉也好,異鄉也罷。只要彼此心中有著對方,距離再遠又有何妨?」
鄭禾玉見他打圓場也要點明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便不再計較,只得莞爾一笑:「話是如此,總比不得見面的好。罷了,感謝侍郎大人寬慰。您請自便,本公主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