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
天佑三十年,一戶農家之中。
屠夫焦急的等在門外,院兒里有三個總角女孩湊在一起小聲的嘀咕,他們不懂為什麼娘親在屋子裡不出來,也不明白為什麼爹爹不讓她們靠近,只知道以後家裡要有小弟弟了。
屠夫在妻子生產之前就找算命的算過,這胎一定是個小子,自己終於有后,香火有繼了。
床上的女人在產婆的指揮下艱難的生產著,終於沒過多久,肚裡的孩子就生了出來。剛生出來的孩子像一團剛成形的血肉,還沒看來的急看一眼,剛經歷生死一線的女人就力竭暈了過去。
產婆見孩子剛從母親體內出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試探性的在孩子屁股上用力拍了拍。
「啊~啊~啊~」哭啼的聲傳到門外。產婆舒了口氣,還好沒有什麼問題,不然這屠夫肯定得找自己麻煩,自己可惹不起。
門外聽到孩子洪亮的哭聲,屠夫止不住欣喜,急切的想看看自己的兒子。
屠夫在門外止不住的徘徊,終於還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正準備破門而入,產婆一手抱著孩子從門內走出來。
沒有注意到產婆面帶為難的表情,十里八村都知道這梅屠夫一連三胎都是女兒,做夢都想要個兒子,好不容易懷上這胎,還特地花大價錢找了算命的。
誰曾想......
哎~天意弄人呀,產婆無奈的嘆氣。
「快!快給我看看我兒子!我的兒子」屠夫從產婆手裡奪過襁褓中的孩子,親昵的親親孩子,急切的拉開布料,想看看『兒子』的小東西。
「這是什麼?啊!我的兒子呢!」沒有看見應有的東西,屠夫一手做攥住產婆的衣服,面露凶光,「你把我兒子弄到哪裡去了!」
「梅,梅屠夫,你可看清楚了,你這就是個女兒,千真萬確的女兒!」產婆縮作一團,屠夫撒起潑發起瘋來,自己一個婦道人家毫無還手之力,只得好言好語來相勸。
」呸,我明明是個兒子!肯定是你做了手腳,把我兒子交出來,不然我弄死你!「梅屠夫啐了口唾沫,堅決肯定自己的兒子是被這黑心的產婆藏起來的,不然自己好好的兒子怎麼就變成個賠錢貨。
發了狠心,下死手,一定要讓這個壞婆娘說齣兒子下落。
」千真萬確呀千真萬確!這才生下來我就抱出來給你瞧,一刻也沒耽誤,孩子身上還有血跡!是個女兒也不能怪我啊~「產婆瑟瑟發抖,只能戰戰兢兢的小心解釋,力爭自己的清白,不敢有半句怨言,生怕他發起狂要了自己的命,他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的渾人。
梅屠戶是此地有名的人,倒也不是什麼好名聲,專門賣肉為生,力氣大的很,為人品性也談不上的,周圍的人都拿他們家當作反面教材,最常說的話就是繞著這家人走。
就這想要兒子的事,眾人皆知,可惜就是懷不上,大家都說梅屠夫做人不好,所以命里無子。
「男女都是一樣的!這確實是你的孩子。「
「不可能,算命的說這胎就是兒子!你個黑心肝的!一定是你做了手腳!」說著就作勢要把手裡的孩子往地上摔,「再不交出我兒子,我就要她死!」梅屠夫眼裡布滿血絲,面上充斥著癲狂的神色,孩子感受到危險也開始撕心裂肺的嚎哭起來。
「你就是把她摔死,也是個女兒,確實是你的骨肉。」媒婆破罐子破摔,說完趁他不注意,連滾帶爬的跑出了院子。
管什麼是生是死,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反正早就說了是個女兒就是女兒,不信自己也沒有辦法。
又是個可憐的孩子,偏偏生在這梅屠夫家,可憐了!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不過也好,就當生了團肉,早死早好。
「你!」一時沒有察覺,竟然讓她跑了。屠夫一腳踹開門,房間里血腥氣濃重,剛生產過的女人還躺在床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
梅屠夫怒火中燒,怒視手裡的孩子,」哭什麼哭!一定是你這個禍害把我兒子給弄沒了,我要你償命。「手掌掐上幼兒的咽喉,片刻間孩子的啼哭就止住,四肢開始亂動,臉色漲的緋紅,隱隱有發紫的跡象。
千鈞一髮之際,村長將孩子奪了出來,救她一命,「梅屠夫!你想幹什麼?產婆都給我說了,你生的就是女兒!沒有兒子!你想殺了你的孩子嗎?「
」就是她把我的兒子給弄沒了,我要殺了她,把我的兒子還給我!「說著就上來搶,她死了,我的兒子就會回來的!
」那個算命的就是個騙子,你冷靜點!你要是今天掐死了這個孩子,就是殺人!「
「今天我就要弄死她,這個災星!禍害!你們別攔我!」在外看熱鬧的人見事情鬧大,都紛紛進來幫忙阻止。
雙拳難敵四手,三兩個精壯的漢子制住梅屠戶,這孩子才得以存活下來。
「這孩子真可憐!」「誰說不是呢,誰不知道屠夫家就像要個兒子。」「準是壞事做的太多,殺孽重!」「就是,就是,一看就是無子命!」「那這麼說,他們家香火不是就斷了?」「你可別笑~沒準呀~還得再生!」「哈哈哈~再生?」「再生也生不齣兒子。」
村子里的女人湊在一起就是四處說著閑話,這下梅屠夫家的這件事,又成了十里八村的一大笑料。
八年後......
「讓你洗個衣服都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是不是不想吃飯!」梅屠夫一腳踩在凳子上,喝著酒,邊對腳邊的穿著破爛的孩子發火。「叫你梅用真是沒用,怎麼不早點去死!」「啪」重重的放下酒碗,咬牙切齒的說。
飯桌上只有梅屠夫罵罵咧咧的聲音,她的娘親沉默麻木的吃著飯,時不時給自己的三個姐姐夾著菜,三個姐姐低頭不語埋頭吃著飯,沒有人會站出來替自己說話,從懂事起自己就是知道的。
父親是家裡的權威,他是天,沒有人敢反抗他,所有的人都不敢惹怒他,包括自己,都仰仗著他的鼻息過活。
這樣的詛咒是常事,總比動輒的打罵要好的多,也許是自小在壓抑的氣氛下求活,梅用自小沉默。
襤褸的衣衫,長到遮住眼的頭髮,沉默的性格,在所有人看來這個女孩是個陰沉的孩子。也是個怪物,不然這麼多年怎麼還會活著。沒有人願意和她相處,甚至交談,畢竟自己的姐姐和娘親都不願意搭理自己。
梅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也許在不記事的年紀前,娘親還是像愛三個姐姐那樣愛著自己的,不然自己怎麼會活到現在這個年紀呢。梅用手上搓著衣服,腦子卻不著急邊際的想著這些。
」今天要是洗不完這些衣服,你們誰也不許給她飯吃!」抬腿就是一腳,醉醺醺的走出院子,不知道去哪裡,大概酒醒后自己會回來的。
梅用被踹到在地,盆里的髒水撒了一地,胳膊的衣服被蹭破,細小的胳膊蹭上了道道血絲。抬頭看了眼飯桌前還坐著的幾個人。
」快吃!吃完了和我去山上。「娘親對三個姐姐說,沒有絲毫的眼神分給自己。
等了一會兒,梅用自己爬起來,費力的撿起散落的衣服,重新揉搓起來。早就知道娘親不會有任何的反應為什麼還是期待著呢。
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會哭著想要獲得娘親的關注,希望她能像隔壁二嬸對他孩子那樣摟在懷裡親親臉蛋,揉揉頭頂,又或者像村裡調皮的孫娃子娘一樣,捏著他的耳朵,在他耳邊不停的念叨,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
可是什麼也沒有,她只是冷漠的推開自己,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這樣從自己身邊走過,留自己一個不停的哭泣。
漸漸的,隨著一天天的長大,梅用知道自己是永遠得不到那些渴望的東西了,也就漸漸的習慣於這樣的對待,只是偶爾也會有片刻的恍惚和想念。
村長年紀大了,以前還來看看,每次都會偷偷地塞點東西給自己,摸摸自己的腦袋,還會安慰梅用說一切會好起來的,長大后家裡人就會發現自己的好,只要自己在家裡聽話,多做事,時間一長什麼都會好起來的。
後來,村長腿腳不便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梅用就在這個院子里年復一年的受著折磨,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
而村長說時間一長一切會好起來都成了梅用心中小小的一點期望,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